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陪在你身旁的人不是他嗎?”赫連然暗自神傷,癡迷的望着火光照射在她白希的臉上,清麗的容顔如雪蓮盛開,像黑夜裡光芒璀璨的夜明珠,是世間首屈一指的美。
“我找不到他了,這次他是真生我氣了,他是真的打算丢下我不管。”甯千夏望着火焰,強忍着淚,聲音有些沙啞,雙眸裡溢滿悲痛和思念,清瞳之中的光澤更是淡到幾乎透明。
第一次,感覺到她真的要失去他了,在地牢裡,他熱情洋溢的向她表白,她卻當着這麼多人的面,狠心的拒絕他。
“他愛你。”看着如此悲傷的她,赫連然感覺到自己内心的波動,他想把她摟抱在懷裡給她安慰,可是,他又沒有,他知道自己有這個權力,可他不想用這個權力。
在他決定成全她跟莫言景,他就不會勉強她了,他感覺得到,每次的夫妻生活,她即使沒有拒絕,卻也不是真心接受他。
“我知道,我知道。”甯千夏喃喃的念着,她一直都知道,師哥愛她,即使師哥娶了另外一個女人,他最愛的人還是她。
師哥隻是戰勝不了自己的心,接受不了她。
“甯千夏,既然你睡不着,我也睡不着,夜又這麼長,不仿把你和莫言景相處的點點滴滴出說來,也讓我判斷判斷你們的感情到底有多深,有多牢不可破。”赫連然想知道自己放棄她值不值得。
十年的時光能醞釀出多深的感情?複仇和她相比,莫言景為什麼要選擇複仇,放棄她娶西國的七公主。
憑莫言景對甯城玉的恨,憑莫言景的本事,想要殺甯城玉易如反掌,莫言景為什麼不殺甯城玉?他不認為莫言景是為了東國的江山社稷才不冒然殺死甯城玉。
“真想知道?”甯千夏偏頭,望着赫連然,見他點頭如搗蒜。“十年時光不是流水無痕,豈是一夜可說得盡、道得完。”
“不急,還有一個多月才能到西國國都,你可以慢慢細說。”赫連然也知道十年的朝夕相處,回憶是無窮無盡的。
明知是打擊,他還是想要承受。
“還要走一個多月?”甯千夏猛然一驚,蹦起身,張口結舌。
“西國周圍靠的全是山脈,沒有捷徑可走,想要到達西國必需經過淩鑲城,才能到國都,到淩鑲城的必經之路是繞過重重山脈,快馬加鞭,一個多月能趕到。”赫連然說道。
“老天。”甯千夏按着額頭,跌坐在狐裘上,有氣無力的道:“我還要在馬車裡窩一個多月,想想都要淚奔。”
這就是代古和現代的區别,在交通工具上就截然不同,同像是出國,在二十一世紀出國坐飛機十幾個小時就可以安全到達。
這裡坐馬車騎馬,還要快馬加鞭,将近要走兩個月,還好在古代沒有時間就是金錢這種說法,不然,等你趕到,金錢早就嘩啦啦像流水一樣流入他人的腰包裡去了。
一個月,甯千夏臉色一變,萬一她大姨媽來了,可怎麼辦啊?
這裡全都是男人,隻有她一個才是女人,甯千夏有種想要撞牆的沖動。
“如果你能騎馬,我們可能要快一天到達。”赫連然忍住笑,嚴肅認真道。
“你還是殺了我,帶着我的骨灰,你們會更快。”騎馬,哼!她和馬絕緣。“喂!赫連然,你稍微有點良心好不好?是你強行要我來的,又不是我死皮賴臉的求着哭着要跟來,現在才嫌我是累贅,你不覺得晚嗎?”
“我沒嫌你是累贅。”赫連然語氣溫和,如果可以,他願意一輩子像這樣走下去,雖然她和他保護距離,但是可以像這樣近距離的看着她,守在她身旁,也是一種幸福。
“赫連然,你很奇怪耶!”甯千夏歪着脖子,迷惑的看着赫連然。“自從鐵牢裡險象環生之後,你對我的态度就一百八十度的轉變,這讓我很疑惑,先是帶我去你母妃的埋葬之處,又說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話,嬰兒和她未出世的孩子都挂在明天手中,你卻不追究。”
嬰兒不是什麼好鳥,不追究也罷了,他未出世的孩子呢?孩子可是無罪的。
隻要想到那個瘋女人是嬰兒,那次她差點要了自己的命,想想都覺得可恨。
“人死不能複生,有什麼好追究的。”赫連然說道,死的是嬰兒,又不是若兒,上次她背着他差點要了千夏的命,他就有殺她的心,他是收留了她,可不代表,他就會縱容她傷害千夏。
甯千夏默了。
幾天後,凜冽的西北風吹過,火焰搖曳着,發出呲呲的聲音,甯千夏的長發飄散,耳邊傳來尖厲刺耳的風呼嘯,像是有意在蔑視冬天。
甯千夏臉上沾着雪花,刺骨的寒侵入肉裡,深吸一口氣,粗魯的抹去臉上的雪花,攏了攏雪白狐裘披風。
赫連然起身大步邁向馬車,掀起紗簾,映入視線裡的景象讓他一愣,明天趴在馬車内,老虎王趴在他旁邊,在他掀起紗簾的同時,老虎王睜開眼睛看了他一眼,之後又閉上雙眼繼續睡。
視線落在明天身上,這小孩給他一種親切的感覺,就像赫連雲和自己之間與生俱來的兄弟之情。
看着明天就像看見自己的兄弟般......什麼莫明其妙的想法,父皇怎麼可能有私生子在民間,即使有也不會是這麼小。
他不同意帶上明天跟老虎王,她非要帶在身邊。
赫連然勾起嘴角,搖了搖頭,誰能想到看似單純毫無危險的小孩子,卻有恐怖的殺傷力,拿起旁邊放着的毛茸茸被子,披蓋在明天身上,這麼冷的天,穿這麼少的衣衫,睡覺又不蓋被子,第二天起來照樣活龍活現。
還真是健康!
老虎王伸出爪子,把明天身上的被子抓走,瞪了赫連然一眼之後又接着睡,仿佛在警告他,“你要是再敢多事,我咬斷你的脖子。”
赫連然凜然冰冷的面孔上,眉心微蹙,漆黑的眼眸如凜冽的寒風掃過,他難得好心幫明天蓋被子,這該死的老虎王居然敢瞪他,以示警告,它就不怕他一個怒意,揮劍将它斬成兩斷嗎?
“披上吧。”赫連然蹲下身,用被子把甯千夏捂着。
甯千夏被動的接受赫連然的“體貼”,低頭着打量着自己,毛茸茸的被子下是狐裘披風,脖子上還挂着一條雪白的狐裘圍脖。
無言問蒼天,她這是要去西國參加國王的壽辰,還是要去北極參加企鵝寶寶們的生日宴會?
“馬車裡那個小孩子不怕冷嗎?”赫連然忍不住問。
甯千夏翻翻白眼。“他要是知道“冷”為何物,我都可以大冬天的跳進寒潭遊泳去。”
“你要是跳進寒潭,結果隻有一個。”赫連然嘴角勾勒着饒富興味的笑意。
“死翹翹是吧?”甯千夏知道他肯定這麼想。
赫連然忽然發現和她閑聊是件很幸福的事,可以讓他忘記仇恨,卸下冰冷的面具,坦誠相待,他從來不曾想過,有朝一日他可以和甯城玉的女兒暢所欲言,更讓人意外的是,知道她是甯城玉的女兒,他該殺了她,他卻娶了她。
想到她的過去,赫連然無法将對甯城玉的恨轉移到她的身上,為何莫言景不可以?
“你們認識多久了?”赫連然問道。
“認識很多年了,卻隻見過三次面,相處過一個月。”甯千夏回答。
“什麼意思?”赫連然不明,甯千夏和那個小孩子看起來像是相處很久了。
“明天生活在桃源東邊的森林裡,與獸為舞,東邊是師傅設的禁地,因為好奇心作祟,趁外婆出谷,我就誤導師哥去了禁地,差點因此喪命,是明天救了我們,一個孩子生活在森林裡,是很危險的,我和師哥把他帶回我們住的地方,結果,師傅回來一見明天就大發雷霆,明天被送回森林裡,我和師哥各自被罰在山洞裡面壁思過一個月,後來我隻能偷着去看明天,隻成功過兩次。”甯千夏說道。
那兩次還是她軟硬兼施,師哥不帶她去,她就絕食給他看,最後師哥隻能屈服在她的淫威之下,師傅意識到這點後,索性就不出桃源,改成飛鴿傳書。
直覺告訴她師傅在秘密組織什麼行動,生活在桃源不就是為了與世隔絕嗎?傳飛鴿,有問題,好心好意拿去給師哥分享,師哥卻敲着她的頭,叫她沒事做可以去練字,繡花。
哼!擺明了不相信她的話。
“生活在森林裡,怪不得在他安靜的時候像個無害的孩子,若是沒見過他出手,還真不敢相信他的殺傷力如此強,拳頭比鐵還硬。”赫連然摸着下巴,思索一下。“誰會把這麼小的孩子丢到危險的森林裡?他們就不怕他被野獸吃了嗎?”
“喂,你别小看人好不好,明天很強的,獸中之王。”甯千夏雙手叉腰,她最讨厭别人看不起明天。
“他天生就這麼強嗎?你不要告訴我,他的父母就是畏懼他的暴發力才将他丢到森林裡,棄之不顧。”陰沉的嗓音,直搗中心。
“我......”前一秒還鬥志昂揚的甯千夏,後一秒就像鬥敗的公雞,垮下雙肩,挫敗的點着頭,她那知道。
“他是西國人吧?”赫連然看着低着頭絞着手指的甯千夏,頓時感到又好笑,又好氣。
“不知道,我不知道明天是哪國人,我隻知道不是所有擁有琥珀色瞳眸都是西國人。”師哥就不是,甯千夏能保證自己,卻保證不了莫言景。
“他多大?”赫連然想了想也覺得不可能,西國的人怎麼可能跑到這東國來,還被丢棄在森林裡。
多大,天知道他多大。
“不知道,從我第一眼見到他開始就一直是現在這樣。”明天就像是個長不大的孩子,她曾經懷疑過明天是不是練什麼武功走火入魔,就像天龍八部裡那個天山童老,練了一種武功返老還童。
“那你怎麼知道他叫明天?”一個小孩子怎麼可能長不大,赫連然壓根就不相信,卻沒有點破。
“廢話,明天這個名字可是我給他取的。”甯千夏擡頭白了赫連然一眼。
“明天。”赫連然挑眉。
“喂喂喂,赫連然,收起你那令人厭惡的目光。”甯千夏哇哇大叫,這眼神看得她汗毛直豎,渾身癢癢,活像一台透視鏡。
鵝毛般的大雪紛紛揚揚地飄落下來,樹上蓋的是雪,積雪把樹枝壓彎了腰,夜很靜,若大的空氣裡隻能聽見甯千夏暢叙,和火堆裡發出呲呲的聲音,偶爾傳來一陣馬匹的噴氣聲,赫連然沒出聲打斷,靜靜地聆聽着一段讓人向往的過去。
百名鐵騎保持着一個動作,眼未睜,大氣不敢出,隻是那嘴彎的跟月牙似的。曾幾何時,在戰場上,彪悍如虎,狠辣如狼的他們,也能靜心聽着一段平平淡淡卻令人期盼的故事。
趕了一個月的路,下了一個月的雪,整個大地成了隻大冰箱,山冷得在顫抖,樹冰得像冰棒,河凍得僵硬了,空氣也似乎要凝固起來,天地還不滿足,盡情的醞釀着,雪花盡情的飛舞。
天亮趕路,天黑休息,一複一日,唯一變得是騎馬的赫連然改成坐馬車,一路上聽着甯千夏述說她和莫言景的過去,很平淡無奇,卻也令人心曠神怡羨慕不已。
赫連然長久以來壓抑的心緒一掃陰霾,豁然開朗,心不再那麼痛,他覺得自己的決定是對的,因為在這個世上能給她幸福的人隻有莫言景,别人無可替代。
轟!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響徹整個山谷。
山風呼嘯,帶着殺氣。
馬受到驚吓,仰頭嘶吼,馬蹄狂亂。
“吼......”一聲獅嘯,老虎王從馬車裡鑽出來,四蹄騰空,一躍而起,瞬間不知去向。
“蕭景,怎麼回事?”赫連然眸中寒光一閃,聲音低沉而冰冷。
“王爺,我們被包圍了。”蕭景拉緊馬缰,快速來到赫連然面前。
蕭景是十萬鐵騎統領之一,在戰場上僅次于赫連然,氣質從容淡定,遇事不驚,處事冷靜,劍術出神入化,被稱為東國最強的劍客。
“對方是什麼人?”眉眼中不掩殺氣,眼光深處暗潮洶湧。
“黑衣蒙面,屬下無從判定出。”獨烈老實回答。
“很好,很好,想要我赫連然的命,就要有付出相當代價的認知。”赫連然冷笑,令人心中發寒。
甯千夏握着明天的手,擡眸看着一面肅殺的赫連然,這才是她認識的赫連然,冷面,狂傲,殘酷。
唉!明明是個冷酷無情的家夥,非要裝什麼溫文爾雅,這一個多月真是難為他了。
甯千夏咬了咬唇,掀開紗簾,心猛然震了一下,左右險峻峭壁,前後有黑衣人擋道,真正的進退兩難,完全處于挨打的一面。“赫連然,他們真是挑對了地方,這陣勢機關密布,是想要甕中捉鼈,看來對方真是想要置你于死地!”
“怕嗎?”赫連然的語氣雖冰涼得駭人,但任誰都聽得出,語氣中透露出關心。
“怕?”在她的字典裡沒有“怕”這個字,甯千夏放下紗簾,轉頭盯着赫連然。“他們要殺的人是你,又不是我。”
撇清、撇清,不關她的事。
“我們可是在同一條船上。”赫連然好心提醒,她要撇清,他就偏要拉她下水。
“那又怎麼樣?”甯千夏一臉不屑。“他們想一杆子打翻一船的人,還得看他們有沒有這個本事。”
“你太嚣張了。”赫連然揉搓着眉心,被圍困在山谷,别說隻有百号人,就是千軍萬馬想要殺出重圍都難,她就不能像别的女子般,不指望她躲進自己懷裡顫抖,至少别表現得這麼平淡。
“我嚣張是因為我有嚣張的本錢。”甯千夏從不認為自己弱,即使不反擊,想要逃之夭夭有何難。這山谷對敵人很有利,對她更有利。
天時,地利,人和,占盡了,左右有山壁當着風,風隻能從前後吹進山谷裡,那威力就如幾級台風,對風刃來說,如魚得水,峭壁四周沒一顆樹,更是好地方,拉出的風刃所謂是暢通無阻。
好地方啊!好天氣啊!尤其是這種狂風怒吼的天氣。
甯千夏嘴角勾起淡然絕美的弧度,那笑容光豔奪目,讓人如癡如醉的癫狂!卻也讓人看得毛骨悚然。
赫連然靠在馬車窗戶上,雙手抱兇,手指在手臂上敲打着,嘴角有着一抹玩味的笑意,犀利冷冰冰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看似随意的欣賞,卻透着鋒芒銳利的審視。
蕭景整個臉部劇烈抽筋,他見過嚣張狂傲的人,他家王爺就是最好的例子,卻沒見一個女人能這般嚣張狂傲,這個女人還是自家的王妃,物以類聚指的就是王爺和王妃嗎?還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們!
“全體戒備。”一聲嘶吼,炸響在百名鐵騎耳中,不用赫連然下命令,蕭景知道怎麼做。
百名鐵騎沒有因為被包圍而驚慌,死對他們來說是遲早的事,拉緊馬缰,團團将馬車圍住,沒有言語,各自心照不宣,從他們跟随王爺的那天起,就已将自己的生命交到王爺手中,今天他們誓死也要保護王爺離開。
看似無心,卻都進入戒備狀态,緊緊握住腰間的佩劍,手背上青筋凸起,關節發白,雪落在握劍的手上,冰冷刺骨,卻沒人理會,敵不動,我不動,敵欲動,我先動,百名鐵騎和圍攻的黑衣人,誰都沒動就這麼僵持着。
天色陰沉,山風呼吼,雪花飄飄,夾雜着濃烈的殺氣,和死亡的氣息。百名鐵騎頭盔上積滿雪花,一層層霜花兒,凍結在鐵盔上,像似一頂銀色的皮帽,在他們凍得通紅的臉膀上,不見恐懼,有得隻是沉穩冷靜。嘴裡,鼻孔裡噴出來的團團熱氣,很快凝結成冰。
甯千夏坐在馬車裡,左等右等,實在是忍不住了。“怎麼還不動手。”
想看一場火拼,都要等上大半天,不是隻有高手過招才會這樣,群砍也需這樣嗎?這些古人不是一般的閑,想方設法的都要浪費時間,分秒必争,這麼簡單的道理他們不懂嗎?
“主角還沒到,這些人隻負責阻止我們前進,沒接到命令不敢冒然動手。”赫連然語氣淡定,右手卻放在腰間,敵人稍有動靜,随時拿出他随身攜帶的軟劍。
“不是吧!”甯千夏按着額頭,翻白眼。“圍攻者的主使居然也會遲到,太沒時間觀念了吧!赫連然,你也太有閑情逸緻了,他們的頭頭沒到,你居然陪着他們等,他們是甯城玉或是赫連宣派來的人嗎?”
撅倒!見過等死的人,沒見過像他這樣等死的人。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