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顯然,太後選擇了後者,在靖康二十二年的時候就如此去做了。
新學雖然提出不一樣的思想,甚至與傳統儒學略有沖突,但畢竟是從儒學裡分之出去的。太後很缺乏安全感,她再也不會相信所謂儒士的冕冕之言。
既然太後選擇了女子科考,而丞相張勇則是儒士的代表,已經二十年未曾上朝的皇帝想要重獲權利,除了是新學之外他還有得選擇麼?
劉末這次來也不是故意挑刺的,提點出來了讓他改正也就是了。
不顧身後忙作的一團,聽他們大呼小叫着,劉末反而是大有興緻的打量起了審訊大堂來。
等着縣令張安把牌匾擺正,忙活一陣氣喘籲籲的趕來,見劉末正把一雙眼睛直勾勾的望向那高堂座椅,連忙虛引讓他上座并連連解釋道:“這是自大梁初建起就立起的座椅,也有些年頭了,它還是有一番典故呢……”
“好官,好官啊!當真是如民間所說,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去賣大白菜。像是這樣的官應得重用,本官希望你張縣令也是能夠當這樣的好官。”
上官擡舉,很有眼色的張安自然是連連點頭的,賭誓發咒的要成為那為民的好官。
“……自在這張官椅上坐着,下官就勵志要成為一個受萬民愛戴的父母官。而我在江甯做縣令的這一段時日,也是兢兢業業絲毫不敢出任何差錯,讓老百姓蒙受冤屈。
隻是話說回來,後日的科考如何考,是否要做一些隔離措施?畢竟江甯之中,各大書院的學子和好些百姓都盯着呢。”
張安的後話隻一說出口,劉末就完全明白他所要表達的意思。用一雙細長的手指習慣性的在無一絲胡須的光滑颌下摩沙着道:“江甯舉行的科考是女子施行的第一站點,必定會受各方勢力矚目。
上白年的應試下來沒出現大的問題,自有它的道理在其中。所以說我們不能在科考上做任何改動,哪怕一點點都不行,一樣的糊名卷考。女子考試不能給優待,既然想要功名不付出點代價怎麼能行?”
“是,是。下官受教了。”
官面話說完了,不使氣氛過于緊張,劉末松緩了些語氣道:“聽說在秀水書院有一個學子作出一首嘲魯儒的詩?在這等敏感的時候作出這樣一首詩,可算是把儒學都嘲諷了個遍,這膽大包天的小子倒是有點意思。”
聽劉末的語氣對于儒學倒是不屑一顧,果然是太後座下的紅人。張安連忙打起精神說:“作出嘲魯儒的便是秀水書院丙字班,名叫李福梁的一位學子。【零↑九△小↓說△網】據說當日還是在兩年一度大比的擂台上,可把老院長給氣了個夠嗆。”
“福梁,福梁,還真是個好名字,但願他真的是能夠保佑大梁。對了,那怒對倭人的學子就先不要找了,别弄得滿城風雨。
一首詞便二死三傷,可當真是好氣魄啊。這幾日我要沉思安排科考諸事再不見客,如若說有人來詢問科場上的事情,盡管推到我身上就好。”
張安正愁怎麼切入到這話題中去呢,結果倒好,劉末自己率先說出來了,省去了好多事情。
解決了繁瑣的事情,張安那裡也囑咐過了,就準備後日的科舉了。
劉末懷着還算愉快的心情離開縣衙,隻到了外面寂靜街道上,望着路中正停一輛粉紅色窗花簾的奢華馬車,隻一下臉上就露出了難言的苦笑。
不用說,這不省心的太平公主又是偷跑出來了。
從順天城一路跟着他來到江甯,看見灌溉良渠、高大且轉動着的水車看什麼都新奇,一路上叽叽喳喳喳的話語就是沒停過。
也能理解,這麼一個從小長在深宮之中的公主,第一次出門見到新奇事物一驚一乍的也是能夠理解。
但她一直追問自己當日羞辱扶桑的作詞者是誰,這就有些無理了,哪怕劉末也一樣的迫切想要知道那人的身份。
但誰讓她是當今皇上的妹妹,太後最小的一個女兒呢?集萬千寵愛于一身,刁蠻一些也是情有可原的。
雖然劉末是個太監,但終究男女有别,更何況馬車裡頭坐着的還是一個未出閣的黃花大閨女。
站停在滿是桂花香氣的馬車兩步之外,劉末一甩衣袍異常儒雅的一鞠躬,恭敬道:“奴婢見過太平公主,公主殿下千千歲。”
馬車裡并未回話,倒是不斷傳出了“咯咯”如黃鹂般清麗的笑聲。最後實在忍不過,一撩窗簾露出一張圓圓臉蛋帶有一些嬰兒肥的清秀笑臉:“劉公公,在這世上哪裡會是有活千歲的老妖怪呀。
都是叫你别這麼叫了,我可不想成為那老不修的妖婆。而且你這樣行禮,我回去告訴母後,又要打你闆子了。
對了,作詞的青衣學子找着了嗎?”
“你呀,一來就是問那青衣學子的消息。也确實,他藏得太好了些,張縣令命全縣的衙役搜尋兩日,還是沒有半點消息。
為了科舉的順利進行,奴婢便是叫縣令把人手都召集起來,以備不時之需。”劉末望着這不過十五六歲的少女一絲不苟的禀報着,隻是語氣之中未免帶了些寵溺。
太平公主雖然撅着嘴有些不滿劉末放棄尋找作詞者的決定,但是卻不敢有絲毫埋怨的話。
因為她知道,科考永遠是最重要的。
母後與朝中的權臣鬥得很厲害,雙方對于科舉的事情僵持不下。最後經過商議,還是各退一步讓皇帝身邊的貼身太監劉末來當這個監事,然而太平公主在則是那個暗中掌控全局的人。
其實說來,大事都會由劉末卻決定,太平公主就隻要監督着讓這次參雜進女子考試的科考盡量公平,甚至她都會親自當那個督考官。
其實要說起來當日那個青衣學子從外貌上來講也沒有什麼讓她好戀戀不舍的,太平公主雖然從小長在深宮之中,但是那些長得英俊的小太監也是見過不少,哪一個不比他強?
隻是當日做的那首詞對她的震撼太大了,在宮中時常能夠聽聞邊塞戰敗的消息,太平公主小小的腦袋裡不明白這對于大梁來說到底有多嚴重、多危險。
隻知道深宮之中的母後為此每每自責,太平公主就有種要保護她,幫她分擔壓力的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