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鼠丁無故殺人,已經犯下大錯,你們兩個現在把槍指着的是誰,考慮過沒有?”我對着兩個黑皮便衣怒斥着。
“嘿嘿嘿嘿嘿,石――石副官,我的兩個弟兄沒,沒别的意思,今兒喝多了,打死兩個婊子出點邪火,幾根金條可以解決的事情,您何必當真呢。這又不是老子第一次殺人了,軍座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是訓斥我幾句罷了,樓下的老鸨大驚小怪的,不就是想多撈點錢麼,一個女人她買過來也花不了幾塊大洋。這個事情,不是你管得了的,識相的放下槍走,我這裡自然會處理的妥妥當當,明天晚上,這裡的老鸨依然是笑臉迎客,今日的事情隻字不提。”花鼠丁背對着我,連頭都懶得回,把手槍扔到桌子上,端起酒壇子,又仰頭喝了幾大口,倒的有點急,許多酒都撒在身上和地上。
“把槍放下。”兩個便衣往前了一步,黑洞洞的兩支槍對着我的兩邊太陽穴。我的手槍依然對着花鼠丁,腦子裡飛快的想着如何應付目前的場面。看現在的情形,花鼠丁的确是有恃無恐,他兩個手下,敢對着我動槍,就知道他們對他們的主子在劉文面前的地位非常有信心,完全不怕因此得罪我和受到花鼠丁的牽連。此時我承認我有點小看便衣隊了,我始終認為便衣隊是一幫烏合之衆,沒想到,花鼠丁在這裡的經營還是下了一番功夫的,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就算警衛連的衛隊來了,也未必會能把他怎麼樣,頂多帶回去,又是申斥一番?花錢買命?
花鼠丁拖了張椅子,面對着我坐了下來,在桌上撿了一顆花生米丢進嘴裡,嚼了起來:“你們兩個,把槍放下,别讓石副官下不來台,嘿嘿嘿嘿。石副官,你叫了警衛連了吧,來,坐,坐,我請你喝兩杯,咱們慢慢的等衛兵來,到時候,我給你個面子,讓你押着我下去,如何,這樣你也能在戚州老百姓面前争個‘佩服’二字,啊,哈哈哈哈。”
花鼠丁的兩個手下,把槍放下來了,走到四個女子面前,向着門外,努了努嘴,那四個女子便立刻不聲不響的往外跑。
“慢着!”花鼠丁的聲音異常的冷,讓人後背有點發涼。
四個女子吓得立馬攤倒在地上,回過頭,直勾勾的看着花鼠丁。
“你們是被第六軍副官,石楊副官救了,知道麼?”
“知道――知道。”
“以後石副官來長星樓,你們知道怎麼做了!”
“知道――知道――”
“滾!”
四個女子從地上一下子彈起來,相互扶着,沖下樓去了。一陣淩亂的腳步聲後,聽到樓下門口,哭成了一片,我才把我的槍緩緩地放下。
“副官?呵呵呵,石楊,我告訴你,軍座這半年已經任了三個副官了,都是金陵各高等軍事學院的高才生,說句不好聽的話,前面那幾個,比你強多了,不怕,都自以為自己天縱英才,不把我花鼠丁放在眼裡,結果呢,一個槍斃,一個調走,一個失蹤,我就是個土匪,但是我就是知道一點,這裡,我抱着劉文的大腿,我就什麼都不怕,我知道劉文也看不起我,但是你知道麼,這些高級軍官都是官,帝國官場的官知道麼,哈哈哈哈。”
花鼠丁抓起桌上的酒壇子,又是一頓猛灌。可能喝的急了,被嗆了一下,扶着桌子一陣的咳嗽,左邊的小個子便衣立刻過去,幫他捶背撫兇:“隊長,你慢點,慢點,我們都知道你不容易,不容易。”說着鼻子一抽,似乎是心疼的眼淚要掉下來了。
“滾你媽的。”花鼠丁一把把小個子推到一邊,“輪到拍馬屁,老子是你們的祖宗。”說着,又朝着我讪笑了一下:“官,是坐轎子的,知道麼,這個時代,他們不需要你們這些所謂的熱皿青年,什麼狗屁,他們就需要擡轎子的,就是我這種擡轎子的,知道麼,哈哈哈哈,轎子擡起來,他們才有感覺,才舒服,他們舒服了,我才能活的更好,才能踩在你們這些自以為是的人的頭上,才能看着你們這些自以為是的人,走的走,散的散,老子大口喝酒大塊吃肉,賭錢罵娘,女人不斷,你信不信,信不信,老子明天來,剛才出去那四個,還是像伺候皇帝一樣伺候我?”
花鼠丁站了起來,準備朝我走過來,“所以說,我們要合作,隻要我們合作了,軍座也舒服,我們也舒服,何樂而不為呢?”
“退回去。”我又把槍舉起來對着他。兩個便衣又想舉槍,花鼠丁舉起雙手,讓他們退到一邊,朝我點了一下頭,又坐了下去。
“花鼠丁,我不想和你多說什麼,我現在隻想在這裡等着警衛連過來,把你帶走,至于軍座怎麼處置你,我不想多管。但是現在,我必須把你看在這個房間裡,你要再放肆,我就是成為第四個前任副官,也在所不惜。”我現在隻有等,我一個人,隻能掌控局面到這個地步。
“老弟,其實我也不想殺人,那個死了的媚兒,也是我多年的老相好,老子平時的槍都是上了保險的,拿着槍吓唬她,也是經常的事兒,不知道為什麼今天就響了。再加上喝多了,桃紅這個婊子又大喊大叫,老子就順手蹦了。是不是啊,猴子。”
“是,是,是,石副官,平時咱隊長可疼這小妮子了,可惜啊,唉。”
“我不管你是怎麼殺的,軍座自有定奪。”
“媽的,小赤佬,老子好說歹說,真是姓石的,又臭又硬。别敬酒不吃吃罰酒,實話告訴你,王三炮那樣從皿裡爬出來的十三點莽夫我還怕他三分,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就會不顧一切的吃錯藥,你這種整天抄抄電報的,送送信的,老子從來就不放在眼裡。”花鼠丁有點不耐煩了,一下子把手裡的酒壇子甩在地上,騰的一下就站了起來。
“滴滴――滴滴”,外面警哨大響,車輛的刹車聲,軍靴的腳步聲接踵而來,随後從房間外沖進來一隊士兵,半自動步槍全部上膛,對準屋裡的所有人,包括我。
“你們是軍部警衛連的,還是憲兵隊的?”我随手把槍交給其中一個士兵,“我是石楊。”
“知道你是石楊,咯咯咯咯,副官大人。”這個聲音讓我眉頭一皺,顔平笑嘻嘻的從外面走了進來,“把槍還給石副官,另外三個人的槍,給我下了。”
拿着我手槍的士兵雙手把武器還給了我,随後向我敬了禮,然後走過去吧花鼠丁三人的手槍繳了過來,9支半自動步槍對着他們,花鼠丁三人也不敢過多動作。
“夏副軍長到――”話音未落,夏龍就出現在門口,微笑着,踱着方步走了進來,後面跟着門口和我哭訴的老鸨和她派去的那個小厮。
顔平走到我旁邊和我并排站着,小聲對我說:“别說話,看着,聽着就行了。”
“夏――夏軍長。”花鼠丁慢慢的站起來,剛剛因為喝酒而通紅的臉,變得煞白煞白,他看了看我,那意思是,你居然是夏龍的人。
我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為什麼我安排老鸨去通知警衛連和憲兵隊,最後來的是夏龍和他的衛隊。我看向顔平,她表情嚴肅,立正站定,看樣子并不想多說什麼。
夏龍走到桌子前,一個衛兵拿過來一把椅子,放在他身後,他慢慢的坐下,拿起桌子上的一隻杯子擺在自己面前,另一個士兵立刻拿過一個酒壇,替他把酒倒上。緩緩的舉起杯子,喝了一口,咂了咂嘴:“呵呵,醉仙居的女兒紅,花隊長真會享受啊。”
“夏――夏軍長,小人,小人……”花鼠丁有點尴尬。
“嗯,這螃蟹也不錯。”夏龍又拿起一個螃蟹腿,蘸了蘸醋,放到嘴裡嘬了嘬。然後往桌子上一扔:“花隊長,這桌菜,不便宜吧。”
“這個,這個,夏軍長,我,我……”
“癡風輕舒長袖,眠葉扶地知秋。蒲菊散銀換新酒,也把玉壺香透。
膏蟹怎知心憂,舉螯氣沖鬥牛。神器倒懸青紅轉,管汝将相王侯。”
“花隊長,這首西江月,鄙人填的可好?”夏龍不大的眼睛直直的盯着花鼠丁。
“好,好,夏軍長文思泉湧,出口成章,在下早有耳聞。佩服佩服。”花鼠丁的聲音顫抖起來。
夏龍沒有搭理他,轉過身對着我笑了一下:“石副官,聽說你對詩詞頗有研究,你覺得怎麼樣?”
“夏軍長,平仄準确,壓韻到位,用意深沉,形容花隊長再合适不過了。”
“啊?形容我的?”花鼠丁顯然沒有這個智商聽出夏龍的意思。
夏龍朝我點了點頭,回過頭,朝向花鼠丁笑道:“殺人了?”
“誤殺,誤殺,長官,是誤殺。”
“幾個?”
“兩――兩個”花鼠丁的額頭上的汗刷的流了下來,臉色已經白的不像樣子了。
“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人家都告到我這裡來了,你說是誤殺?”夏龍瞥了一眼邊上的老鸨。
“誰說的,長官,今天姓花的就是老找茬的,進來就打小二,分明是喝酒鬧事,殺人打人,長官,你要為我們做主啊。”老鸨說着說着,又哭鬧起來。邊上的小厮摸了摸臉上的耳光印子,似乎現在還在疼,剛才逃出去的四個女子也适時的走了進來,撫摩着各自的傷口,嘤嘤的哭着。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夏龍擺了擺手。
“夏軍長,您可不能聽一面之辭啊,這個媚兒本來就是我的相好兒,今天我是喝酒了,但我平時也是喜歡用槍和她鬧着玩的,我的槍一直都是上了保險的,今天不知怎麼的子彈居然是上膛狀态的,夏軍長,您明察啊。”
“哦,是麼?”夏龍笑了笑,對着花鼠丁後面的兩個便衣道:“你們花隊長說的,對不對啊。”
“不對!”左邊的瘦高個往前走了一步:“報告長官,花隊長平時就好拿槍吓唬人,而且他的槍從不上保險的,這兩個死了的女人,今兒也是第一次見,不是他什麼相好的。”
“猴子,你……”花鼠丁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大了眼睛看着瘦高個兒。
“是的,是的,今天花隊長就是因為沒有在德泰恒吃上酒,懷恨在心,窩了一肚子氣,才到這裡來撒氣的。”邊上的小個子附和着。
“田雞,你們――你們……”花鼠丁一下子坐在了地上,擡起頭,看着這一屋子的人,啪的一下又站起來,用手指着夏龍,舉槍的衛兵立刻一擁而上,兩個用槍頂住他的腦袋,另兩個把他兩隻手反綁起來,然後往他膝蓋窩一踹,花鼠丁吃不住疼,就噗通一下跪在了夏龍面前。
“厲害,厲害,滴水不漏。”花鼠丁擡起頭,反綁的雙手讓他疼的冷汗直流,牙齒咬得咯咯直響,“夏龍,老子栽了,石楊是你的人,這老鸨,小二,還有猴子,田雞,都是你的人,德泰恒的那一出,也是你讓顔平故意演的是不是?”
“你呢,估計不會活的太久了。”夏龍笑了,“其他你都猜對了,不過你冤枉了石副官了,他安排的老鸨和小二去通知的警衛連和憲兵隊,不過呢他們兩個是來通知的我而已。還有,顔秘書隻是執行我的命令不讓非軍人入席,其他的,我可不會讓這兩位青年才俊知道的太多,壓力太大,是不是啊?”說完,朝着我和顔平咧着嘴,笑得看着那麼憨厚。
“石副官,你既然不是夏龍的人,你說句公道話,我就算是殺了人,是不是應該憲兵隊抓我,夏龍沒資格抓我?就算殺我也是劉軍長親自審我,殺我,其他人沒權力。”聽說我并不是這個局裡的人,花鼠東就像抓到了救命稻草,向我拼命地吼着,身子也死命的掙紮着。
“哦,我沒資格治你是吧!”沒等我答話,夏龍從兇袋裡掏出一個信封:“我這裡有一封密信,來,石副官,替花隊長讀一讀。”
我接過信封,抽出信瓤展開:
“着,授權第六軍副軍長夏龍在第六軍及戚州城除軍事安排及團以上軍隊調動外,各常務在劉文外出及其他暫時無法行權之時,可随機應變,便宜行事,先行後報。集團軍軍部授權人副司令陸軍大将金東。”
“石副官,把信給花隊長看看,有沒有假。”
“是。”我把信展開在花鼠丁的面前。
“看清楚了?這張授權書治不治的了你?金東大将治不治的了你?”
花鼠丁跪在地上,像洩了氣的皮球,整個人都快癱了,渾身上下都瑟瑟的抖着,牙關咬緊,眼睛通紅,已經不能說話了。
“好了,就在現在,軍座因為為我祝壽,多喝了幾杯,正在府中安睡,正是金将軍所說的其他暫時無法行權之時,我就鬥膽代為行使一下戚州治安這一常務了。”夏龍站了起來,情緒激動的說着:“來人。”
“到!“押住花鼠丁的幾個士兵答應的很迅速。
“把花鼠丁壓到門外,說明緣由,當衆槍決,以安民心。“
“是!”回答完,四個人便把花鼠丁押了出去。
“夏軍長,饒命啊,夏軍長,我錯了,我錯了,你饒我一條狗命吧,我做牛做馬報答你啊,夏軍長……”花鼠丁帶着哭腔,撕心裂肺的喊着。但此刻似乎已經晚了,十幾個人證,地下的兩具屍體,有殺人動機,甚至兩個随從都能做出證詞,要想活命,除非劉文強留,不然,是誰都保不了他,可是他的劉軍長這個時候正在夢中酣睡呢,如何管得到他呢。
“花鼠丁,借酒撒潑,濫殺無辜,為我第六軍所不容,今日審定完畢,即行槍決。”
“叭――”一聲槍響傳來,我看到站在角落的兩個便衣抖了一下,老鸨、小厮和四個女子都有點發愣,仿佛一下子從夢中驚醒了。
“好――”門外傳來一片叫好聲,百姓對這次及時的處置還是非常贊賞的,不管怎樣殺人償命,軍隊反應如此之迅速,沒有護短,着實大快人心。
“先走一步,明天,你可以對你覺得有證據的如實彙報。”夏龍向我點了下頭,就徑直走出屋子,下樓,上車,帶着大部分士兵離開了。留下了幾個人,開始處理留下的屍體和皿迹。
看着擡出去的兩個妙齡女子,我歎了一口氣,砰的一下坐在了地上。顔平有些歉疚的看着我:“石副官,對不起,今天的安排,我也不知情,我,自己也覺得是做了一場夢,你也不要怪我,也不要怪夏軍長,至少他為戚州除了一害,畢竟這個人作惡太多了。”
我苦笑了一下:“顔秘書,我不是責怪任何人,我們并不在夢中,兩條命換一個花鼠丁,不知道是不是能劃上等号,真正在夢中的,是這兩個無辜的女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