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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輔家的長孫媳 第683章 當面宣戰

首輔家的長孫媳 刹時紅瘦 3719 2024-03-13 18:05

  春歸一路跟着蘭庭往應天府衙的議事廳走,氣定神閑。

  她這時不再去想這回抛頭露面會否給日後帶來诽議麻煩,因為她确實想旁觀這場争戰,她甚至還沒見過窦章此位敵仇,如果一切順利的話,錯過這次機會她應該就見不着當朝大受追崇的應天府尹了,她想看看這些冠冕堂皇的人,口口聲聲高風亮節、忠于社稷卻草菅人命對無辜者高舉屠刀的角色,他們究竟生得怎樣一副嘴臉。

  要說來按蘭庭的推斷,窦章并不是殺害外家親長的出謀獻策者,也并不是執行計劃的人,他參涉的應當隻有元亥案和這回終級陷謗事件,但春歸沒有因此減輕對窦章的恨意。

  他是知情人,他知道一切都是他效忠的那位輕飄飄一聲令下,就讓一個家庭陷于悲痛欲絕的境地,可窦章罔顧善惡,不會因此悔愧不會因此自責,繼續高舉“大道”的旗幟助纣為虐,春歸是真想看看這類人,究竟還能厚顔無恥到何等地步。

  議事廳裡,隻有窦章為首的應天府諸屬官,正與周王對峙。

  窦章接了華霄霁等人的訴狀,但不會立時審斷此案,而衆原告這回又是劍指周王,即便位高權重如應天府尹,也着實沒有獨斷此案的資格。

  蘭庭的到來,似乎是讓窦章如釋重負,可想而知這之前他們和周王的議商有多麼的不順。

  窦章隻不過晃了一眼跟着蘭庭入内的春歸,他應當詫異這位“少年”的身份,不過形勢的緊繃讓他無心關注這一細微末節的小事。

  周王當然一眼認出了春歸,心中不合時宜漏跳一拍。

  算起來他已經許久沒有和她接近了,便是在衆目睽睽下多說幾句話都不能夠,他當然知道這其中固然有蘭庭對他的戒備,也不無春歸的有意疏遠,這樣的結果可謂是他一手造成,也許也正在他意料之中,但他内心抗拒,他執拗的認定,春歸的疏遠是不得已,她畢竟是女眷,已經婚嫁,所以拘于禮法德規約束,疏遠是因憂懼,而憂懼正是因為内心已生動搖,她擔心的無非是一步行錯,萬劫不複。

  所以這個時候她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她是用冷漠在掩飾情緒。

  周王便顯出越發的玩世不恭,對于窦章的态度極其挑釁了。

  “迳勿來了。”他先是一笑,鋒冷根本便不想隐藏在笑意間:“孤王已經明告窦公,這案子不由他過問,我與迳勿心裡有數,所以我要将華霄霁等帶回吳王宮,怎知窦公卻不願從令,非要等迳勿來了再行議商,白白讓我在應天府衙裡耗了這些時候,府衙外還圍着那麼多聞訊而來的百姓,窦公也不安撫平息因華霄霁等人的诽謗激生的猜疑,莫不是巴不得今日南京城裡,生出一場民變吧。”

  春歸眼看着窦章眼睛裡掩飾不住的怒氣,讓那張原本端肅的面容似乎更顯一本正經了。

  傳言之中的窦府尹,和眼前這個人,其實形容并無偏差。

  他不是話本子裡那些滿腹肥腸的官員,确是消瘦嚴峻,多年的官威也沒有耗盡文人風采,一本正經坐着尚且挾帶着淡淡書卷氣,烏紗帽帶得端正,一身官服也并不曾為了顯示清廉克意打塊補丁,穿戴整潔,看形表,和衣冠禽獸絲毫不相幹。

  “庭無異議,窦公當立時安撫百姓方為上策,至于華霄霁等,當交殿下問審。”蘭庭附和。

  春歸便見窦章的眉頭重重蹙攏。

  她又掃了一眼在場的其餘官員,從他們臉上看見的是遲疑和驚詫,俨然不知今日為何會産生這場莫名其妙的對峙,這應當不是作戲。

  窦章能夠成功潛伏,他的同謀不應過多,否則隻怕早就露出了馬腳,但窦章應當極有自信,就算他不曾授意屬官,告訴他們實情,一旦與周王形成對峙,屬官們都會站在“正義”的立場上,為他搖旗呐喊。

  “趙副使,華生原為趙副使門僚,而今與衆多民衆舉告江南治下不乏枉法徇私之罪,窦某身為應天府尹,理當受理訴狀,怎能反将諸原告移交殿下?”

  “此案,殿下與庭必會給予江南民衆交待。”蘭庭仍然斬釘截鐵。

  “請恕下官不能從令。”窦章起身,而随着他起身,府衙諸多屬官盡管猶豫也都相繼起身。

  “孤王有禦賜金令,奉令,對江南四省一應民政刑案有監管之權,今日孤王府中親衛必然是要将華霄霁等從你這應天府衙帶走的,窦章,你若阻止,可就是違抗禦令,等同于犯上作亂了!”

  窦章當然想到了周王和蘭庭不會束手待縛,但周王如此強勢非要把華霄霁等帶回吳王宮确然是出乎他意料之外,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這一次可算是扳倒周王的最後時機,虛以委蛇已經沒有絲毫意義了。

  “下官自然不敢違抗聖令,殿下若執意如此,下官不敢阻攔,唯隻好與諸位臣公具折谏劾,上請皇上裁奪。”

  說到底還是要打禦前官司。

  不過窦章極有把握。

  因為隻有他知道華霄霁舉告之事絕大多數皆非謗誣,那些個州縣官員确然有枉法貪墨的行為!這些人無一為周王黨徒,當袁箕與周王一決勝負時,他們均持觀望中立的态度,不在周王黨的視線範圍之内,是他把這些情報提供給了那位,由那位派員聯絡。

  威逼利誘之下,衆人無不臣服。

  又是他隐瞞不報那些人的枉法之舉,是以無論周王還是趙迳勿都未察覺,但這些人既然的确有罪,何懼朝廷察審?到時他們一口咬定是被婁藏及婁氏綢莊衆多親好賄賂,婁藏與周王之間關聯密切,周王勢必百口莫辯。

  周王而今表現得越嚣張,便越會引民憤沸騰,江南四省不甯,皇上又怎會執意仍立周王為儲?

  但讓窦章有些不安的是,蘭庭的态度過于平靜了,仿佛早料到會有這場事故發生,難道是明知示弱無用,所以企圖以強勢手段鎮控局勢?

  趙蘭庭總不會認為……把華霄霁等殺人滅口就能力挽狂瀾吧?

  “窦公要上奏,庭自然不敢阻撓,窦公請便吧。”蘭庭微微一笑。

  是兇有成竹,還是外強中幹?窦章此時俨然無法斷定。

  但他還有一個殺手锏,他認為他定然能夠争取許閣老的信任,他确定許閣老并沒有決心參與儲位擇定――袁箕已然勢敗,内閣必失平衡,許閣老便更不能再貿然谏議立哪位皇子為儲,隻要内閣仍持中立态度,他為官多年的聲望,再加上那位的運營,足夠與甯國公、軒

  翥堂兩門勢力抗衡。

  他不是袁箕,那位更加不是成國公這樣的廢物,周王和趙迳勿,必輸無疑!

  現在他需要做的隻剩,将那些早已搜集的罪證上呈禦案,安心等待聖裁。

  窦章沉默的看着周王指使着他氣勢洶洶的親衛,将華霄霁等人不由分說公然帶往吳王宮。

  “窦公,這……眼看着秋糧征送完畢,怎麼會突然鬧生這樣的事故?窦公難道……當真要彈劾周王殿下?”應天府丞尚未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周王如此嚣張,逼令我等不得插手此案,必定有枉法包庇之行,我等奉朝廷之令佐周王監政,乃臣子職責,而今察覺親王涉罪具奏上請聖裁同樣為臣子職責,諸位,我等乃朝廷命官,并非周王私府之臣,忠于職守方才不負這顱上頂戴、褂上官補。”窦章一番話說得可謂擲地金聲、蕩氣回腸。

  而當窦章及其屬官們忙着“搜集罪證”、拟寫奏劾時,安平院裡,春歸也沖蘭庭問出她心中的疑惑:“費小郎是大爺請來的南京吧?”

  “自然是。”蘭庭毫不猶豫承認:“我雖早有準備,但這場輿論戰卻是在所難免的,敵黨走的仍是鼓動儒生抗議這條老路,也不能說他們這計劃不妥,的确多數時候,輿論都由士人導向,平民百姓因為大多不與權貴交往,對于朝堂之政知之不深,易從人雲所雲。”

  但是當然會有“不過”。

  “這回敵黨為了激生民憤,把受損群體圈限頗廣,可謂上至鄉紳下至百姓,然而殿下與我前番那樣忙碌,難不成做的都是無用功?真正的貧民百姓因為這回糾察不法公派糧長乃切實受惠,他們找的那個所謂貧戶,根本便是滿口胡言中傷誣謗,我便利用此為突破口,先毀了對手利用輿論造勢之計。民衆不生亂鬧,幾個儒生的搖唇鼓舌便毫無作用,更何況就算是比士林人脈,我也不會輸給對手。”

  “大爺自然不會疏忽費小郎的安危?”春歸問。

  “這回的對手,比袁箕精明得多。”蘭庭道:“引君入甕之計行不通,他們明知我會安排人手看護費小郎安全,斷然不會铤而走險。”

  要是那位真也這樣愚狂,事情反而還簡單了,說不定南京一役就能把對手一網打盡,用不着等到周王得儲之後甚至登基之時,但蘭庭顯然不抱此樂觀态度。

  “逢君閣呢?難道還要由得楚楚煽風點火?”春歸又問。

  “這時還不到時機。”蘭庭微微眯了眼角:“怎麼也得等到窦章把他的奏書呈送禦前之後。”

  春歸冷笑:“我現在反而擔心窦章裹足不前了。”

  “他不會。”蘭庭指指自己的臉:“此處已露真容,虛僞再無必要,窦章對于那位而言已經沒有護全必要了,窦章勝,才有價值,裹足不前無異認輸,廢子而已留來何用?所以沒有人勸阻窦章,這一回,窦章必定身敗名裂。”

  但窦章不會有這樣的自覺,正如華霄霁,而今軟禁于吳王宮,雖有性命之憂但他仍然堅信自己行為乃光明磊落,他不懼死,甚至抱着必死的決心,以為死得其所。

  所以無需審問,更加不用刑逼。

  蘭庭甚至仍然将其,好飲好食的“招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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