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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八十四章 茉莉詞賦

謀心亂,王姬歸來 花椒魚 5566 2024-01-31 01:12

  江應茂立刻停步,回頭盯着江榆,忽地就笑了:“對啊!我怎麼沒想到魏空見呢?應謀要回去告發我,我大可說封小姐是魏空見外面養的,與我毫無關系,他又能拿我怎麼樣?魏空見那邊肯定是會答應的,他要不答應,我就把他邀約我一塊兒陷害陳馮的事情捅出去,他也會吃不了兜着走,好主意!妙!”

  翌日清晨,菜市口又有新诏示貼出,陳馮将于五日後執行車裂一事正式昭告民衆了。國君昭告天下而不秘密懲處,其意大概是想殺雞給猴看,警示那些心存诽謗念頭的人趕緊消停,不可再對他生母黎後妄加議論了。

  據她所知,黎後原是稽國先王側姬,曾在有孕之時送至戈國為人質。傳言,這位黎後與戈國尚武王私交甚好,在戈國時,多得那位尚武王相助,黎後才能平安産子并随後攜子返回稽國。關于兩人的傳言,市井坊間甚多,各種豔俗的版本都有,這也是稽國國君最為頭疼的事情。所以,一旦抓住一個,國君必然會嚴懲公示。

  看過榜後,她退出人群,正打算去采買,一個人影卻匆匆從她眼角閃過,她回頭一看,依稀仿佛有些像陳馮家的那個歌姬喻明伊。

  喻明伊腳步十分匆忙,轉入一條後巷子之後,便靠牆痛哭了起來。她輕快地跟了進去,擡手輕拍了拍了一下喻明伊的肩頭:“明伊姑娘,你沒事兒吧?”

  喻明伊雙肩一抖,像是吓了一跳,回過頭來一看是她,又松了一口氣:“原來是你……”

  “你特意來看诏示的?”她有些同情喻明伊,據說這姑娘原是苎麻園的一名女奴,後被陳馮看中帶回博陽,請師教習,這才漸漸成了如今略有名氣的歌姬,但這姑娘并沒因此浮躁傲嬌,一直盡心侍奉在陳馮身邊,從不理其他公子搭讪和饋贈,又特别是像魏空見那種登徒浪子。

  “是……我一直以為先生之事或許會有轉機,但今日瞧見那诏示時,我才知道真正是我把我先生給害了!”喻明伊又掩面痛哭了起來。

  “你先别絕望,我家公子還在想法子……”

  “沒用的……”喻明伊甚是絕望地晃着腦袋,“诏示已出,先生必定會執以車裂之刑,誰也救不了了……若然先生去了,我也不必苟活于這世上,當替他報了皿仇再去追随他……”

  “這些話說得太早了。我告訴你,昨夜一夜我家公子都沒回來,不知道上哪兒倒騰你家先生的事情了。你得相信,在我家公子還沒放棄之前,你不能放棄,你得相信他。”雖然連她自己都不相信江應謀,可面對這楚楚可憐無計可施的喻明伊,她還是希望江應謀說一定會救回陳馮這話是真的。

  “沒用的……國君诏書已下……先生救不回來了……”

  “明伊姑娘,此時不是傷心之時,你趕緊跟我去個地方躲起來,這兩日正到處抓你呢!”

  她正想攙扶起順着牆根滑下的喻明伊,巷子口卻走來了三個人,為首的大搖大擺走至她倆跟前,沖着喻明伊便道:“明伊姑娘,我家公子要見你,你跟我們走一趟吧!”

  “魏空見要見我?”喻明伊見到這三人微微有些激動了。

  那人昂首傲慢道:“诏示你看見了吧?你家先生立馬就要被車裂了,陳府沒了,你也很快會被抓了去官賣。明伊姑娘,你真想被賣到那種小館裡去?那日子可不好受啊!眼下你還有别的路可走嗎?不如随我去見我家公子,求他開個恩,給你指條明路。”

  “好!”喻明伊含淚咬牙道,“我跟你去!”

  “明伊姑娘……”

  “你回吧!”喻明伊輕輕推開了她,表情悲痛又決絕,“别再管了,我自有主張……”

  “可是……”

  “一邊去!”那人朝她不耐煩地揮揮袖子,帶着喻明伊大搖大擺地離開了。她很不放心,一路悄然跟着,最後發現那幾人進了城内一間茶舍。

  她翻入牆内,沿那幾人的足迹找到了二樓某間屋子,從窗戶縫那兒往裡一瞄,隻見琴具香茗已備,陣陣暖香氤氲,盤腿坐在地毯上把玩着小物件的男人正是魏空見。

  門忽然開了,喻明伊被推了進來。魏空見挑起眼皮瞄了瞄,嘴角挂着的笑意更濃了,仿佛期頤許久的獵物終于乖乖地撲倒在了自己的利爪之下似的。

  “請你來不容易啊,明伊姑娘!”魏空見用大拇指輕抹着手中那枚吊墜,洋洋得意地感歎着。

  喻明伊擡起一雙滿帶恨意的雙眸:“我家先生要被執行車裂之刑了,你可滿意了?”

  “哼哼,”魏空見不以為然地聳聳肩,“先生?你還真把那狗奴才當先生了?他是個屁的先生,追根究底就是江府裡跑出來的一隻狗罷了!别以為在這博陽城混出了點名堂,進過幾回宮就了不得了,招惹到本公子,他的下場便是如此!過來,瞧瞧我為你備下的這幾樣禮物,可還喜歡?”

  喻明伊一步一步地走近了茶桌,雙膝跪下,垂頭佯裝打量那幾件美玉的樣子。當魏空見一雙色目目不轉睛地盯着對面那個美人兒垂涎欲滴時,喻明伊忽然雙掌掀了茶桌,從袖中拔出了一柄匕首,沒頭沒腦地就刺了過去――

  很明顯,因為太激動太慌亂,又太沒有近身肉搏的經驗了,而且對方又是個常年習武的武将,這一刺根本刺不着任何東西,隻是把魏空見吓了一跳而已。

  魏空見靈敏躍起,一腳踹飛了喻明伊手裡的匕首,像抓小雞崽子似的将這個柔弱的女子提量了起來,再狠狠地賞了一巴掌!

  “行啊,能耐啊!居然敢行刺本公子,你膽兒真夠肥厚的啊!有好日子不過,卻要為了陳馮那個狗奴才自尋死路,你到底看上那狗奴才哪一點了?”魏空見氣得兩眼都沖皿了。

  被抽得動彈不得俯爬在地的喻明伊輕輕咳嗽了一聲,聲音顫巍道:“我雖貧賤……卻也想配個人夫……你乃畜生……豈能與你作配?”

  “豈有此理!”魏空見大怒,雙手将喻明伊抓起,狠狠地往窗邊摔去,隻聽得一聲驚叫,喻明伊頭磕在窗沿上,瞬間暈厥了過去。

  魏空見大步走了過去,彎腰抓起喻明伊一隻腳,用力地拖到了地毯上,蹲下蔑然道:“敢罵我是畜生?哼,待會兒你就知道我是誰了,總有你哭着求我的時候!”

  眼中色光漸起,一雙歹手開始不安分地撕扯喻明伊的腰帶,就在魏空見熱皿漲腦毫無警惕之時,她從窗外打進了一枚随手撿起的石子,正中魏空見左太陽穴,噗通一聲,這七尺壯漢也倒下了。

  她扯出袖中絲帕,蒙面翻入,以腰間香囊将喻明伊熏醒了。喻明伊醒來時十分慌亂,正要大呼,她卻噓了一聲,指了指敞開的窗戶。喻明伊立刻心領神會,在她的幫助下,翻窗下至一樓,迅速逃離。

  折回身來,她飛快搜遍了魏空見全身,搜出了一串鑰匙,外帶一封信。鑰匙一共四把,把頭标記有庫一庫二的字樣,應該是魏家某處庫房的鑰匙;信是江應茂寫來的,不讀不知道,一讀還真讓她吓了一跳。

  兩樣東西得來全不費功夫,她收好後,抹擦掉了翻窗的全部痕迹,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了。

  魏空見守在門外的那幾個手下以為魏空見正在享受軟玉溫香,誰都沒敢去打擾,直到房内傳來魏空見暴怒的聲音時,他們這才意識到出事了。

  沖進屋去,隻見魏空見抱頭坐在地上,一副頭疼不已的樣子。一手下忙奔過去問道:“公子,您怎麼了?喻明伊人呢?”

  魏空見揉了揉左太陽穴,一臉怒紅地緩緩擡頭道:“你們一個個都是幹什麼吃的?剛才本公子被人偷襲了你們都還不知道!還有臉問喻明伊人呢?她逃的時候你們都沒看見?”

  手下們互相對視了幾眼,一齊搖了搖頭。魏空見又罵道:“真他娘的沒用!扶我起來!”

  “誰會這麼大膽?”那手下扶起他又道,“這可是大白天,又是人來人往的茶舍,您還是魏府的四公子,誰會這麼大膽來偷襲您?”

  “去!給我把整間茶舍仔細盤查一番,問問有什麼陌生人出入沒有……壞了!”魏空見随手往懷裡一掏時,整個人忽然僵住了,臉色霎時由紅轉黑!

  “公子怎麼了?”

  信不見了,連最要命的鑰匙都不見了!信倒是不那麼打緊的,可那鑰匙卻是輕易不能丢的!那可是自己費了千辛萬苦才弄回來的鑰匙啊!丢不得啊!

  “公子……”

  “還愣着做什麼?滾!滾去給我把那人找出來!就算挖地三尺也得把那人給我找出來!對了,還有那喻明伊,立刻派人去城裡找,那賤女人肯定還在城裡!”

  喻明伊此時早逃得沒影兒了,而她也采買好了所需食材匆匆回了江府。

  回到杜鵑閣茶間,婢女們正議論着陳馮的事情。桑榆見了她便問:“蒲心姐,你上街瞧見了嗎?我聽說今兒菜市口那兒貼新诏示了,說真的要車裂了陳馮先生。”

  她将菜籃子遞給了紫羅,點頭道:“瞧見了,好多人圍在那兒瞧呢,我擠了老半天才擠進去,所以耽擱到這會兒才回來。”

  紫羅撇撇嘴,搖頭惋惜道:“陳馮先生多好的人呀!又愛說笑又愛幫人,怎麼能這樣對他呢?難道公子一點法子都想不出來嗎?”

  她抖了抖圍裙,系上道:“他诋毀的可是國君的生母,國君又最在意誰對自己生母說三道四,他這回是撞在刀口上了,縱使咱們公子聰明,遇上這事也是難辦。對了,公子回來了嗎?”

  “回了,你剛出去他就回來了,像是一夜未睡,臉上胡茬子都出來了。方才問你要茶你卻不在,我就依着你教的法子煮了送去,他竟沒潑不要,蒲心姐,我算是出師了吧?”桑榆眉開眼笑道。

  “算!”

  再送茶過去時,江應謀書房内的情形讓她着實吓了一跳。推開門,一股混雜着灰塵和墨香的味道迅速撲鼻而來,地上鋪滿了各種卷軸書籍,五六個門客模樣的男人散亂地坐在其中,正各自埋頭翻閱着。

  江應謀不在,阡陌也不在,隻有江坎拿一本書盤腿坐在榻上埋頭苦翻着。她剛将手中托盤放下,其中一個門客忽然躍起,興沖沖地跑到江坎跟前,指着手中那本書的其中一頁道:“找着了!找着了!你瞧,此處也用了茉莉二字,所寫也是茉莉易殘易敗,不比寒梅傲雪牡丹大氣。”

  江坎臉上倦容頓消,伸手接過一看,眉梢處更添了一絲欣喜:“是已過世的梁世侯所寫,寫于十年前中秋入宮賞月之時,很好!繼續找!有第一處必有第二處!再多找幾處出來,公子必定重重有賞!”

  “是!”那六個門客齊齊應着,然後又繼續埋頭翻找開了。

  聽到這兒,她依稀仿佛明白了江應謀在幹什麼了。這男人一夜未歸,應該是去各處搜羅書本去了,地上堆着的這一大攤書想必就是他昨夜的戰果。

  他搜羅這麼多書本的用意,恐怕就是為了找有關茉莉的題詠,因為國君生母姓黎名薛,小名茉莉,而陳馮那篇舊賦剛好以茉莉抒發情感,指茉莉嬌弱易敗,香氣易散,不及山花杜鵑爛漫堅強,被有心人曲讀後,認為那是隐指當初黎後受不住you惑和寂寞,嬌爛于尚武侯懷中的意思。

  可世間題詠茉莉的如此之多,難道個個都是隐射黎後品性殘敗,不堪為國母嗎?想必正因為如此,江應謀才動用了這麼多門客來翻閱過往所有有關茉莉的記載。

  不過,翻找出來又如何?江應謀還能拿着那些證據去找國君理論嗎?江應謀有那個膽子敢為了一個小小的陳馮去跟國君對着掰扯嗎?

  退出書房,她正欲回茶間,擡頭就看見阡陌颦眉愁臉地回來了。她有些奇怪,迎上前道:“你上哪兒去了?不是說公子回來了嗎?你沒跟他一塊兒?”

  阡陌輕歎了一口氣,搖頭道:“别提了,回來屁股還沒坐熱呢,就給老大人那邊請過去了。”

  “是因為陳馮的事?”

  “可不是嗎?這會兒,一家子男丁都聚在老大人那間起坐室内,勸着公子不要再翻查什麼茉莉了,也不要再救陳馮了,由着他去吧!我看那邊還早,就回去跟你叮囑一聲,熬一鍋養神甯神的好湯,今兒咱們公子又要費大神了!”阡陌口氣十分不爽利。

  “老大人和大人都不許公子再插手陳馮的事情嗎?”她問。

  “我在外面聽了聽,也聽出了挑事兒是誰了,不就是那大公子嗎?是大公子将西府那邊,二公子三公子叫到老大人那兒的,他力主放棄陳馮,說怕惹惱了國君給江家惹來麻煩,咱們西府那位大人又是最怕死的,三公子也是個順牆溜的,一聽大公子那麼一說,個個都嚷着不許公子再管了,你說氣人不氣人?不救陳馮,難道眼睜睜地看着陳馮被車裂嗎?再怎麼說,陳馮這些年也沒少為江家盡忠啊!”阡陌甚是不平道。

  “那老大人和大人怎麼說?”

  “還在那邊争着呢!我聽着都頭疼,更别提公子還要在裡面跟他們說理了!大公子還拿分家出來說事兒,說咱們公子要真這麼不管不顧江家一門幾十口人的死活,為了個陳馮要去跟國君當庭對辨,那就索性分了出去,以免殃及無辜池魚。你聽聽這話說得多仁義呢,可誰不知道他心裡打的是什麼算盤?”

  “那咱們公子可就麻煩了。”

  “麻煩大了!”

  此時,歸于氏那間起坐室内,剛才那番争辯暫停,一股沉悶壓抑的氣氛正盤旋在上空。江應謀二叔江行側身而坐,闆着一張國字老臉,甚是不悅地抿着嘴,搖頭,搖頭,再搖頭。

  “老二,有話就說,别隻是搖頭,這兒沒人讓你說話。”江霍道。

  江行撩起幹松松的眼皮,瞄了斜對面的江應謀一眼,聳肩冷笑道:“說了沒用,我還費那些唾沫子幹什麼?爹,我看應茂那話不錯,分,分出去了他愛幹什麼幹什麼去,若爹不舍這寶貝了三十年的乖孫子,那就把我分出去,我怕死我認,我不想為了個陳馮就把一家老小的命搭進去了,所以爹,您還是把我分出去吧!”

  與江應謀正面對坐的江應茂也擡眉掃了他一眼:“應謀,鬧得一家大小這樣,值得嗎?家和萬事興,這可是祖先留下的訓誡,你都忘了嗎?咱們這兒誰不想救陳馮,可他自己招了那麼大的禍怪得了誰?他誰的瘡疤不去捅,偏偏去捅國君的,那不是自尋死路嗎?他要往火坑裡栽,沒道理江家幾十口也跟着栽進去吧?别怪大哥狠心,是你太冥頑不甯了,若要分,也是把你分出去,斷斷分不到二叔那兒。”

  -本章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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