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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1章 宴請窦公

首輔家的長孫媳 刹時紅瘦 3490 2024-01-31 01:12

  楚楚這時的心情也很無奈,因為她幾乎都要懷疑華霄霁的确是打算禍國殃民了。

  “如果我們阻擾征運秋賦,且還是以鼓動作亂的方式,你可知連你在内,那些阻納秋糧者全都會被當作逆賊處死。”這樣的手段,可是就連袁箕這樣的權奸當走投無路時到底還是因為心存顧慮而不敢孤擲的,華霄霁卻能理所當然提出建議,楚楚當真有些懷疑她英明睿智的主公這回恐怕是病急亂投醫,廢盡心思結果找來一個豬隊友。

  “可我們阻納秋賦,為的可是社稷安定啊,皇上仁厚,難道會不分青紅皂白隻依成律處置?”華霄霁頗有些輕鄙楚楚的婦人之見:“楚娘雖得鄭公信重,到底也隻是負責居中聯絡以及執行之事,并不了解朝堂政務,更未曾熟讀經史,不明事急從權的道理,而這時,再急報京城待鄭公決斷顯然已經來不及了。”

  楚楚因被小看,竟然也不着惱:“而今國無戰事,華先生以為賦稅及不及時上交無關要緊,但華先生不妨設想,今次阻抗納賦若得皇上據事發有因而寬赦不問,日後萬一邊疆不甯,外敵挑生戰亂,國内細作便敢再次鼓動民衆暴力抗法阻拒征賦,屆時便有亡國之憂!是以此事絕不可為,我們隻能等到秋糧啟運順利納交京城之後,再發動抗議之事!說到底我們阻止的是私心圖權的周王蒙蔽聖聽被立為儲君,而絕對不可行于國于君有害之事,這一直都是主公的堅持,所以這件事,主公早有定策,華先生之建不可試行。”

  嬌杏聽得心下冷笑:這楚楚為了說服華霄霁,一時心急竟然露出了口風,幾乎明說她那主公一早就在籌劃陰謀,但華霄霁應當會再次忽視,完全不懷疑多少“原告人證”都是那主公安排,利用他這個蠢貨為急先鋒馬前卒,發動陷謗周王的詭計。

  周王和臨淄王兩敗俱傷,一定有人坐享漁翁之利。

  可一個華霄霁顯然不足夠有這大能耐,讓皇上相信周王在江南監政果然實施了枉法縱私的罪行。

  “那鄭公究竟有何安排?”華霄霁果然未生疑心。

  “應天府尹窦公,确為忠臣良士,無非是為周王、趙迳勿蒙蔽方為其佐助,屆時由華先生集合衆多受貪宦奸官逼剝之百姓,于應天府衙擊鼓狀告諸多不法,窦公經察實,絕對不會包庇周王明為糾察不法,實則廣結黨徒,并縱容黨徒漁肉百姓之劣行,窦公乃留京要員,劾策可直達天聽,這件案情一定會被皇上知獲。”

  嬌杏恍然大悟。

  華霄霁隻是一名急先鋒,應天府尹窦章才是對方的殺手锏!

  窦章官譽甚佳,于南直隸而言,原本就是廣受百姓信服,更不要說周王這回監政江南,窦章一直行為的都是佐從之事,先有華霄霁檢舉,再有窦章發起彈劾,隻怕皇上就會相信周王果然犯下諸多罪責,縱便是這回南下,周王肅清了不少貪官仕亂,且更讓朝廷政令得以順利推行,依時按量征送秋糧抵京,不過隻要察實了江南四省仍然存在貪墨索賄,甚至胡亂攤派等事,周王所

  有努力便将付之東流,倒不至于因此有死獄之災,但有如回到了起點,優勢盡失,再也無望被立太子!

  連嬌杏都想到了,比如婁藏是一定沒有仗勢欺人的惡行,但敵黨針對周王發動的彈劾也不盡然都是污謗,窦章因為隐藏得極深,他又職任應天府尹,一度深得周王的信重,窦章不難察知周王一方存在的疏忽,甚至根本就是窦章居中運作,導緻周王等對某些州縣長官的不法行為沒有知察。

  往往隻需要少數個案得到證實,就會造成所有罪行均有“确鑿”。

  如同那個謊稱隻有十畝田桑卻被攤派重賦的“貧民”,他便理所當然成為受害者之一,縱然江南治下,絕大多數民戶其實都沒有承擔不應交納的糧賦,但既然被證實了個案,他們就都會憂心忡忡,認為若然不徹底斷絕隐患,這樣的厄運遲早也會發生在自己的身上。

  民怨、輿論,有的時候就是這麼容易造成。

  江南四省民憤洶洶,負責監政的周王還哪裡有資格克承大統?

  一定不具備賢主明君之能。

  要若周王不察,盡心竭力一場,落得的卻是功敗垂成,莫名其妙被别人摘了桃子。

  ——

  弘複十二年二月初五,當最後一艘滿載秋賦的運船也從南京城的港口啟行,戶部尚書張鞏終于是舒了口長氣,轉身沖窦章抱一抱拳:“這數月以來,江南雖經不少官員貶遷之亂,鬧得多少吏員都人心惶惶,所幸的是張某不負許閣老所托,到底協助得殿下征齊秋賦,順利運交京城,且各州縣,因此又理察核實了籍冊田畝,多年亂象終于得到整改,張某這一任後緻仕告老,也不負君國信托了。”

  張鞏着實是個中立派,并不願參涉儲争,他想的便是在南京戶部尚書一職上卸任,告老還鄉之後,過些年含饴弄孫的休閑日子,雖然他沒能拜閣為相,數十年仕途未犯過錯,也算是為子孫日後的前程打下了基礎,至于子孫将來能走到哪步,那就得看他們自己的時運了。

  當朝首輔許晉,曾經為張鞏的直屬上官,所以張鞏與窦章因為許晉的緣故頗有交誼,但他這回協佐周王監行江南政令卻并不是僅僅因為私誼舊情,秉持的也是職務之責,而今眼看着江南時局已定,張鞏是以有如釋重負的心情。

  窦章微轉過身看着張鞏,神情幾分凝重:“皇上有志複興盛世,這回整饬官場不過是首要的一步而已,前途還實多艱辛,将來還少不得張公這樣的忠臣良士為盛世之治效力,張公可不能生緻仕挂冠之想。”

  “張某有多少才幹,着實有自知之明,日後的廟堂,還得靠迳勿這幫後起之秀操持領率,張某這把老骨頭是折騰不動了。”張鞏搖頭輕笑。

  窦章也就沒有多說了。

  迳勿的确才幹,隻可惜斷人度勢始終不及趙太師當年老辣,尤其過于沉耽内帏之情,貿擇昏聩而輔,其年輕氣盛又根本聽不進規勸教束,雖确能稱為後起之秀,遺憾的是根本無能率領廟堂。

  他

  懷着這樣的心思,就越發期待接下來的事态驟發。

  蘭庭這日卻置一席酒,單請窦章往逢君閣飲談。

  陳實自然是欣喜若狂廢心張羅,楚楚卻有幾分憂慮,擔心連窦章都已然露出破綻,但她又不好試探,唯隻安排了一間雅室,她卻在陋壁利用矢服竊/聽。

  蘭庭有如恍然不覺隔牆有耳。

  甚至主動解釋自己為何相邀窦章前來逢君閣:“這回江南之行,多得窦公傾力相助,才使諸多政令得以順利推行,早該置酒相謝,而今終于有了空閑,這間逢君閣,有内子注資,是而相比吳王宮裡更加自在幾分,今日庭與窦公不談公務單論私交,盡興一飲。”

  楚楚聽了一陣兒,果然是在叙舊,仿佛趙迳勿是料定了周王已然勝出,他們在江南必然不會久留了,屆時當恩旨送抵,立即便将返程,沒有空睱再設酒宴與故交話别,所以才在這時便先設宴。

  當酒過三巡,蘭庭言道:“殿下頗為看重窦公,認為憑窦公之能,應天府尹着實算為屈就,殿下有意舉薦窦公入閣拜相。”

  這就是代周王來探窦章的口風,籠絡窦章徹底奉周王為主君了。

  窦章莫名便覺幾分焦慮,很敷衍的一笑:“老朽迂腐之資,實不敢企及内閣,隻是為君國之事,不敢不竭誠效忠,殿下這般褒獎,老朽着實愧不敢當。”

  “窦公太自謙了。”蘭庭微微一笑,一連盡飲數杯烈酒,神情頗帶着幾分郁愁。

  “迳勿難道心懷哀愁?”窦章主動問起。

  “不瞞窦公,江南監政一事雖然順利,可因為庭一時不慎,害得外祖及舅嶽橫遭不測,而今明知誰乃首惡元兇,卻不能為親長報仇皿恨,心中實覺愧恨,也是好容易完成了秋糧征運的要務,今日多飲了幾杯酒,未免牽發心事。”

  “怎麼?迳勿已經察明了兇手?”

  “是。”蘭庭長歎:“正是與張況岜一案密切相關,首惡元兇乃何人毋庸置疑了。”

  他看見窦章明明頓下的酒杯又再重新舉起,放心陪喝了一杯。

  這件事,窦章知情!

  但窦章當然會順着蘭庭的話往下說:“臨淄王畢竟貴為皇子,沒有罪證确鑿,迳勿的确無計可施,隻糾察貪逆,從來難免不測禍殃,李公曾經亦為命官臣子,相信能夠深明大義,至于令内……婦道人家一時會有埋怨,但隻要還不忘婦德内規,治氣也隻是暫時,迳勿又何必自苦。”

  蘭庭聽了這話心中一陣冷笑,大抵判斷出窦章因何會被說服,他的對手确然不容小觑,論及掌握把縱人性心理,他是甘拜下風五體投地。

  但仍然不忘為春歸正名:“内子從來不曾因外嶽之事埋怨,她一貫深明大義,隻内子越是如此,庭心裡便越是愧疚,庭今日不妨許諾,還請窦公作個見證,無論那元兇首惡身份多麼尊貴,有朝一日,庭必定會将其一黨繩之以法,用首惡幫兇人頭,告奠外嶽英魂。”

  這一席斷頭酒,窦章你先喝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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