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護衛長卻像沒聽到他的話,隻是問左右:“我們出來多久,離衛縣有多遠了?”
一個專門負責航海的士卒答道:“報告長官,從起航到現在已有四個時辰,按照咱們目前的平均速度,已走了近八十裡。”
護衛長面色難看,又叫人拿了航海圖來,道:“我們現在是在哪個位置,距離此處最近的渤海屬地是哪兒?”
那航海士卒指着一處半島,道:“報告長官,這裡是衛縣的市府虞州,在虞州的半島港駐紮得有渤海的一支水軍,或許我們可以把他們放到那裡。”
護衛長點了點頭,手一指,問:“從這裡去虞州,再回到航線上大約要多久?”
那航海的士卒算了一下,道:“四個時辰。”
護衛長一揮手,收起海圖,道:“就把他們送去那裡,大人在睡覺,這件事情你們暫時不要告訴他。”
衆人道了聲喏,逐漸退了下去。
發一與石頭,李狀三人聽說要把自己送去虞州,讓虞州的水軍再把他們送回衛縣,三顆心如同掉進了油鍋,驚炸不已。
發一慌忙道:“求大人手下留情啊,你把我們送去虞州,就等于殺了我們!”
護衛長道:“為何這麼說?”
發一便把自己的身世遭遇,以及昨日侮辱楊九堡的事都說了出來,他又道:“我們都是船坊最得力的船工,隻要您答應我們,我們願意為大人一路上免費修理海船。”
護衛長搖頭道:“我們有自己的船工,也麻煩不到你們。”他一罷手,道,“你不用再說了,這是規矩,如果再啰嗦下去,我就把你們三個丢進海裡喂鲨魚!”
此番逃離衛縣,乃是這麼多次出逃跑得最遠的一次,發一哪裡肯輕易放棄,便道:“大人,我們三個自己帶得有糧食,這一路之上,不用費您一水一糧,隻求大人給個角落栖身便好,如果大人願意收留我兄弟三人,那我們便願意免費為您做三年奴隸,服侍大人!”
這已是發一的最大承諾了,做奴隸比做苦工更無自由,屆時,不僅僅是你的生命,行為勞力屬于主人,便是你的全身上下,一毛一發,沒有主人的應允,自己也不能擅自做決定的。
孰料護衛長絲毫不為所動,道:“我不需要什麼奴隸,你們不要白費力氣。”
發一僵立當場,石頭與李狀急得大聲哭喊,拼命乞求。
李狀哭的最慘,又是大聲,又是悲傷,隻因他心裡覺得這一切皆由他造成,所以心裡對發一與石頭的歉疚如梗在兇,無法散去。
他跪着腿,弓着身爬到護衛長跟前,抱住其腿痛哭道:“大人,求你救救我們吧,我們就要死了,求求您救救我們吧,我們不想死啊……”
他哭的悲恸無比,涕淚俱下,實在讓人傷懷。
但護衛長畢竟隻是一個護衛長官,哪裡又敢擅自決定人的去留,隻曉規矩是商船大人定下來的,他是萬萬不能改變,便橫着臉,道:“别哭了,大人正在睡覺,若是哭醒了商船大人,大人怪罪下來,隻怕你們現在就要被丢下海裡喂魚。”
發一聽他如是說,也跟着李狀大喊起來。
他料想這護衛長隻負責護衛,若是把商船大人驚醒,作為商隊領袖,大人的見識和兇襟自然是這護衛長所不能比的,僥是大人答應了,那誰也就自然無法反對了。
頓時三人一齊發力,聲聲哭喊,将護衛長急得焦頭爛額。
他忽然聽艙門處有聲響,便大氣喝道:“來呀,把這三個無賴丢盡海裡喂魚!”
左右護衛應聲上前,抓住三人,就要向大海丢去,孰料艙門此刻打開,一個穿着藍衫,頭戴一頂白色華冠的銀須男子走了出來,口中道:“且慢!”
三人便又被拖回了甲闆上。
護衛長道:“大人,他們……”
“我都聽到了。”藍衫男人打斷他道。
護衛長還要道歉,藍衫男子罷了罷手,表示不再追究,讓他退在了一旁。
發一三人見正主出來了,出場的氣度與風範皆是浩然,不禁互相看了幾眼,點了點頭。
發一道:“既然大人都知道了,那還請大人看在我們一心求上的份上,助我們一臂之力,大人恩情,我等定銘記于心,永世不忘!”
藍衫男人讓他們站起來,沒回答發一的話,倒是問了一個問題:“你們三人可知道,我為什麼要來衛城?”
石頭與李狀面面相窺,且說不上來。
發一沉思半響,道:“大人是來這裡做生意的!”
藍衫男子點了點頭,雙目遠眺大海,道:“不錯,我是個生意人!”
他把目光自海面收了回來,落到發一的身上,道:“生意人自然是講究‘以物易物’,商賈求金,無利而不往。所以我來衛縣,也自然是為了賺錢,所以我是一個生意人,并不是施恩天下的慈善家。”
發一兀地轉身,把自己身上,以及石頭、李狀身上的錢全部收集了起來,目光凝視的遞了上前,道:“大人,這是我們身上所有的錢了,我們願意把它們作為搭乘大人商船的資費。”他看着藍衫人,連眼也不眨,“如果少了的話,我們願意等到了大唐,再做小工來補償大人。”
石頭和李狀雖然錢一下子就被收走了,心裡十個不願意,但除此之法,再無辦法,兩人也跟着道:“是啊,大人,我們願意!”
藍衫男人看了看三人身上的裝扮,除了身後的李狀稍好,發一與石頭衣衫褴褛,竟是連個衣服樣子都沒有。
他的目光忽然深邃了許多,道:“年輕人,你知道嗎,我從你的身上,看到了當年我自己的樣子。”
發一看着他,道:“難道大人曾經也如此貧苦過?”
藍衫男人點了點頭,道:“不錯,當年我也和你一般,一無所有,貧困潦倒。”說道這,他環顧了一下四方,才接着道,“也正是憑着自己的雙手和信念,不斷努力,才有了如今的我!”
發一與石頭,李狀三人無不熱皿沸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