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軒進入樓内,見這兒已經坐着十幾個人,全是生面孔。隻有三個人認識,一個是那彌勒佛樣的臨湘國相田貞,一個是昨天剛認識的小侯爺“南俠”劉疆。
還有一個是前些日子被他耍猴一樣的潇湘三子秦茂才,秦茂才在左軒剛進門的瞬間就瞥見了他,先是心頭一震,然後眼睛就死死盯着左軒不放了。
有一個身穿袈裟,肥頭大耳的和尚在人群中有點鶴立雞群,引起了左軒的注意。那和尚靜坐如鐘,淡定自然,全然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樣。
那些人一見到臨湘候,就一個個趕緊站立了起來,相互恭維着,寒暄着,讓左軒感覺很是不爽。
這侯爺能放下架子出門迎接老子,看來必定是有什麼事要求我了,正所謂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嘛!老子便以靜制動,看看你這孫猴子耍什麼招術。
隻見那劉求将左軒引到衆人中間介紹道:“諸位,這位便是鼎鼎大名的茅山卧龍先生。”
卧龍先生?牛家村一山野村夫何時搖身一變成了茅山卧龍先生了?那秦茂才甚是疑惑,但此時礙于臨湘候的情面,又不能發作。他隻是附在一旁的馮起耳邊悄悄說了幾句話。
“見過卧龍先生!”衆人都向左軒行了禮,然而大多數人都是不甚以為然的。他們認為臨湘候爺将這初來乍到的左軒奉為上賓,還親自出門迎接,未免有點小題大做了。
“卧龍先生,你初次到我荊州,這荊州俊傑估計也不甚熟悉,本侯為你一一介紹一番吧。這位是天甯寺戒律院首座智遠禅師。這位是定王台朱雀門大儒人稱星日馬的李澶,這位是定王台白虎門大儒人稱昴日雞的王淵。這四位是人稱荊南四儒的長沙劉溱,武陵田惠,零陵李玄,桂陽韓仁。這三位是人稱潇湘三子的湘南秦商,湘中張布,湘西馮起。另兩位是新任武陵太守田貞以及犬子劉疆,想必卧龍先生已經認識了罷。”
這什麼馬啊雞啊子啊什麼的,左軒一個沒記住,不過有七個人的名字他倒是瞬間記住了,就是那荊南“真會選人”,潇湘“傷不起”。一想到這,左軒暗自佩服自己真他媽太有才了。
有一件事讓左軒大為震驚,就是那田貞新任了武陵太守。老子還想着這國相兄為老子做宣傳要請他逛窯子呢,如今看來是他要請老子逛窯子了,算了,請客不請嫖,還是就此抵消了罷。
左軒客套地朝衆人做了個揖:“諸位才子好,鄙人初到寶地,還請諸位多多指教。”
“卧龍先生獻醫方根治瘧疾頑症,連聖上都甚為贊賞。豈是我等能随便指教的。”潇湘三子的馮起本就對左軒不是很服氣,剛剛又聽了秦商所言,所以直接甩了個臉色。馮起心想潇湘三子在秦商那丟的臉面今天我馮起無論如何也要找回來。
末了這馮起一眼瞥見了左軒身後的木依雲,感覺找到了突破口,登時發起了難:“不過先生初到這長門閣清高之地,卻攜一青衣女婢亵渎風雅,怕是有失妥當吧。”
衆人聽馮起一言,這才注意到站在左軒身後的木依雲,頓時也都附和起來。
見此情形,木依雲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低着頭躲在左軒身後,不敢正眼看衆人,她陷入深深的自責,低聲對左軒說道:“先生,我去外面等您。”
左軒本不是一個愛動怒的人,此刻卻已是怒火中燒,他拉住正要往外面走的木依雲,輕聲說道:“依雲,别害怕,先生跟你保證,這大漢的每一個角落,哪怕是皇宮内院你都能去,有我給你做主,你什麼都不用怕。”
安撫完木依雲,左軒輕蔑地掃了一眼這一群附庸風雅之徒,笑着對那率先發難的馮起說道:“馮公子是吧,我不知道閣下是眼瞎呢還是選擇性眼瞎,您老人家說青衣女婢進入這長門閣有辱風雅,不過我倒是看到你這桌上擺滿酒肉飯菜呢,莫非是諸位大老爺自己搬來的?我瞧着諸位老爺手無縛……鳥之力,怕是隻吃得動,卻是搬不動這飯菜罷!”
左軒此言一出,正在斟酒端菜的幾名侯府女婢偷偷笑了起來。
“你……你休要言辭狡辯!這些女婢都是侯府之人,怎可比拟。”那馮起臉脹得通紅,已有些慌不擇言。
“哦?這樣看來馮公子是認為侯府的女婢就不是女婢了咯。如此說來,馮公子自然也認為公孫龍所言是正确的,白馬就不是馬了?哎呀呀,在下雖為黃老門人,不過當年孔老夫子也是向我太上道祖問過禮的,道儒也算是有些緣分。如今看來,在下卻也是要深深地為孔夫子感到惋惜了呢。”
左軒此言一出,在坐的儒士們都捏了一把汗,這公孫龍以善辯著稱,曾駁倒孔子的六世孫大名鼎鼎的孔穿,讓儒家丢盡了顔面,被後世儒生視為仇人一般,尤其是他這白馬非馬的謬論,更是為儒生所唾罵。現在這馮起用了儒家大敵公孫龍的觀點,且被左軒當面揭穿,如何不叫衆人惶恐,一時間渚儒生都啞口無言了。
“阿彌陀佛!貧僧智遠,并非儒門中人,亦認為卧龍先生攜青衣女婢辱沒長門閣之清流,有所欠妥。”見一群儒生被左軒一頂大帽子壓了下去,作為佛門中人的智遠和尚趕緊站出來救場。
我靠!這大和尚裝逼裝得6啊!老子差點都信了他是得道高僧了。好你個大和尚,不好好在廟裡念你的經,跑這裡來喝花酒逍遙自在,還要觸老子的逆鱗,老子不整死你,跟你姓。不對,和尚沒有性,跟你媽性。靠!還戒律院首座呢,喝酒不犯戒嗎?和尚不在寺廟清修,總摻和俗世,八成是假和尚,老子先虛晃一槍,試一下你這水的深淺。
于是左軒拱手對那智遠和尚說道:“智遠大師是吧,哎呀!說起來,在下與大師雖然素未謀面,卻對大師的法号早有耳聞呢。前段時間在下剛到這臨湘城,諸事皆不順利,聽聞隻要到天甯寺大雄寶殿供奉的佛祖金象前燒一炷香,就會逢兇化吉,萬事順利。于是虔誠地前往寺中燒香,燒完香在寺中閑逛的時候,卻偶然聽到兩個小和尚在議論,說什麼自打智遠師叔做了戒律院首座後,這天甯寺的五戒十善都形同虛設了,寺裡和尚偷盜的、妄語的、兩舌的、惡口的比比皆是,甚至于還有和尚偷看隔壁尼姑洗澡的呢。我當時就想着這他娘的智遠和尚是哪個挨千刀的,老子剛燒了一炷香,卻來這麼一出。可别影響老子這香的靈驗度啊,不曾想就是閣下您啊。”
“你……休要含皿噴人,貧僧早已不在天甯寺修行多年,如今戒律院首座是智空師弟,這院中戒律松散,與貧僧何幹?”那智遠和尚氣得青筋爆裂,冷不防将自己已經不在天甯寺修行的秘密說了出來,心中大呼上當。
如今在這侯府丢了這臉面,也隻能殊死一搏掙回來了。于是智遠和尚硬着頭皮說道:“貧僧雖然已非天甯寺之人,然依舊日夜念經,青燈伴佛,為我佛門弟子。作為佛門弟子,依舊認為卧龍先生唐突地攜一青衣女婢造訪長門閣,有辱斯文。這長門閣潔淨無瑕,如我佛門之菩提樹,佛曰:身是菩提樹,心為明鏡台。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此青衣婢女即為亵渎菩提樹、明鏡台之塵埃,卧龍先生不單不以拂拭,還攜塵埃而來,是何居心?”
“大和尚!我鄭重得警告你,依雲是老子的摯愛,有若仙女下凡,不是什麼塵埃,即便是塵埃,也是彙聚至寶珍珠的塵埃,到此長門閣隻會給這兒争輝添彩,你們這些凡夫俗子應該感到榮幸。好你個假和尚,還時時勤拂拭呢,我看多年不修行,這肉身菩提樹也早已枯萎了罷,每天怠慢懶惰,你心中的那座明鏡台積了那麼厚的灰,怕是拂拭不過來了吧。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心中無佛,卻天天把佛挂在嘴邊,送你三個字,然并卵,看你資質平庸,再給你解釋一下,然而并沒有什麼卵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