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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五十一章算不出

長甯帝軍 知白 3829 2024-01-31 01:12

  七月對于百姓來說有些特殊,家家備黃紙,因為七月中有個中元節,是祭祖送紙錢的日子,也不知道是陛下有意還是無心,他選擇上仙閣島永昌台為大甯百姓祈福就定在了這一天。

  永昌台建造于楚時候,仙閣島上的道觀樓閣也一樣建造于楚時候,隻是當初楚皇遠在紫禦城,據此萬裡迢迢,楚數百年,隻有兩位皇帝曾經到過蓬萊,本來應該有三位,另外那位走到半路就煩了,索性直接掉頭回去。

  仙閣島,是楚皇定的名字。

  大甯皇帝李承唐覺得不妥,于是下旨改仙閣島為祈甯島,改仙玉島永安島。

  大甯的皇帝陛下說天下無仙,那自然就無仙,道宗龍虎山上的小張真人也得點頭稱是,那麼仙閣裡當然也就沒有了神仙,之前供奉的道家祖師迫不得已從仙班上退列出來,陛下說庇佑大甯的不是所謂仙人,而是大甯的邊軍。

  于皇帝之前,小張真人先上祈甯島,這裡的一切布置都還得按照道家規矩來,陛下何時登山何時祈福,都得要小張真人算準了時辰。

  小張真人臉上戴着一個奇怪的東西,像是兩個瓶底扣在了眼睛上,多了幾分可愛,也走出幾分春風得意。

  看得清楚了,自然得意。

  或許是因為那兩片厚水晶實在有些墜,他不時還要用手往上托托,所以就多了幾分老學究的氣質,顯得更為老成,這般清秀模樣顯得老成,其實更顯得好玩。

  仙閣觀也被改名為祈甯觀,于是大甯就有了兩家名字裡有甯字的道觀,對于大甯這樣将神權打壓到沒多少尊嚴的國家來說,道宗已算殊榮,想想前些年禅宗初入中原的時候也算得上意氣風發想做大做強,後來才發現甯人真可怕,他們不是沒信仰,而是信仰這個國家。

  别說收香火錢,後來進了禅寺的人隻要登記就送米油,促銷了好一陣,也沒實效,特别沒面子。

  祈甯觀裡有幾十個道人,老老少少,瞧着都有幾分惶恐,畢竟他們又不是經常接待帝王将相,要來的可是大甯皇帝陛下,萬一伺候不好可怎麼辦?

  小張真人來了,對他們來說也是一種拯救,一切按照小張真人的吩咐辦,錯了自然也是小張真人錯了。

  小張真人到了祈甯觀第一件事就是召集所有道人,在道觀正殿講了一堂課,雖然他年紀小可地位高學識也高,一開始或許還有人不服氣,可道家典故他信手拈來字字珠玑,小半個時辰之後已經無人不服。

  下午的時候小張真人回到行宮見陛下,陛下問他的第一句話是:“你覺得如何?”

  “不舒服。”

  小張真人回答:“看不出什麼,但就是不舒服。”

  “道人歸道觀,便如歸家,你卻覺得不舒服,那就是有問題了。”

  皇帝:“眼睛看得清楚了,為什麼你卻看不清楚了,隻是感覺了些不舒服。”

  “臣想去祈甯觀住一晚。”

  小張真人俯身:“明日陛下赴祈甯觀之前,臣再回來。”

  “去吧。”

  皇帝沉默片刻:“你從龍虎山來,一個門下弟子都沒帶,未央宮裡的幾個道人這次随行,你都帶上就是,總不能輸了場面,讓祈甯觀裡的道人覺得你沒排場。”

  小張真人心說陛下還是個講排場的人?想了想,這不是廢話嗎,陛下當然得是講排場的人。

  “你也無需回來與朕一同去祈甯觀,就在祈甯觀裡等着就是了。”

  皇帝道:“衛藍,安排一些侍衛随真人今夜住進道觀。”

  大内侍衛統領衛藍随即點頭:“臣這就去挑選人手。”

  “矢志彌恒可有線索?”

  “臣失職,查到現在依然一無所獲,那人狡猾多端心狠手辣連自己同伴都殺就是為了隐藏行迹,臣一直派人盯着桑人在城外的船隊,也無外人靠近。”

  “先去忙明日祈福的事吧。”

  皇帝看了衛藍一眼:“大事小事,隻在明日。”

  衛藍臉色肅然:“臣知道。”

  不管是誰,若要對陛下不利,唯一的機會就是明日祈甯島上陛下祈福之際,祈甯島四面環水且暗礁又多,當地熟悉的漁民都說不好能在什麼地方登陸,不似永安島那樣地勢較為平坦且有沙灘可以登岸,最安全的方式就從永安島上走索橋過去,索橋又窄,寬度隻能容兩人并肩,而且還不能有太多人同時走過去,不然會有垮塌危險。

  這地方就像是一座監牢,一旦困住了,想出來都不容易。

  小張真人帶着幾個從長安城未央宮裡來的道人離開行宮,再一次回到祈甯觀裡,觀裡的道人才松一口氣就又繃緊了神經,隻好小心翼翼的應付着這位年紀小卻來頭大的小道人。

  衛藍分派過來十二名大内侍衛,就在小張真人住的院子内外布防,就算是祈甯觀裡的道人也不能随便靠近更别說進出,然而小張真人總是那麼不省心,大半夜了還在觀裡轉悠,似乎是覺得壁畫精美也覺得木像雕工不錯,看的都很仔細。

  然而還是沒有看出個所以然。

  第二天天一亮,大隊禁軍先一步到了永安島,内内外外左左右右全都是衣甲鮮明的禁軍士兵,所有道路幾乎都被封死,然而陛下又愛民,所以不許禁軍阻止百姓靠近,路兩邊都是等着陛下車駕到來的當地漁民,一個個看着都激動的無以複加。

  普通人這一生,有幾個能見到皇帝的?絕大部分甯人都和陛下想法一樣,認為世上無佛無仙,真要說起來,陛下就是他們心中的佛心中的仙心中的神。

  馬車裡,大學士沐昭桐臉色有些難看,大學士夫人伸手過來握着他的手:“老爺在怕什麼?”

  “怕見證。”

  沐昭桐擡起頭看向夫人的眼睛:“你知道,今日必然會見證什麼,昨日守島的還是刀兵,一早突然換了禁軍......”

  大學士夫人沉默片刻:“若真的會見證什麼也是曆史的必然,大甯到今天,曆史到今天,老爺到今天,不是巧合不是偶然,而是必然,老爺也不用過于擔心。”

  “我不是擔心,是怕。”

  沐昭桐長長的吐出一口氣:“當年我想阻止陛下進京,那是阻止,所以心中沒幾分怕,今日要見證的怕就不是阻止什麼,而是......”

  他再一次低下頭,片刻後閉上眼睛:“夫人說的對,這不是偶然,順其自然。”

  陛下的禦辇旁邊,禁軍将軍夏侯芝手持長槊騎馬随行,他的槊是大将軍澹台袁術親自教的,在很久之前大将軍就說過他的槊攻夏侯芝隻學到了五分,槊是兵器之中最霸氣的東西,當然隻能攻,大将軍說夏侯芝隻學了五分并不是貶義,而是贊美,他的後半句是......另外五分所悟,在我之上。

  在禦辇另外一側,大内侍衛統領衛藍看起來倒是表情平靜,隻是今日卻帶了三柄劍,腰畔兩側各挂了一柄,後背上還背了一柄,看起來模樣就有些奇怪。

  一大早,水師戰船就分撥出來一批進入海域,在仙閣島附近巡遊,然而水師的幾位主事人全都受了重傷,這就更讓人憂心。

  陛下今天早上起來之後忽然下了一道旨意,東疆刀兵退出永安島範圍之外十裡,沒有旨意,不許靠近。

  朝臣們一陣惶恐一陣擔憂,也一陣陣害怕,陛下這是真的要和大将軍裴亭山撕破臉了,陛下在東疆祈福,不許東疆刀兵靠近,大将軍裴亭山的臉面被陛下撕的支離破碎。

  原本在永安島祈甯島上負責布防的刀兵将軍肖綿湖被直接調了出來,禁軍掃地一樣在兩座島所有人迹可至之處掃了一遍,确定沒有什麼問題又重新分派隊伍護衛。

  一大清早,陛下就打了裴亭山一悶棍。

  所有人都在擔心裴亭山會當場翻臉的時候,裴亭山卻寒着臉一路跟着陛下禦辇登島,誰都看的出來那張臉有多難看,可他卻克制住了,若拂袖而去,怕是今天真的會出什麼大事,然而有些人卻更擔憂,克制住了的裴大将軍,未必不是有所圖。

  刀兵後撤十裡,兩座島上就隻有禁軍。

  陛下的禦辇在岸邊停下來,從岸邊到永安島有一架石橋,石橋長近四百丈,也頗寬闊,石橋兩側是幾乎人挨着人的禁軍士兵,鋒如林,胄如山。

  陛下從禦辇上下來,身邊一左一右是衛藍和夏侯芝,前邊是禁軍夏侯芝手下親信三十六名手持長槊的禁軍校尉,這些人都是夏侯芝手把手教出來的,三十六槊鋒,可開山,也可破海。

  後邊則是一隊大内侍衛,手不離刀柄。

  裴亭山寒着臉走在陛下身後,與他并肩的則是大學士沐昭桐,兩人對視了一眼,然後又把視線分開。

  祈甯觀外,小張真人坐在門檻上一臉憂愁,幾個随行道人也不敢打擾他。

  “一夜沒睡,陛下讓我看清楚,我還是沒有看清楚,祈甯觀裡裡外外沒有任何異樣,那些道人也皆是不會武藝之人,所以這裡平安無事?”

  他問。

  他都看不出來,手下道人哪裡能看得出來。

  一個道人有些擔憂的說道:“真人看不出來,若無事還好,若有事,真人要倒黴。”

  言下之意,他們也跟着倒黴。

  小張真人正在郁悶上,聽了這話就更郁悶起來:“衣服穿的不夠整齊!”

  那幾個道人全都懵了,心說這火氣是撒到我們身上了?

  “随我去接駕。”

  小張真人起身,想了想:“算了,就在觀門口等着。”

  他聲音很低的自言自語了一句:“陛下幾年前就定了要來東疆,那些人有幾年的時間準備,又豈是一時半會兒能看出來的,今日若陛下真有什麼意外的話,龍虎山一脈怕也是要斷了,我來之前,師父卻說龍虎山氣象與大甯國運相連,難道師父又算錯了?”

  袖口裡,他的手指不斷移動,算來算去,也算不出個吉兇禍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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