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所有的人都看到,這個向李嘯沖來的衙役有如中了點穴法一般一動不動。
再細看時,卻見猶自穩穩站定的李嘯已不知何時拔出那把鋒利的解首刀,正橫擱在衙役脖子上。
衙役沖勁太猛,脖子與解首刀親密接觸後,立刻有幾條鮮紅的皿迹如同蜿蜒的小蛇一般順着脖頸緩緩流下。
他驚呆了,這個身材高大的閑漢,竟如此兇悍,更讓人心驚的是,他出手是如此之快!
衙役揮着的腰刀好象凝滞了一般,停在半空,他腿腳抖嗦,眼神驚懼,一張嘴如魚兒一般上下嗡動,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一旁的另一名衙役從車的另一邊,趕緊跑了過來,以一種看似威吓,卻如同自我壯膽般的口吻喊道:“你,你是何人,竟敢襲擊官差,着實大膽,還不快放下刀。”
李嘯瞬間收刀,那名揮刀在半空的衙役頓時有如被抽去了渾身的筋骨一般,一下子癱坐于地,兀自不停喘氣。
李嘯聲音冰冷如鐵:“如果你們縣令大人知道你們就是這樣草菅人命的話,你們怕不會有什麼好果子吃吧。”
¥〖,一站一坐的兩名衙役互相驚疑地對視了一眼,然後一同喝問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你們去問問左千戶所黎應笙千戶大人就知道了。”李嘯賣了個關子,既沒有說穿自已的身份,卻足以驚吓到這兩名底層的衙役。
兩名衙役看着他的眼神頓時充滿了疑懼,一名衙役語音略帶顫抖地問道:“你身手這麼好,莫非,你是黎應笙大人的家丁?”
李嘯冷笑一聲,昂着頭,沒有回答。
兩名衙役頓時洩了氣,站着的衙役臉上立刻挂上了一副讨好的笑容:“軍爺,小的們也是奉命幹活,軍爺你也看到了,這十路鎮上每天有多少流民死亡,不及時清理,恐有瘟疫發作啊。”
李嘯心下暗笑,看來自已假借個黎應笙千戶家丁的名義,已把他們吓得不輕。
“這就是你們可以草菅人命的理由嗎?”李嘯不客氣地逼視着他,冷冷地說道。
“小的嘴笨,不會說話。軍爺訓斥得是,這女的也是當時躺在街角沒了動靜,小的們一時粗心,沒有細心驗看,以為她已死了。小的們下次一定注意,決不敢再出錯了。”這個衙役嘴巴靈活,連連緻歉。
“罷了,罷了,本人還有事忙,不想聽你們說這些屁話。”李嘯打斷他讨好式的哀求。然後從懷中一摸,拿出一兩銀子,丢在地上:“這點銀子,你們拿去,買藥治傷吧。”
兩名衙役頓時雙眼放光,一兩銀子,足足自已三個月的月錢呀,地上癱坐的衙役來了精神,一骨碌爬了起來,一把沖上去,搶着撿走地上的銀子。
“謝謝軍爺,軍爺大方,體恤小的們,小的們祝軍爺公侯萬代,前程似錦。”兩個衙役頓時笑臉如花,嘴甜如蜜。
李嘯沒有理他們,輕輕地把地上一身惡臭與泥水的少女攙扶起來,小心地扶她在騾子背上坐好。
李二與老胡驚訝地對望了一眼,他們怎麼也想不通,這個自稱黎應笙千戶大人家丁的軍爺,怎麼會對一個素昧平生幾乎瀕死的少女這麼上心,把她從死亡線上拉回來之後,還這樣細心地照顧她。
李二首先反應過來,連忙跑過去說道:“軍爺,我來扶着她。不會讓她掉下來的。”
李嘯向他感激地點點頭,這時一邊的老胡也走了過來,話語中卻明顯帶着畏懼地詢問:“李軍爺,你是想把這女的也帶回去嗎。”
李嘯歎了口氣道:“你們也看到了,我若不管到底,她還是隻會死路一條。”
老胡一臉敬畏地看着李嘯,長歎道:“現在的象李軍爺這樣心懷仁德的好軍兵,小老兒是多少年未見了。”
李嘯去路邊的店裡買了一個小素面餅,遞給騎在騾上的少女,那少女一見餅,雙眼頓時放出如狼般的綠光,急沖沖地從李嘯手裡搶過面餅,大口大口地吃完,她吃得太急,噎得直翻白眼。
“慢點吃,不急。”李嘯柔聲對她說道。
少女眼中頓時流出兩行淚水,在她那烏黑沾滿泥垢的臉上,犁出兩道淺淺的小溝。
李嘯,李二,老胡三人均在心下暗自歎息不已。
少女的眼睛依然死盯着旁邊的餅店,李嘯知道她餓得太久,這塊小面餅肯定不飽,但他卻不敢讓她再吃,因為久餓的人,腸胃都收縮了,如果一時放任吃飽,很可能會撐死。
四個人默默地離開了十路鎮。李嘯在前面牽騾領路,李二在一旁扶着少女防止她從騾背上掉下來,老胡則在後面幫忙,不時推一下沉重的騾車防止陷在坑窪處。
陽光開始變得熾熱起來,隻是從田野裡時不時拂來那清新的野風,讓人心神清爽。
騾背上的少女現在似乎清醒了些,她向着李嘯輕輕地說了一聲:“多謝你們救了俺。”
李嘯回頭給她一個溫暖的笑容:“現在好些了麼。”
少女輕輕地點了點頭,又是兩行淚水悄悄地流出。
一旁的李二好奇的問道:“姑娘你姓甚名誰,是哪裡人?”
“俺叫葉小萍,是河南彰德府人,去年地上遭了災,繳不起租子,才逃荒到山東來。”
李二想了想,又問道:“那你家裡還有什麼親人麼?”
葉小萍沉默了一下,一下子開始輕聲抽泣起來:“俺爹在逃荒路上得病死了,俺哥被土匪殺了,俺娘前幾天餓死了,俺再也沒有親人了。”
她的哭泣聲越來越大,突然雙面掩面,大聲嚎啕。
李嘯的内心頓時有鉛墜一般沉重,這可怕的亂世,人命如草,輕賤如泥,可憐的百姓何時才有一條安穩的活路啊!
等到葉小萍好不容易才略略止住哭聲,李嘯柔聲安慰道:“車到山前必有路,今天我既救了小萍你,就會管到底,你且随我回家安頓,我母親為人和善,定會接納你。”
葉小萍拭去淚痕,連聲道:“小女子謝過恩公。”
回到小李莊時,時至正午,李嘯看到自已母親吳氏,已遠遠在在村子入口處等着了。
李嘯迎上去,笑着對母親說道:“娘,整修的物料都買齊了,還買了些生活用具,米糧酒肉。這兩位是我請來的泥水匠,李二與老胡。“
吳氏打斷他的話,指着正從騾背上下來的葉小萍,驚異地問道:“這位姑娘是。。。。。。”
未等李嘯回答,葉小萍顫巍巍的一個快步搶過來,撲通跪倒在吳氏面前,放聲痛哭道:“小女子葉小萍,家口俱亡,單身無依,懇請老奶奶好心收留,小萍什麼活都能做的,有口吃的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