恽哥對我的回答似乎是意料之中,又似乎很不滿意,他轉頭看着窗外來來往往的行人對我說:“一年多以前我剛來到陽谷縣的時候身患重病又沒有錢,是武大郎給我錢看病并一直照顧着我的。他是一個熱心,樸實的漢子,對誰都是一樣的好,他沒有那麼多花花腸子,腦子裡想的也都是怎麼能多賣些炊餅好改善一下家裡的條件。”
他開始用第三人稱來代替武大郎了,這是不是意味着其實他已經知道我不是武大郎了呢?
我心虛的看着他:“我現在也還是跟以前一樣沒變啊。”
恽哥笑了一下,這種笑容更接近于嘲諷,他認真的看着我問:“你真的是武大郎嗎?”
“當然,當然啊。”我說,“你看這張臉,這個身材,不是武大郎又會是誰?”說着還使勁的拉扯自己的臉皮給他看。
恽哥看着我作怪也沒有說話,隻是淡淡看着,似乎在看一出戲劇,過了半響才對我說:“我要走了。”
我大大松了口氣,真心怕他會突然拿把刀架在我脖子上逼問我究竟是誰。
“走之前我要跟你說,武大。”他叫了我一聲,“其實你今生能娶到潘金蓮這樣的女子實在是上天對你最大的恩賜,你應該對她好一點,不要總是懷疑她,我覺得她對你是真的一心一意的。”
“額……我知道,我知道。”我敷衍的低着頭喝了口茶不敢看他。
“我是真的要走了,以後可能也幫不上你什麼了,你自己好自為之吧。”他也不再跟我多說付了茶錢就直接站起身走出了茶鋪。
我不敢問他去哪裡,因為我們之前有約定我不能問關于他的任何事情。
在這一刻,我忽然覺得我其實跟他很像,我們都是那種懷揣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僞裝成别人而活着的人,我們都在實行自己的計劃中發現了對方的一些破綻,隻是這些破綻無關我們的任務,一味的探尋這些破綻隻會擾亂了我們的計劃,于是我們都裝作視而不見,不去追究也不去管他,而現在他在陽谷縣的任務結束了,所以他走了,而我卻還要繼續下去……
悶着頭回到家,潘金蓮正在屋裡繡着枕頭,我不等她開口就先嫌棄道:“哎呀我說金蓮啊,你怎麼整天都這樣素面朝天的,為夫看着都覺得無趣了。”
潘金蓮愣了一下,一雙紅腫的眼睛可憐巴巴的望着我,我心裡猛的一揪,連忙先找個凳子坐下了。
我差點就忘了,她不久之前才剛剛被西門慶調戲了。
“這個……是我在路上給你買的胭脂水粉,也不知道合不合适,你先試試吧。”我将一盒胭脂水粉遞給潘金蓮,這是我剛才在集市上買的,也的确是特意買給她的,但是我的目的卻并不純良。
潘金蓮有些吃驚的接過水粉,嘴裡小聲道:“大郎花這錢做甚?奴家平日裡又不愛這些。”
我假裝惱怒道:“我就煩你這點,好好一張臉也不知道化妝一下,整天就這樣灰頭土臉的呆在家裡,叫人看着就讨厭!”
潘金蓮被我這麼一說也沒了聲音,我看她似乎想把這些胭脂水粉收在抽屜裡連忙問她:“怎麼不用?放起來幹嘛?”
潘金蓮道:“我想等着過年再用,今天又不是什麼節日,塗這些怕是不好。”
“什麼好不好?女為悅己者容你知道嗎?你的容貌就是為了讨好我的,我要你現在就化,一定要把自己化的美美的才行。”我一把扯過她手裡的繡布,把她拉到銅鏡前,“現在就化,你要不化那就我幫你化,你選一個吧。”
潘金蓮拗不過我,隻好打開脂粉盒子一點點給自己化起妝來。不一會兒,一個淡妝的美麗女子就出現在了我的面前,如果說以前的素顔潘金蓮已經十分美麗了,那麼化妝後的潘金蓮讓她看上更加的靈動,更加的讓人怦然心動。
“大郎,這樣好不好?”潘金蓮不好意思的問我。
看得出來,她之前雖然口口聲聲說不愛化妝,但事實上哪個女人不喜歡化妝呢?
額……大懶蛋的我除外。
我看着潘金蓮在鏡子前左照照右照照一副十分歡喜的樣子,似乎她之前受到的一切委屈都煙消雲散了,她還真的很容易滿足啊。
“大哥,大哥!”屋外武松的人都沒進來就已經先聽到他的叫喚了。
我急匆匆的下了樓正看到他扛着大包小包從門外進來。
“哎呦兄弟,你這是發工資了還是收紅包了?怎麼買那麼多東西回來啊?”
武松将東西一一放在桌上沖我道:“都不是,是縣老爺讓我外出辦事先預支了些錢給我。”
“原來是挪用公款啊?”我笑眯眯的走過去一邊随手翻着桌上的東西一邊問他,“這次出門大概多久回來啊?”
武松想了想:“最多半個月,哥哥放心,這次我絕不會一走就離家很多年了。”
我點點頭,忽然看大包裹裡有一塊女式的花布料忙問武松:“這個是……”
武松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知道嫂嫂手巧會做衣服,特意買了塊花布給她,也好讓她添件新衣。”
我“哦”了一聲,回頭沖樓上:“金蓮啊,快下來看啊,我家兄弟給你買了禮物回來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化妝的關系,潘金蓮在樓上磨叽了好半天才緩緩從上面下來。
武松一看到化妝後的潘金蓮明顯呆住了,潘金蓮也低着頭紅着臉不好意思往他那裡看。
我一把将潘金蓮拉到武松身邊,将那塊花布都翻了出來,遞給潘金蓮,“你看看,好看不?”
潘金蓮輕輕點了點頭小聲道:“好看。”說着又微微轉身沖武松做了個萬福,“謝謝叔叔了。”
武松似乎很不适應潘金蓮的溫柔連忙擺手:“不謝不謝,正好路上看到才買的,嫂嫂不嫌棄就行。”
潘金蓮雖然沒有再說話,臉上的幸福笑容卻是怎麼都掩飾不住的,她大概從來也沒有想過有一天武大郎跟武松會一起送禮物給她。
我拍了拍潘金蓮的手說:“你也别傻站着了,趕緊把這布收好了,給我兄弟做飯去吧,我兄弟要出遠門了。”
“啪!”一聲,潘金蓮手裡的花布直接就掉在了地上,她傻傻的問武松,“叔叔要走?”
武松點點頭,将自己受縣老爺安排要去公幹的事情又說了一遍,她這才安心下來,慢慢撿起地上的花布朝樓上走去。
她一上樓我就小聲的問武松:“發現她有什麼變化沒有?”
武松尴尬道:“哥哥是指她化妝嗎?”
我點頭:“以前的她可從來不搞這些東西。你說她一個整日呆在家裡的婦人,弄這些虛頭巴腦的幹嘛啊?”
武松沖我笑了笑:“哥哥,我覺得你這是多想了,女人嘛不管是誰都是愛漂亮的,喜歡打扮也并不過分。”
“不對。”我說,“為什麼以前不打扮,現在卻要打扮了?我覺得這裡一定有問題!”
武松見我還是不放心的樣子連忙說:“要不這樣,我不在家的這段時間啊,你讓嫂嫂少出門,你自己呢也少賣幾個炊餅,每天晚點出門早點回家,也好看着嫂嫂。等我回來以後,我再讓衙門的幾個兄弟替我打探一下究竟嫂嫂有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
我連連點頭:“還是兄弟考慮的周到。”
我們這邊正說着話,樓上潘金蓮卻叫我:“大郎,大郎,你來一下。”
我心說潘金蓮很少有事情叫我,沒想到一上樓就看到她把一木箱的衣服都翻了出來,最後才從箱子最底下掏出件黑色的衣服遞給我說:“這是奴家以前沒事做着玩的,一直都沒找到合适的人穿,一想叔叔可能合适就将它又拿出來了。”
我“哦”了一聲,故意大聲問她:“你平時沒事做男人衣服幹嘛?”
潘金蓮愣了一下,支支吾吾道:“不是說了嗎,就是沒事胡亂做的,當時也沒想那麼多,就是做着玩的。”說着就将我往樓下推,“你快去給叔叔試試合不合适吧,趁現在還有時間,萬一不合适我還能改。”
我在她的催促之下下了樓,武松已經聽到了我們剛才的對話,我把衣服往他手上一塞:“你看看吧,這衣服這麼大一看就知道不是給我做的,要說她外面沒有人,打死我都不信。”
武松在我的挑唆之下整張臉都陰沉下來,他也懶得去試那件衣服,直接一甩手就打開窗子扔了出去。
“哎,你幹嘛扔了呀,好歹是件衣服,多可惜啊。”
我假意要去撿,卻被武松一把拉住衣領。
“野男人的衣服我武松可穿不上身!”
我心裡暗笑:什麼野男人的衣服,我看多半是你們兩個相好的時候潘金蓮親手做給他的,隻是一直沒送出去就壓了箱底了。
武松暗暗沖我道:“哥哥莫要擔心,等武二回來,我定将那個野男人揪出來,讓樓上那騷貨給你磕頭認錯!”
我剛要點頭卻看到潘金蓮正從樓上下來。她看到我們在一起說悄悄話手上卻沒有拿她那件衣服就問我:“大郎,衣服呢?”
“額……”
正當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的時候,卻聽武松冷冷“哼”了一聲,随即大步回房了。
潘金蓮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疑惑的看向我,我隻好苦笑着沖她攤攤手道:“我兄弟更年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