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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離别之夜

絕品大皇帝 黔龍 2602 2024-01-31 01:13

  回來的路上,果然一路通順,無驚無險。

  發一他爹把錢做三份,發一與石頭一人一份,分好了後,便笑呵呵回了家。

  發一知道他多半是去買酒喝去了,便和石頭兩人拿着剛得來的工錢收好,一人拿出一枚銅闆,上街逛去。

  這原本差不多半個月才花一個銅闆,今日兩個人就計劃要花兩個銅闆出去,确實覺得有些奢侈了。

  來到街上,兩人東走西逛,小攤面前留戀了許多次,愣是沒舍得把手頭那兩個銅錢花出去,走來走去,便又回到了街頭。

  兩人逛得累了,便到碼頭找了個幹淨點的石頭坐下,兩人對着停在碼頭上擱淺的唐朝商船閑聊。

  石頭道:“哥,你說,唐朝的商船為什麼要造這麼大的。”

  發一指着他手裡那枚快被捏出汗水的銅闆道:“人家有錢呗。”

  這貌似是個讓人無力反駁的回答,其實發一也不過是随口答的,這一天的工錢就這麼多,不是有錢,又是什麼。

  但石頭又問:“那為什麼有些又小得多呢?”

  發一發現石頭有個不惹人愛的原因便是問題多了,他細想了一下,道:“唐朝的船都是運一些唐朝的貨物來我們這換金子的,大船當然裝的貨物就要多點,小船裝的貨物當然就要少些。”

  兩人聊到後面,發現肚子餓了,終于各自把那枚銅錢換了兩個肉包子吃。

  這麼多年來,這還是兩人第一次吃到肉包子的味道,不過,賣包子的小攤可沒因為他們今天有錢了,就給他倆好臉色看。

  兩人站在包子鋪前,包子老闆就像趕老鼠一樣,把包子裝了直接丢給兩人,一臉的嫌棄,道:“去去去,離我這遠點,快走開些。”

  石頭把錢丢給他,瞪他道:“你吼什麼吼,我們沒給你錢嗎?”

  那賣包子的一臉鄙夷,恨不得隔着布去拿銅錢,就像是他們手裡的錢,似乎都包裹着奴魯苦工的酸臭氣。

  但是發一知道,他們手裡的錢,當然也是錢,但這錢卻是出自兩個苦工的手裡,兩個穿着素裝麻衣的船坊苦工,就是誰吼他們,誰罵他們,嫌棄他們,也不會有任何人良心不安的。

  第二天一大早,三人照舊從後山出發,避開軍船巡視的世間,到尖嘴島修理唐朝的商船,下午回來的時候,那滿臉胡子的男人又把當天的工錢結給了他們。

  三人歡喜的回來,石頭感歎:“要是以後天天修的都是唐朝的商船,我們就發大财了,再也不用吃集市上的黃菜葉子了。”

  發一打了一下他的頭,道:“你不知道擅自修理未登記的商船是犯法的麼,被别人知道是要坐牢的!”

  琉球的船坊都規朝廷官府管理,船坊坊主,工頭其實也隻是官府的代言人,平時船坊修繕的都是官府的船隻,遇到商船,都需要登記,所得的報酬還需繳納給衙門。

  石頭揉了揉腦袋,道:“老公羊不就知道麼,那他為什麼還叫我們去修?”

  發一又敲了敲他的腦袋,道:“老公羊當然也得了好處了,況且,他又不是官府的人。”

  發一他爹看快到碼頭了,便制止了兩人的繼續交談,若是兩人這樣的話被别人聽到,再告到縣衙,不僅他們三要被抓去坐牢,弄不好嚴重了,還得被拿去流放。

  他們本來就是最沒有身份的船坊苦工,再觸犯法律,懲罰下去,隻有當作苦力去流放到最艱苦的地方去了。

  那種流放,通常和死沒什麼區别,隻有犯了死刑的人,或者和死沒有區别,被剝奪了所有權利放逐的人,才會被流放到一些永無出頭之日的地方去。

  這天回來,發一沒有和石頭出去到處亂跑,倒是很早就拿了幾個銅闆,去集市買了菜,還買了幾兩肉。

  他們家本來隻有過年的時候才吃上一回肉的,不過今天是個例外。

  算一算時間,今天是第二天,明天白天,唐朝的商船就要回去了,李狀沒有說商船什麼時候走,到底是早上,還是晚上,不過通常來講,都是賣完貨物之後。

  在不知道的情況下,保險起見,發一還是和石頭決定,今天晚上二人就動身,先在今晚潛入商船,不管它明天什麼時候走,二人反正是在船上了。

  說起來,以前用了許多逃離這裡的方法,無一都是被抓了回來,唯獨偷坐唐朝商人的船去唐朝,這個法子倒是從來沒用過。

  一來是唐朝商船有許多護衛,個個穿着盔甲戰衣,帶着佩刀,樣子兇得很,讓人不敢貿然靠近;二來是先前的法子看起來都簡單些,不過雖然後來失敗,那也是事後的事了。

  雖然痛恨這裡的生活,但是想到明天就要走了,發一突然覺得心裡有先酸楚。

  從那天吼了他阿爹以來,他倆還沒好好說過什麼話,今天買了些肉,又特意買了貴了一些的好酒,拎回家裡,拿着那口家裡僅有的破鐵鍋好好炒了一個菜,發一便和石頭等他爹回家。

  發一想,大家分開之前好好吃喝一次,至少比什麼都不做要強些。

  不過,他爹回到家裡的時候,和往常一樣,卻已經醉了。

  老頭嘴裡嘟囔着别人聽不清楚的話,也許是在叨念發一他娘,也許是叨念這兩日得到的工錢,反正瞧着模樣,倒是不像往日那般傷心。

  發一瞧他那樣,心裡倒是更酸了。

  也許他離開後,他爹也就隻能這樣,每日清早爬起來,去船坊幹着最苦最累的苦力活,裝聾作啞,受盡船坊父子的侮辱謾罵,然後下午回來,撿一些集市裡别人丢棄的爛菜葉子,買一壺劣酒,喝得個不省人事,然而第二天照舊。

  也許直到死的那一天都會是這個樣子。

  發一沒有繼續想下去,他和石頭吃了些,又想了想,還是從包袱裡又拿出些銅錢放到他爹的床頭下,這樣也許哪天他沒錢喝酒了,還能有些意外收獲。

  這也算是他做兒子的最後一點孝心。

  老頭子扒在草炕上睡了過去,發一朝着他跪下來,拜了拜,道:“爹,我今晚就要和石頭離開這裡了,這一次是真的走了,以後也永遠不回來了,您這酒要少喝,萬一哪天你喝醉了,别人來到家裡把你的酒錢全都偷走了,就得不償失了。”

  老頭根本沒聽到他說話,嘴裡嘟囔幾句,反而轉了個身,朝着牆壁裡邊睡了過去。

  發一從地上起來,在這小小的破草屋裡環視了一周,再戀無可戀,一咬牙,和石頭拎起包袱,大步走了出去。

  等他們走得沒了聲響,老頭子終于轉了過來,一雙眼睛已老淚縱橫,完全沒有睡覺的樣子。

  他嘴裡低沉而痛苦的呻吟:“走吧,孩子,再也不要回來,再也不要回來受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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