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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三章 抗婚(10)

權唐 格魚 3421 2024-01-31 01:12

  第四百七十三章抗婚(10)

  與孔晟的神清氣爽相比,周遭看守他的神龍衛和影衛則非常疲倦。因為沒有換班,這批軍卒從昨日午後,一直值守在丹鳳門外至今,一天一宿沒有合眼,可想而知體力精力的消耗有多大。

  紅日高懸。

  朱輝光率數十宿衛縱馬馳出大明宮,再次來到丹鳳門。這已經是他第四次奉命來到丹鳳門,向孔晟傳達皇帝的口谕或者诏命了。

  朱輝光這一回沒有再跟孔晟客套寒暄,徑自開始宣布皇帝聖旨。而皇帝的聖旨也很簡明扼要,沒有闡述孔晟的罪名,隻是宣布免除孔晟的長安侯爵,罷去其神龍衛大都督、神策軍大将軍的一應所有職務,然後表示要将孔晟移交大理寺議罪。

  最後還宣布,由内侍省監朱輝光率宮禁宿衛前去查封長安侯府以及長安侯府在城外的那座莊園,以及長安候府名下的一應産業。

  朱輝光馬不停蹄前去查封長安侯府,而孔晟則被移交轉入了大理寺大獄。

  滿城震動。

  孔晟被罷官免爵打入大理寺大獄的消息不胫而走,而長安侯府門外,聚集着衆多聞訊而來的長安商賈百姓,旁觀着内侍省率宮禁宿衛對侯府的查封。這倒也不是為孔晟抱屈,而是圖個熱鬧。從古至今,看客縱橫都是一種很難形容的社會生态。

  這樣折騰了一個上午,朱輝光其實一無所獲。沒有人知道,其實皇帝就化妝混在了抄家的宿衛之中,盡管宿衛将孔晟的府邸和城外的莊園翻了一個底朝天,皇帝甚至暗中親自尋找,也沒有得到皇帝想要的東西。

  皇帝想要圖紙。

  皇帝想要成型的鑄造技術。

  皇帝想要一切跟火器鑄造有關的隐秘信息。

  然而,長安侯府内孔晟沒有留存關于火炮鑄造的片紙碎語,而城外的火炮作坊早已停止運轉,所有的工匠均被孔晟提前遣返不知所蹤,而皇帝隻得到了堆滿了整整一個院子的原材料,以及一堆無用的看不懂的零部件。

  缺乏關鍵的核心技術,這些火炮和火器的配件就是一堆廢鐵,沒有任何用處。

  皇帝想要單憑這些将火炮組裝鑄造出來,比登天還難。就是比葫蘆畫瓢也不現實,因為這個時代沒有人通曉火炮的鑄造與發射原理。

  别看這很簡單,但對于沒有捅破這層窗戶紙的唐人來說,這就是天書一般神秘無解。

  皇帝幾乎惱羞成怒。

  傻子都能看得出,孔晟早有準備。而孔晟似乎也早已看穿了皇帝的真實心思,這更加讓皇帝無地自容。

  站在莊園之中,眼睜睜地瞅着這些鑄造火炮的原材料不知所措,良久,皇帝勃然大怒,咆哮道:“氣煞朕了!朱輝光,傳旨,孔晟抗旨不遵,犯下不赦重罪,立即将其捆縛校場,酉時三刻問斬!命東宮太子李豫,替朕監斬!”

  朱輝光倒吸了一口涼氣,大吃一驚。但皇帝盛怒之下,他也不敢多說半句,立即親自離開,去大理寺和東宮宣旨了。

  大理寺卿接到聖旨大吃一驚,因為孔晟即便有罪,也要經過有司議罪才能定罪。可皇帝似乎等不及走這個過程和流程了,既然皇帝乾綱獨斷下達了斬殺的聖旨,大理寺也隻能照辦。

  酉時。

  日頭依舊高懸,絢爛陽光将整個校場都布滿了一層淡淡的金光。校場東側,數千禁軍列陣森嚴,神色默然肅穆。烏顯烏解等人混在軍陣之中,五味雜陳心急如焚。

  南霁雲和南勇跨在馬上,列在軍陣之前。南勇用焦急地目光不斷在自己父親臉上來回逡巡,有些話他在心内醞釀多時,卻不敢說出口來。南霁雲的為人品格他心中有數,要想讓南霁雲背叛皇帝和朝廷,做那種叛逆之人,隻為了營救孔晟,南霁雲做不到。

  穆長風隐在校場的圍牆上,雙眸精光四射,緊盯着被捆縛跪倒在點将台上的孔晟。如果不是孔晟事前再三叮囑,穆長風之前早就忍不住闖進大理寺大獄裡,将孔晟劫走了。

  南宮望率一千神龍衛衣甲鮮明縱馬馳過校場,在禁軍的陣型一側列隊結陣。南宮望的神色更加複雜,他緊握雙拳,嘴角輕輕地抽動着。

  前來圍觀的不僅有朝中大臣權貴,還有絡繹不絕趕來的長安百姓。甯國公主和紀國公主神色焦灼微服混在看熱鬧的百姓群中,一時間也無可奈何。

  兩女之前闖進宮去要面見皇帝為孔晟求情,然而卻再次吃了閉門羹。皇帝根本就不見她們,她們又豈敢擅闖含元殿?

  李泌和杜鴻漸等人也乘車而來,聽聞皇帝要處斬孔晟,朝野震動,得到消息趕來的朝臣絕非他們這些人。李泌的神色很是複雜,雖然皇帝一直沒有将孔晟抗旨抗婚的事兒公開,但整個長安城裡卻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孔晟是因為拒絕皇帝的賜婚而觸怒皇帝,終于引發天顔降罪。

  李泌和杜鴻漸心知肚明,皇帝處死孔晟,正中東宮一派的下懷,從此之後,皇太子李豫的勢力就會無人制衡,繼續膨脹,早晚有一日,皇帝會對太子失去控制,而到了那個時候,皇太子有耐心還好,如果沒有耐心等皇帝死去繼承皇位,那麼問題就來了。

  李泌不信皇帝看不透這一層。

  事實上,皇帝前番煞費苦心地調夏邑軍入京改編為禁軍,交由孔晟一體統率,賦予孔晟京城防衛的軍權和神龍衛值司宮禁的大權,無疑就是針對東宮來的。

  可隻要孔晟一死,皇帝所有的努力都将化為泡影。

  皇太子李豫的半幅銮駕緩緩出了東宮,往城外校場而來。驟然接到皇帝聖旨,說是要處斬孔晟,還讓自己充當監斬官,李豫起初有些遲疑不定。但轉念又一想,不管皇帝打什麼主意,反正斬殺孔晟的聖旨是他下的,既然皇帝有命,讓他監斬孔晟,他也樂得坐享其成。

  從本心裡說,李豫愛惜孔晟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若是李豫登臨帝位,照樣不計前嫌,重用孔晟。然而,孔晟抗旨拒婚,已經觸及皇室的底線,哪怕是李豫,也不能也無法為孔晟求情。

  安甯宮。

  皇後張氏凝立在宮門之外,遙望着城外校場的方向,神色狐疑複雜。她輕輕道:“我兒,你父皇真的要殺孔晟嗎?要是殺了孔晟,将來東宮那邊就……”

  少年李侗站在母親身後突然輕輕笑道:“母後,不必擔心,以兒子看來,父皇一定不會真的殺了孔晟。兒子估摸着,這不過是父皇和孔晟聯手在演戲給滿朝文武和長安百姓看的呐。”

  “都推倒法場上了,酉時三刻就要問斬,還演什麼戲?”張氏神色陰沉地搖搖頭:“孔晟膽大包天,目無皇權,再三抗拒你父皇賜婚,觸怒龍顔,死有餘辜。隻是可惜了,孔晟一死,東宮那邊就再無顧忌,該慶祝三日了。而從此之後,我兒……”

  張氏歎息不絕。意思是說,如果李豫權勢更上層樓,皇帝也很難對李豫構成壓制,那麼,将來,李豫登上皇位必是定局,如此一來,李侗就完完全全再也沒有一絲一點的機會。

  李侗搖搖頭,卻是沒有繼續接母親的話茬。從一開始,李侗就不相信皇帝會誅殺孔晟,哪怕是酉時三刻斬殺的聖旨已經公之于衆,李侗還是不信。

  他為什麼會這麼想,外人不得而知,這個很少踏出深宮半步年方十五六的少年皇子,内心深處究竟隐藏着怎樣的塊壘乾坤,世人無從知曉。

  李侗扭過頭去,望向了含元殿的方向。雖然皇帝最近的行蹤保密,而且飄忽不定,但對于掌控了朱輝光的李侗來說,這卻不是什麼秘密。

  雖然李侗沒有真正做什麼,但朱輝光心裡比誰都清楚,他能有今天,與安甯宮這位不顯山露水的少年定王有着莫大的關系,若不是少年李侗在關鍵時刻的建議,他根本就沒有出頭的機會。

  而李侗這個少年偶爾如同靈光閃現的某種妖孽一面,也讓朱輝光心裡敬畏佩服。在很多時候,少年對于皇帝的判斷、對于大局的分析、對于權力争奪的新視野,都精準無比。這是讓朱輝光最佩服的地方。他一直想不明白,原本默默無聞不起眼的定王李侗,這一兩年卻為何如同鳳凰涅槃一般換了一個人。

  朱輝光慢慢明白,少年郎心裡其實也存在着遠大的理想和抱負,隻是他目前還處在慢慢積累的階段,這種事大家隻能心照不宣深藏于心罷了。

  可朱輝光也明白,自己出身安甯宮,與張皇後母子注定脫不了幹系,隻能在一條船上共同進退。可謂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沒有第二條道可走。

  當然,作為新軍突起的隐秘派系力量,朱輝光與李侗的結盟隻停留在心有靈犀的程度,不能宣之于口,更要行事隐秘,一旦引起外人的察覺甚至是皇帝的警覺,那就大大不妙了。

  與朱輝光和李侗的心有默契相比,張皇後其實更懵懂一些。可張皇後對于個人野心的追求心,其實已經超越了對親生兒子将來上位的期待。(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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