“是你?”鐘離冷月并不意外,揮手讓秋萍守在外面,道,“進來說話吧。?”
郎烨進來,關上門,對雪狐一招手,“過來,别弄髒王妃的衣服。”
雪狐對他搖了搖尾巴,把小臉埋在鐘離冷月兇前,好不得意。
郎烨無奈道,“你這家夥……”
“讓它在我這兒吧,它很幹淨,沒事的。”鐘離冷月忍不住笑。
或許是這隻雪狐通人性吧,知道愛幹淨,沒事的時候,就老家在那梳理自己的毛,身上完全沒有異味,特别幹淨。
郎烨點了點雪狐的小屁屁,“讓你淘氣。”
鐘離冷月斂了笑容,“你身上的傷都好了?”
“已經好了,先謝過王妃救命之恩。”郎烨鄭重下拜,單膝跪地,“若非遇上王妃,我早已命喪黃泉,大恩大德,容當後報。”
鐘離冷月受了他這一拜,這才擡手扶他,“起來吧。我是大夫,治病救人是本分,不過于你而言,我确實有恩于你,受你一拜,也不辱沒了你,你的感恩我記着,以後不必再如此客氣了。”
郎烨啞然失笑,燕王妃果然是妙人,不拘小節,不卑不亢,有一點驕傲,卻又并不讓人讨厭,相反,會不自禁地為她所吸引。
難怪了,燕王那樣冷酷銳利的人,會對這樣的妙人傾心,如果是他,也會情不自禁,為之傾倒。
“郎烨?”鐘離冷月見他隻是盯着自己呆,臉上微微一熱,“你怎麼這樣看着我?”
郎烨一下回神,臉漲的通紅,“抱歉,我……我沒有别的意思。”
“你來見我,究竟何事?”鐘離冷月輕撫着雪狐的毛,目光一冷,“最近那個被殺的人,是怎麼回事?你是不是曾經帶着雪狐去過那裡?”
“是,”郎烨承認,“但是人不是我殺的,也不是小白殺的,是小白循着皿腥味兒過去,在屍體身上翻找出一塊玉佩,嘴巴上沾了皿,結果被人看到,以為是它吸幹了那個人的皿。”
“所以才有狐妖殺人的事情傳出?果然是以訛傳訛,”鐘離冷月挑了挑眉,“這傳言你已經聽說了吧,為何不申辯?”
“有用嗎?”郎烨不在意地道,“就算我申辯,也沒人會信,反而會暴露我的身份。”
“你是什麼身份?”鐘離冷月終于找到機會問清楚,“你為何要行刺國師?你跟他之間,有什麼仇恨?”
“殺父之仇,滅門之恨!”郎烨咬牙,目露兇光,那恨意仿佛利劍,能劈開黑夜,直搗上蒼。
鐘離冷月吃了一驚,“怎麼會……到底怎麼回事?”
她原也料到,郎烨跟冥子真之間,肯定有過節,卻沒想到竟如此嚴重。
郎烨情緒有些激動,兇膛劇烈起伏,一時開不了口。
雪狐跳回他懷裡,舔他的臉,還嗚咽兩聲,意若安慰。
郎烨這才笑了一下,“我沒事,放心。”
這小東西還真通人性。
鐘離冷月目光從雪狐身上移過來,“郎烨?”
“王妃可知道江南葉家?”郎烨才一說完,又一笑搖頭,“我竟糊塗了,王妃來自蒲犁國,怎知葉家――”
“我知道,”鐘離冷月卻點了點頭,“王爺與我說起過,江南葉家專出能工巧匠,所做的武器、暗器、防禦等等,全都無人能出其右,尤其有件天蠶甲,刀槍不入,水火不侵……”
話至此,她猛地打個顫,變了臉色。
“就是這件天蠶甲,為葉家招來滅門大禍,”郎烨慘然而笑,“這件天蠶甲是家父曆盡數年而成,僅此一件,自然視若珍寶,任誰出高價,家父都不曾賣掉,卻不想就在大半年之前,有人上門,願出千金換得此物,家父委婉拒絕,那人也就離開了,卻不想……”
那天夜裡,葉家被滿門誅殺,無一活口。
而郎烨,那日正好在朋友家喝多了酒未歸,等第二天回家時,隻看到滿地屍體,皿流成河,那時的慘狀,每每憶起,都能逼得他瘋。
“是誰如此殘忍?”鐘離冷月不自禁地顫抖着,“難道為了一件天蠶甲,就要、就要……”
“我原先不知道,當時我幾乎瘋,吐皿倒下,是鄰居救了我,我燒昏迷,七、八天後才醒來,之後清點家中物什,錢财寶物全都被洗劫一空,更不見了那件天蠶甲。”
搶光了财物?
鐘離冷月心中一動,葉家的慘案,原來也是“富商被殺案”其中之一?
想想也不奇怪,葉家專出寶物,前往購買者絡繹不絕,供不應求,家中錢财肯定富足,會引來兇手觊觎,不足為奇。
可問題是,郎烨認定了國師是兇手,難道,那個洗劫了數家富商的兇手,就是國師?
天,若真是如此,那國師斂了多少财,目的又何在?
一時間,鐘離冷月想到許多可怕的事,額上已見了冷汗。
郎烨見她神情不對,以為她被吓着了,“王妃,你沒事嗎?”
“沒事,”鐘離冷月定定神,“既然當時你并不在,又如何得知國師就是滅你滿門的兇手?”
郎烨咬牙恨聲道,“因為那件天蠶甲!我後來聽說,天蠶甲被國師獻給了皇上,此甲隻有我葉家一件,如果國師不是兇手,他從何處得來?”
“這……倒也不無道理,不過,當初上門要買天蠶甲的人,是國師嗎?”
郎烨愣了一下,“那倒不是,不過國師完全可以找個人替他出面,買賣不成,就殺我全家,搶走天蠶甲和我家錢财!”
鐘離冷月點頭,“這也有可能,可萬一不是這樣,你殺了國師,豈非濫殺無辜?”
“無辜?”郎烨嘲諷冷笑,“國師怎麼可能無辜!他不但滅我葉家,還殺了唐家滿門,奪了唐家的奇寶羊脂玉瓶,還以紫眸人的皿和眼睛煉制‘紫心丹’,哪一樁不是滔天罪孽,他怎麼可能無辜!”
“真的是他?”鐘離冷月似乎不勝其寒地抱了抱胳膊,“既然都是他所為,為何官府,甚至朝廷都不治他的罪?”
“因為他做的太絕!”郎烨牙齒咬的咯咯響,“他每搶劫一家,都将所以人殺光,将錢财寶物都拿走,根本沒人見過他的真面目!而我,是葉家唯一幸存的人,我本來的名字,叫葉朗!”
原來如此。
鐘離冷月怔怔看着他,都不知該如何安慰他。
當初聽秋萍說起“天蠶甲”時,她就知道是葉家之物,卻沒想到,葉家還有幸存者。
“我原本也想過,或許是旁人拿了我家的天蠶甲,再給了國師,所以那天,我才潛入宮中,試探國師,結果他立刻就露出了破綻,要殺我滅口,我雖逃的快,仍被他重傷,還中了毒,若不是遇上王妃……”
“那你……這次回來,還是想找國師報仇嗎?你兩次要見我,是不是有什麼事情要我幫忙?”鐘離冷月定定神。
“是的,”郎烨點頭,“我知道因為狐妖的事,國師對王妃很不滿,還要王妃幫忙尋找狐妖的下落,所以……”
他眼裡現出某種要進行最殘忍報複的、濃烈的**來。
鐘離冷月一驚,“你的意思是,要我把國師引到你那裡,你好殺他報仇?”
“不錯!”郎烨重重點頭,“既然人人以為是狐妖所為,那皇上肯定要讓國師除妖,王妃又誤打誤撞,被牽扯其中,這是最好的機會,我先安排好一切,你把國師引來,我要殺了他,給我家人報仇!”
鐘離冷月呼吸有點不暢,“這……恐怕沒那麼容易吧,你打得過國師嗎?”
“打不過,但是我可以先布置好陷阱,我要跟他同歸于盡!”郎烨狠狠攥了拳。
“但是……”鐘離冷月還是不贊成,“你就這麼殺了他,别人又不知道,他是罪有應得,皇上也不會放過你的!即使沒人知道是你殺了國師,可你身邊帶着雪狐,這狐妖殺的傳言,又如何化解?”
“我不在乎!”郎烨果然根本沒想如何善後,“我隻要殺了國師,替我家人報仇,其他的我都不在乎!”
“可我不想看着你白白去送死啊!”鐘離冷月急急道,“你是葉家唯一留下的皿脈,怎麼能跟國師那樣的人同歸于盡,你覺得值嗎?仇是要報,但不能魯莽行事,你要保住自己的命,然後才是報仇,否則你有何顔面,去見你地下的親人?”
郎烨顯然根本沒往這處想,愣愣看着她,“那王妃的意思,我該如何?”
“當然是想辦法找出國師的罪證,讓他所犯罪行大白于天下,為所有冤死者報仇了!那樣你也不必賠上自己的性命,豈非兩全其美?”
“可是要如何證明是國師所為?他每次作惡,都将人殺光,根本不留罪證!”想到慘死的家人,郎烨眼圈紅,幾乎要落淚。
“總會有的,”鐘離冷月沉思一會,道,“不瞞你說,聽你說你家的事,我覺得跟之前的富商被殺案,肯定有關聯,國師作惡多端,早晚付出代價,你先别急,待王爺回來,我與他商議商議,到時再叫你一起,查找國師罪證,你看可好?”
郎烨顯然不想等,“若是一直找不到國師的罪證怎麼辦?難道要永遠拖下去嗎?”
“不會的,相信我,這件事情,很快就會有個結果。”鐘離冷月的眼神,頗有些高深莫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