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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九章 心懷壯志無一用

江湖遲暮 蕭長策 4558 2024-01-31 01:12

  鏡台手裡拿着應穹遞來的殘玉,在眼前翻來覆去的看着,這個玉佩,他曾經是多麼熟悉,而今,卻是别樣的陌生。

  猶記當年,宮主笑靥初開,王母宮上,青松常在,芍藥成海,鵝石小徑上,人影成雙,笑語盈盈,登阙樓深處,看小城春色,且互訴衷腸。

  鏡台的眼睛,此時深如大海,裡面看得出,裝着許多不堪回首的往事。

  應穹嘴巴動了動,終究是沒有打斷鏡台的思緒,靜靜等待着他從回憶中醒來。

  良久,小火爐上茶水滾開。

  應穹倒了兩杯茶,一杯輕輕的推到了鏡台面前。

  鏡台忽然回過神來,發覺自己走神,有些抱歉的笑着點點頭。

  “這塊玉,在下認識,很熟悉,這輩子都忘不了。”鏡台将那殘玉輕輕放在了應穹面前,深情道。

  “其中詳細,鏡台兄可否告知?”應穹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了解這背後的故事,聽起來,像是一段十分有趣的事情。

  “這塊玉,是王母宮,花鏡宮主随身佩戴的玉佩。王母宮早年已經慘遭毒手,滿門被屠,這殘玉突然出現在刺客手中,着實有些蹊跷,若不是那些刺客與當年泾州慘案有關,那便是有人故意為之,細想,刺客怎麼會随身攜帶如此明顯的物件。”鏡台一邊說,一邊推測道,看來,沉寂已久的泾州慘案,要有人翻出來了,不過也好,這也是自己一直所想要查明的,當年因為太過遙遠,自己身在青州,泾州慘案傳到的時候,已經過去一月有餘,何況泾州還是常龍的地盤,想要查,也是十分棘手,再加上青州府事物繁忙,所以就這麼一直耽擱。本以為長安府會還天下一個真相,沒想到過去這麼久,對于泾州慘案,常龍是隻字未提,按自己的想法,泾州慘案,或許與常龍有關。

  “竟然是花鏡宮主的遺物,這麼說來,應當還有其他幾塊殘玉,看樣子,應該還有三塊,不知現在散落何處。隻是這麼一來,似乎又和豐州叛亂扯上了關系,我是在率軍趕往泰州平叛的路上遭遇了刺殺……”應穹喃喃道,這麼想來,這件事不禁變得複雜起來,所有的事情,似乎是有一條看不見的線在串聯着,連已經過去許久的泾州慘案都被牽扯出來,這到底是怎樣一個看不見的陰謀……令人想來,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嗯……所言不錯,既然如此,那跟那位李先生,十有八九也有關系了……”鏡台說了半天,口幹舌燥,端起眼前的茶杯,淺嘗一口。

  “總感覺自己被拉入了一個巨大的漩渦,這感覺可不太好啊……”應穹感慨道。

  “當務之急,是查明這個李先生到底何許人也,還有,就是剩下的三塊殘玉現在何人手中。”鏡台迅速的說出了現在要着手處理的事情,隻有做好這兩件事,才能看清這個巨大的漩渦的真面目。這對應穹來說十分重要,對青州府來說,也是非同小可的事情。從揚州發生的事情來看,這個李先生是個能攪動風雲的人物,他的勢力,一定不小,也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麼,留着這樣一個人,實在是太危險,因為他極有可能,打破現在四府的平衡,一旦平衡被打破,那接下來,整個中原,就将陷入新的戰火。不過常龍,洛風,包括應穹,似乎已經預感到了什麼,暗地裡都在做着準備。

  “沒錯,本帥盡快派人去查。言歸正傳,聽閣下剛才一番言論,想必不是尋常人物,還請閣下告知真實身份。”應穹話鋒一轉,直指鏡台。

  “哈哈,也罷,在下乃青州府大将軍,代理知府之職。”鏡台既然來見應穹,自然是沒有打算隐瞞,所以直言相告。

  這話,讓門外候着的樊川驚的渾身一顫,什麼?竟然是青州府的大将軍……還代理知府?怪不得他的文書上蓋着大将軍的印,敢情是用自己的東西不嫌麻煩啊。好家夥,幸虧帶他來見府帥了,要不是,自己十個腦袋怕是也擔不起這罪責,差點誤了大事。要知道,青州府尋常一個百姓出現在别的地方都是稀奇事,更何況青州府的大将軍……這簡直就像天神下凡的感覺。樊川偷偷趴在門框上瞄了一眼鏡台,這是再看,突然發現那是一個氣宇軒昂,英姿飒爽,大将軍的英氣更是在無形中散發。

  同樣吃驚的,當然還有應穹。他心中其實早有百般猜測,可能這人是官府的官吏,或者是青州府哪個大族的子弟,可是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竟然是青州府的大将軍,如今還是代理知府之職,相當于青州府的一把手。

  素來神秘的青州府,竟然以這樣一個方式出現在自己的面前,如何讓應穹不感到驚愕。

  “啊……沒想到閣下竟然是……難以置信,難以置信……”應穹臉上震驚的表情久久不能散去,他又驚又喜的感慨道。青州府的大将軍竟然如此年輕,早就聽說青州府的新任知府年輕有為,使本來羸弱的青州府短短幾年,就迅速崛起,成為了一方霸主,以至于四海之内,有識之士,賢達之人,紛紛投效青州幕府,後來還實行邊禁政策,使得青州府基本算是與世隔絕,外人不知其内況。

  “哈哈,這麼冒昧的前來拜見應府帥,恕在下唐突了。”鏡台笑道。

  “哪裡哪裡,您大駕光臨,我揚州府自然是蓬荜生輝,沒有唐突,沒有唐突。”應穹急忙客氣道,他心中想的是,既然和青州府交好的機會送上門來,那自己可不能錯過。

  “那就好,一路行來,揚州府的富庶,當真是一點兒不假。”鏡台忽然想說些什麼,但是想了想,覺得還是先用這句話,來開個頭。

  “說來話長,富庶皆是父輩之功勞,我不過新任不久,如今已是焦頭爛額。”應穹苦笑道,富庶不過是表面罷了,他其實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哦?怎麼會?應府帥隻需要秉承父輩的治理之策不就可以了嗎?又怎會有焦頭爛額之說?”鏡台故作不解的問道。

  “唉,鏡台大将軍就不要明知故問了,您在揚州遊曆許久,想必有些事早已經看清了。”應穹自嘲道,以眼前這位大将軍的眼力和頭腦,揚州的病,他恐怕早已經洞察。

  “哈哈哈,應府帥心中可是有一統天下的大志?”鏡台看着應穹的眼睛問道。

  應穹沉默了。

  風過堂,茶香迷醉。

  鳥卧枝,簾卷飛花。

  鏡台等待着應穹的回答,在他撲朔的眼神中,鏡台看到了一絲猶豫,也看到了強烈的欲望。

  “四府割據已久,如此下去,我堂堂炎黃子孫,華夏大地,就要真的被分裂了……總該有人打破這一切,讓普天之下,盡歸王土,讓四海之内,皆是王臣。如此,我中原才能屹立在寰宇之内,雄霸一方,不至于戎胡作亂,六诏窺伺。”應穹想了許久,還是對眼前這個人說出了自己心中那個鮮有人知的理想抱負。雖然他不知道眼前這個人值不值得信賴,他總有一種感覺,他覺得這個人能懂他的志向。

  “應府帥不怕我青州府成為你的第一個對手嗎?”鏡台微笑着說道。

  “那隻有決一死戰了,縱然不能勝,也總得有人邁出這天下一統的第一步吧。拿我揚州府來說,百姓麻木,已無家國天下之概念,農人隻想着種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商人隻想着日日紙醉金迷極盡奢華的活着,青壯數十萬,有識之士竟不過千,皿性尚存者更是寥寥無幾。五千叛軍,滿城青壯奮起反抗者,竟不過城門最後的幾十壯士。每每想到此處,我不禁感慨萬千,再想想其他州府,恐怕與我揚州城之境況,并無差異。如此長久下去,有朝一日,四夷大軍壓境之時,恐怕要再演一出,四十萬人齊解甲,甯無一個是男兒了吧。”應穹句句肺腑,感人至深,說到激動處,不禁起身,臨窗遠望,萬裡層雲東流水,無言隻把明月生。

  “唉……看來應府帥已看到這病症之所在,也先天下而憂,不過,想要實現,可謂是難上加難,如今府帥連揚州府都掌控不了,如何掌控天下之事?”鏡台對于應穹的志向很是欽佩,他也看得出來,應穹是真的在為了心中的抱負而努力,隻是,有時候,努力也不會成功,因為逆水行舟,諸多不測啊。

  “且行且看吧……”應穹一聲長歎,又複坐在鏡台對面。

  “嗯……敢問一句,應府帥所說的天下一統,是怎樣一統?”鏡台問道,這是他最關心的一個問題,畢竟,四府之内,還有一個地方,叫做皇城!那裡還有一位名存實亡的天子,還有一座千秋殿。

  “大将軍的意思是……?”應穹許是方才講的激動,一時沒能反應過來鏡台的意思,不禁反問道。

  “一統之後,是奉迎天子,還是自立為王?”鏡台臉上沒了笑容,十分嚴肅的問道,顯然,這個問題,才是鏡台真正要從應穹這裡得到答案的問題。畢竟,一統天下的想法,四府府帥,沒有一個人沒有去想過,可是,一統之後呢?所有人的野心都被這個問題給狠狠釘在了心裡。若是尊迎李溫,那自己費半天勁不是拱手給别人做了嫁衣?若是自立為王,那李溫怎麼辦?天下人可是都會看着你的。

  應穹再次陷入沉默,他的沉默自然就是回答了。

  鏡台笑了笑。

  “在下明白了,隻能給應府帥承諾一點,青州府不會是您第一個對手。”鏡台緩緩起身,言語溫和道。

  “說這些還早,日後會發生什麼,我們誰也說不好,說不定到時候會有什麼時候令我改變主意,還是先做好眼下的事吧。不知大将軍接下來要去何處?若是沒有要緊事,不如在我揚州府多留幾日,正好一同查一查這個李先生。”應穹見鏡台似乎是打算離開了,便順勢邀請他多住幾日。

  “多謝應府帥好意,在下還是習慣了四處遊曆,不日還要趕回青州,咱們就此别過,來日再會。”鏡台微微颔首,笑着告辭。

  “那好吧,今日和大将軍一叙,頗有相見恨晚的感覺,希望下次,應某略備薄酒,大将軍能夠賞臉,到時候我們一醉方休,如何?”應穹盛情,前所未有,他似乎對眼前這個年輕的青州府大将軍頗有好感,或許是年紀相仿所帶來的親近感,或許是其他的緣故。

  “一言為定!”鏡台說罷,拱手告辭,轉身朝着門外走去。

  一直候在門外的樊川趕緊遞過了禅杖,沖着鏡台嘿嘿一笑。

  “怎麼,沒騙你吧?”鏡台一邊穿鞋,一邊對着樊川說道。

  “沒有沒有,小的有眼不識泰山,是小的失禮,大将軍大人不計小人過,就不要和我一般見識了。”樊川鬼機靈,一通話說的鏡台都不知道怎麼回答。

  “你叫什麼名字?”鏡台問道。

  “他呀,叫樊川,是老總管的關門弟子。”從後面走來的應穹搶話到。

  “怪不得如此機敏過人,後生可畏。”鏡台一邊走一邊說道。

  應穹也趕緊跟在了鏡台後面,送他離開。

  ……

  應府大門口。

  “應府帥請留步吧。”鏡台轉身對着應穹說道。

  “那大将軍一路保重。”應穹抱拳行禮道。

  “後會有期!”鏡台轉身,從下人手裡牽過了白馬,再次向應穹淺淺鞠了一躬,然後悠然離去。

  “嘶……真不像個大将軍,倒像是個出家人。”樊川在一旁自言自語的感歎道。

  應穹聞言一笑,忽然想起什麼。

  “喂,大将軍,忘了問,貴府府帥,本是何人?”應穹突然想起來,他隻是代理府帥之職,那正兒八經的府帥哪去了?又是何人?自己剛才給忘了個一幹二淨。

  “我家府帥,懷化大将軍,虎贲中郎将,他說自己,是個死人,名諱什麼的,不重要。”

  遠遠傳來鏡台的喊話聲。

  懷化大将軍?虎贲中郎将?這不是前朝的官職嗎?應穹不禁覺得奇怪,這青州府還真是個神神秘秘的地方。莫非這青州府府帥,是前朝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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