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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0章 英國公府

首輔家的長孫媳 刹時紅瘦 3601 2024-01-31 01:12

  和豪邁嗓門搭配的是宮裝女子纖弱的身姿和頗為秀麗的容貌,這讓春歸回頭的那一眼大覺違和,她雖不知來人的具體身份,但無庸質疑的是定然為某位内廷妃嫔,因她霞帔是用镂金翟鳥墜,裙佩垂蘇也使用明黃色,這是嫔妃抑或王妃才能佩用的規制,但幾位王妃春歸都照過面了,對這女子卻并無印象,所以判斷出她應當是弘複帝的後宮妃嫔之一。

  果然便聽易夫人禮見稱呼道:“謝昭儀安康。”

  春歸也跟着見了禮,她并沒盯着謝昭儀更多打量,但就憑那下意識的一眼,捕捉到的還有謝昭儀眉眼間的愁緒,使她描得纖細柔長的一雙新月眉幾乎不堪重負一般,看來确然是有極其憂愁苦悶的煩難需要向易夫人求助,春歸很自覺,果斷不再久留礙眼,但因她人還沒走遠,謝昭儀又實在迫不及待,還是聽見了一言半句他人的私隐。

  “芸姐姐可聽說了英國公府的事?他們憑什麼要休了四妹妹?”

  春歸就加快了腳步趕緊離開這一樁是非。

  舒娘子這會兒也能夠從寒喧應酬的圈子裡暫時脫身,她早留意見春歸在這邊兒,所以迎了上前,過來時應當也已經望見了易夫人被謝昭儀拉着往廣寒殿後的山廊走,就笑着打趣一句:“遇上多大件可怕事,瞧你這樣兒,像是身後頭有篷頭鬼在追。”

  皇城裡可沒陰魂膽敢逗留,且陰魂有什麼可怕的,可怕的是住在皇城裡的這些人。

  春歸也不瞞着舒娘子:“我正和易夫人寒喧呢,謝昭儀想是有什麼急事要找易夫人商量,我不便旁聽内廷密隐,這才慌忙避開,不想謝昭儀的确着急,還是被我聽到了仿佛關系英國公府。”

  舒娘子便道:“謝昭儀的母親是易夫人的姨媽,她們倆是姨表姐妹,至于英國公府……謝昭儀的堂妹嫁的是英國公程決的孫兒程瑞,成婚三年,已經育有一雙子女,但如今英國公府卻忽然要休了謝娘子,據說是謝娘子犯了七出,兩家人為這事鬧得沸沸揚揚的,謝昭儀着急也是情理之中。”

  “謝昭儀應當和謝娘子的情誼是極好的吧?”春歸想當然道。

  “這和情誼好與不好可沒必然關系。”舒娘子歎道:“謝昭儀和惠妃是同一年入的宮,膝下雖也有一位公主,但聖寵卻遠遠不及惠妃,她的本家雖是官宦世族,自她父親那一輩人卻多的是一任官職就賦閑了,後頭的子弟就更沒傑出才俊,她的堂妹能嫁進英國公府,已經算是大好的姻緣,不想鬧成這番境地,若真被休棄,謝家的女兒不管待嫁還是已經出了閣的,可都要承擔诽議,謝昭儀都怕是要受到牽連的,她在這深宮裡頭,也難見到娘家人兒,今日好容易盼到能和易夫人見面,也隻能從易夫人這裡打聽消息想想對策。”

  經舒娘子這樣一解釋,春歸多少更明白了謝昭儀為何焦急。

  女子入宮,選為天子妃嫔,看上去雖說榮耀風光,卻不是個個後宮妃嫔都能蒙受厚寵,沒有皇帝的寵幸,就更需要依靠娘家的權勢,如此在後宮内廷才不至于舉步維艱,可謝昭儀的娘家眼看不濟,更甚至再招禍殃,即便謝昭儀不會因為堂妹被休

  便被打入冷宮,但對于今後的處境更有如雪上加霜了。

  “輝輝可曾聽說過英國公府程家?”舒娘子又問。

  “前不久我家宴慶時,英國公夫人也領着家中女眷前來道賀,聽祖母說英國公和祖父乃同年,爵位是先帝所賜,我還知道英國公世子雖未經科舉入仕,不過一門子弟許多都是進士出身。”

  “謝四娘的翁爹程放,如今職任江西布政使,程瑞是程放的長子,如今還隻是個舉人,程放深覺長子辱沒家門,但我聽說程瑞和謝四娘夫妻感情甚好,也沒聽說程瑞有那些纨绔子弟的劣行,反而是他的母親蔣夫人……”舒娘子似乎斟酌一番言辭才道:“是個極其嚴厲的婆母。”

  春歸腦子裡立即閃過一張眼睛長在天門穴上鼻孔慣性朝天的面容。

  她對這位蔣夫人是有深刻印象的,猶記得那日接待時,蔣夫人對她一聲冷哼連正眼都不看來的态度,原來這位就是謝四娘的婆母啊?

  “經世母這麼一說,我又想起來了,那日蔣夫人并沒有讓兒媳同行。”

  “謝四娘的小女兒剛出生不久,一來的确不便出席宴請,再者說不定那時就已經在鬧休棄的事了,蔣夫人當然不會讓她同行。”

  “不過英國公夫人倒是個和藹的長者。”春歸道。

  “可不是。”舒娘子又是一歎息。

  春歸不知為何覺得舒娘子也是憂心忡忡的模樣,仿佛也正為了英國公府的這樁事故煩難,但春歸的印象中沈家和謝家又似乎并無姻親友朋的一層關系,舒娘子總不至于為了他家事故憂愁。

  她雖詫異,但舒娘子并無意多說,春歸也自然不好打問,就由得舒娘子岔開了話題。

  “謝昭儀既然都得了自在,過一陣兒太後娘娘就得召咱們去廣寒殿裡叙話了,她老人家其實最不耐煩排場禮規,但畢竟今日皇上在場親自賀壽,排場也是免不得的,太後娘娘怕早就已經悶得慌了,一陣兒輝輝可得發揚擅長,把你那些笑話趣談的多說幾段引太後娘娘開懷,大可不必那樣拘束。”

  春歸笑着應了一聲,又道:“阮中士也反複叮囑過我,說聖德太後是極其仁厚的長者,性情又诙諧,教我不必過于拘禮,這樣反而顯得木讷無趣了。”

  “阮中士在太後娘娘身邊服侍了大半輩子,最熟知娘娘的性情,我今日聞着你身上的熏香,可是得了阮中士的指點?”

  “正是呢,阮中士告訴的法子,不直接在衣上熏香,而辟一間靜室,先把香餅在飯镬裡蒸透,又在爐上擺個銅絲架,蒸透的香餅放在架子上,離火半寸,徐徐烘着,這樣香味幽韻又不帶煙氣,就把衣裳拿進靜室裡,放上半日自然浸上了幽香,如此衣香更能顯得若有還無,阮中士說太後娘娘不喜濃熏,尋常起居的地方,隻供着佛手取其自然香氣,但此時炎熱,若完全不用衣香,難以掩住汗味,阮中士特意告訴了我這法子。”

  “就别提汗字了。”舒娘子搖頭道:“這季候,還必須裡三層外三層穿得密不透風,聽見個汗字心裡都覺燥悶。”

  春歸十分感同身受。

  今日入宮參加太後壽誕,就算她還未得诰命,不用像舒娘子等人般的冠着命婦服飾,可也難免正裝禮服,大熱天的捂着幾層衣裳,這滋味端是無比“銷魂”。

  “好在這裡是西苑,宴廳又設于瓊華島上,目睹着這片湖光山色多少能夠消暑,待咱們見過了太後娘娘,我去求個恩許,和輝輝也沿着山廊往下走走,這島北面山麓底下,沿着水邊建有六十間的雙層遊廊,皇子宗親們是在東向的遊廊裡飲談,咱們往西向走也不怕遇着他們,待走乏了,讓宮人們端上兩盞冰飲,隻要一張小幾,坐在遊廊上層吹吹風才不枉了此行。”

  春歸光聽着就覺心花怒放,她一個人當然是不敢任性遊逛的,不過跟着舒娘子……連趙大爺都說舒娘子十分可靠不妨一同逛玩呢。

  從朝早直至此刻都覺壽誕索然無味,卻又必須消磨不能早辭,剩餘片刻時光能夠自在逛玩都屬驚喜不虛此行。

  又當真沒等多久,蕭宮令便來傳召舒娘子和春歸入見,春歸已然是聽阮中士提起過不知多少回蕭宮令了,深知許多駐顔有術的方法實際上乃這位精通,如今一見本尊,完全不信蕭宮令已經是歲逾六旬的人。

  蕭宮令面若銀盤,但又和江太夫人的富态全然不同,臉上絲毫沒有贅肉,輪廓清晰可見,她的眉眼并不多麼妩麗精緻,肌膚也不算白皙,眼睑底下分布着幾粒淡斑,不用厚粉掩蓋,就這樣坦然露出,卻像反而添加了幾分俏皮的風情,襯托得眉眼越發生動了。

  歲逾六旬的年紀,唯有眼角才露紋皺,卻不顯現蒼老,讓她看上去十分和藹。

  嗓音也好,說話時韻味幽長,具有未經閱曆的女子欠缺的意韻。

  在衣香鬓影中,她的穿戴并不顯眼,可給春歸的感覺卻十分驚豔。

  如果當我風燭殘年,還能有蕭宮令的一二風姿,死也瞑目了!

  春歸就特意看她行走時的姿态,一步步相當穩健,且脊梁挺直,難得的是還能絲毫不露倔傲的勢态,人如玉潤,原來就是此番形貌。

  “羨慕吧?”舒娘子似乎也全不在意壽誕還未真正結束,因為獲召而成衆人矚目時,她也能輕松愉快的和春歸閑聊。

  春歸連連颔首。

  “蕭宮令原本也是官宦之女,自請入宮擔任女官,我和宮令深談過,她直言不諱之所以入宮,是不願嫁作内宅婦人。先帝曾想納她為嫔妃,她甯死不從,竟直言有惡男之癖,先帝大怒,欲将她逐出宮廷,不過卻因娘娘阻止……甚至當時申妃、彭妃都一同求情。最終先帝也隻是将她罰為宮奴,沒多久待先帝自己淡忘了,娘娘又把蕭宮令調回身邊,她這一生都困足于内廷,卻比誰都活得自在,我們羨慕也是羨慕不來她這份堅持和榮辱不驚的風骨。”

  這話并沒有特意壓低嗓音,所以蕭宮令回頭,又沖舒娘子一笑:“恭人這又是在拿妾身調侃呢,可别吓壞了顧娘子。”

  吓壞……

  顧娘子認真品度這兩字,對于蕭宮令的崇拜之心瞬間漲高三尺。

  蕭宮令和馮莨琦,真是同樣的風流人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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