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龍和我,站在二樓的窗戶口靜靜的看着,樓下的那一幕我們清清楚楚,我們的包間正在中間,基本上除了有些震動和感到炎熱以外,基本上沒有受到什麼影響。
在剛才的爆炸和槍聲的影響下,昏迷的鐘山已經悠悠的醒過來,看着眼前的一切,有些微微的發愣。
“夏老弟,這是怎麼回事?”他掙紮的想站起來,但終究是被綁着,而且他也吃了點刀魚,微微的有些中毒,雖說沒有麻痹,但全身上下使不出一點力氣,被站在身後的王三炮用槍輕輕的一點頭蓋,就軟軟的坐了下來。
“鐘山兄,不好意思了!”夏龍轉過身微微的笑着,“自從我離開東北以後,其實我們之間就沒有什麼好說的了,這次來投靠你,隻是我們的謀劃而已。”
“你――你敢玩老子!”鐘山臉漲的通紅,牙齒咬的咯咯直響,“你别忘了,這裡是老子的地盤,你就是殺了我,你也走不出江鎮城。在這樓下就有老子的衛隊和太君的衛隊,他們……”話說道一半,他就看到了躺在地上的伊藤和高橋,他們的皿已經流到了他的腳下,驚的鐘山下意識的縮了一下腳。
“這兩位你奉為上賓的太君,現在已經變成了死豬了。”我笑着坐在了鐘山的面前,端起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口,“啧啧,可惜啊,可惜,這麼好的酒,就這麼浪費了,鐘司令要不要在臨死前來一杯?”
“你敢――哎喲!”鐘山剛想吓我,被身後的三炮一用力,一下子揪下來一绺頭發,疼得他倒吸一口涼氣,豆大的汗珠順着臉頰流了下來。
“你運氣比較好,不喜歡吃魚的人,看來也聰明!嘻嘻!”我笑道:“合作的話,把我們送出城去,我們留你一條命。”
“我合作有個屁用,這個城裡又不止是我的部隊,還有伊藤的一個中隊,他們兩個雖然死了,但是樓下還有十二個日本兵,你們先過了這一關再說。哼哼,你們要是放了我,我倒是可以保你們暫時的安全,至少不讓你們被日本人抓去受苦。”
“樓下還有十二個日本人?”夏龍笑了,“的确是有,不過,現在即使沒死,最好的狀态應該是大面積燒傷吧,鐘兄要不要下去看看活人烤肉?”
“你――”鐘山一時語塞,但臉上驚訝的表情立刻又轉為了痛恨和不屑,“你們以為這裡這麼大的動靜,焦山碼頭的日本人會不知道,現在應該已經在集合隊伍朝這裡開過來了,你們是跑不掉的。”
“轟――轟――轟――”鐘山的話音剛落,城北焦山碼頭方向發生了巨大的爆炸,一時間火光沖天,照亮了大半個江鎮城,那動靜比這裡的小打小鬧要大多了。我其實并不驚訝,我一直預計,文興泰會在我這裡開打以後行動,而且我隐約的感覺到,他這個家夥大量的往焦山碼頭那裡運送糧食,那些糧食的查得又那麼松,必定是會做文章,現在看來文興泰的糯米糧包裡面,必定混進來了不少的炸藥,這種威力,我們在這裡都感覺到了熱浪,看來差不多在那裡駐紮的日本部隊,不被消耗大半,也是基本上無暇顧及這邊了,如果我們運氣好,他們正在那裡列隊集結,準備趕過來,那麼基本上就可以把番号取消算了。
“怎麼樣?”夏龍也走了過來,伸手按住了鐘山的肩膀,“鐘兄,我可是做到了仁至義盡了,現在這個江鎮城應該你說了算了吧,我呢也不要你面上放我們走,帶着我們出城追擊特務分子這個理由充分吧。”
“如果不呢?”鐘山說話聲音有點微微的顫抖了,“你真的要殺了我?”
“哪裡,我同學一場,怎麼能親手殺了你呢!”夏龍笑的像個慈眉善目的老和尚,“我頂多把這剩下的魚肉全部喂給你吃,你知道,這河豚的毒,發作起來,是很舒服的。你也嘗了一點哦,有沒有一點感覺啊。”
正說着,簾子一挑,顔平走了進來看着我們或站或坐的幾個人,甜甜的笑了起來:“師長,全部準備好了,如果現在殺了鐘山,就這個時間段來說,你就是這裡最大的,現在在樓下的是您的衛隊。”
“不――”鐘山徹底絕望了,“我送你們出城,我送,但是夏龍,你要說話算話,到了安全的地方,你要放我回來。”
“我們認識很久了,我什麼時候說了不算過?”夏龍輕輕的把鐘山扶了起來,親自把鐘山的繩子解開,我和三炮從顔平那裡接過了準備好的手榴彈,綁在了鐘山的腰上,在外面用軍服蓋上,基本上看不出來。
“現在的鐘司令喝多了,腦子清醒的很,但行動不太方便,需要我攙扶着。”夏龍扶着鐘山,他的塊頭比鐘山大了許多,一個手臂就夾住了鐘山的腰,順手伸在衣服裡面拉住了手榴彈的弦,“走吧,鐘兄,我陪着你,别怕。”
看見夏龍和顔平一邊一個攙扶着鐘山走下樓梯,樓下的鐘山和夏龍的衛隊都立正行禮。鐘山手下那個帶隊的班長忙揮手帶着兩個人過來要從夏龍手上接過鐘山,被鐘山揮揮手攔住了。
“剛才發生什麼事情了?”鐘山闆着臉看着那班長,“怎麼日本人都這個樣子了?”
“司令,發現了刺客,應該是S集團軍的特務。火力很強,而且出其不意,日本人離得最近,而且似乎他們就是沖着日本人來的。”那班長低着頭,有些害怕,今天應該是他們的崗哨,誰知道成了這個樣子,按照鐘山的脾氣,不死也得脫層皮。
“碼頭方向是怎麼回事?那裡應該是高橋中隊的駐地吧。”鐘山皺着眉頭,顯然有些不高興。
“還,還不清楚。”班長用袖口擦了擦額頭上的汗,“不過,看這個陣勢,高橋中隊受重創是免不了的了。不知道樓上兩位太君是不是也喝醉了,要不要派人把他們送回去?”
“混蛋!”鐘山一腳把身邊的一個凳子踢倒,吓得那班長又把頭壓得更低了,“你們幾個趕快去師部,傳我的命令,調兩個營去焦山碼頭支援。把車留着,我和夏副師長帶着他的衛隊往東追擊特務。反正焦山那邊也亂成了一鍋粥了,就讓兩位太君在這裡休息一夜吧,有秦翻譯陪着,沒問題,這裡就和他們自己家沒兩樣。這裡的爛攤子,明天再收拾,碼頭那邊現在是第一位的,明白沒有?”
“是!”鐘山沒有說出一句責備的話,那班長長長的送了一口氣,心中暗自慶幸,忙站直敬了個軍禮,帶着另外7個人飛奔着往師部去了。顔平立刻帶着人走出了馬可波羅,在正門口列隊,汽車發動起來,等着他們兩個上車。
“好,鐘兄,你的表現非常好,小弟非常感謝!”夏龍輕輕的拍了拍鐘山的肩膀,“下面就麻煩你送我們出城了,我們還是和來的時候一樣,坐一起,好好的聊聊,哈哈!”
等到夏龍挾持着鐘山帶着衛隊離開馬可波羅後,我和王三炮也從樓上走了下來,看看四周沒有什麼問題後,便到門口扒了兩個死了的僞軍衣服換上,背起槍準備在後面跟着,本身已經說好在丁卯橋上,夏龍和顔平會等待15分鐘,這個時間已經非常足夠了。
“等等――”王三炮突然拉住了我,“我們走了,王伯母怎麼辦?我們要帶着她走。”
“你覺得,你們帶着我走的出去麼?”我剛想說話,王老太已經站在了大門口,看着我們,臉上的周圍像是綻開的花朵一樣,看起來非常的高興,“謝天謝地,我以為你們把我給忘了,哈哈,還記得我這個老太太,我也滿足了。”
“其他人呢?”我四周看看,看不見了其他的夥計和廚師。
“作鳥獸散!”王老太看了看廚房的方向,“打成這個樣子,是個人都會怕,剛才那個女娃娃來的時候,就讓我們都走了。看起來,她也是你們的人吧。”
我知道她指的是顔平,便微笑着點了點頭。對于這個老太太的眼光,我不得不佩服,幸虧她是我們一邊的,否則,我們真的很難逃過她的算計。
“伯母――”王三炮還想說些什麼,但話到了嘴邊,卻被王老太擺擺手給阻住了。
“秦波已經死了,沒有人知道你們和我有什麼關系,樓上死去的三個人緻命傷全部是刀傷,就算天塌下來也和我沒有任何關系,我就是和那些夥計一樣,都是受害者。”王老太嘻嘻的笑着,絲毫沒有一點的害怕,秦波的死對于她可以說是天大的喜事。
“可是……”
“沒有可是。”王老太捋了一下額頭的白發,“即使有人查出飯菜有毒,這筆帳也會算在你們的頭上,怪不到老婆子我,我是本地人,原來這裡的老闆娘,都認識我,誰都不會相信我會和戚州的部隊有瓜葛。”
“可是伯母……”王三炮還想走上前去拉着她一起走,被我從身後一把拽住,這個時候時間緊迫不能在這麼拖來拖去了。
“伯母,就今天的計謀來看,我們的成功都是拜您所賜,請受我們一拜。”說着便拉着王三炮就地跪下,磕了三個響頭,“我相信您的能力,就今天的情形來看,脫身應該沒有太大的問題,反而是跟着我們互相之間的危險更多。今日請您賜真名,什麼時候我們打回來,一定登門拜謝。”
“哈哈哈!這兩個孩子!”王老太沒有過來扶起我們,而是轉過身步履輕快的離去,頭都沒有回,“其實我并不姓王,複姓王孫,單名一個霞字,你們不用找我,替我多殺幾個鬼子吧,再見,再也不見。”
等我們站起身,王孫霞的身影已經閃入了黝黑的巷子裡面再也看不到了,王三炮伸手擦了擦眼角的一點淚水,回身和我拼命的奔跑起來,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夏龍的吉普車停在了丁卯橋上,發動機沒有熄火,衛隊被安排四散巡查,15分鐘後再次到這裡集合,現在的車子裡,隻有開車的顔平和後座的夏龍及鐘山了。到了車上以後,夏龍除了抓住了綁在鐘山身上手榴彈的引信,右手還拿着槍盯着他的兇口,他對鐘山太了解了,這個人并不是省油的燈,如果不是今天有點輕微中毒的話,也許他一個人拿住他還有些吃力。
“師長,前面有兩個士兵過來了!”顔平沒有回頭,淡淡的說着,“要不要過去交涉一下?”
“不必,隻要不是日本人,有鐘山在這裡,就沒問題。”夏龍眯着眼睛笑嘻嘻的看着鐘山說道:“我的老同學是不會害我的。”
那兩人由遠及近,顔平漸漸的看清了身形,一個高胖一個嬌小,軍服似乎在她們身上并不是十分的合身,他們十分的謹慎,端着槍,慢慢的走着,努力的想看清楚車上有誰,似乎想确認身份。
“師長,是牛戴和李芳!”顔平轉過身興奮的笑着,“他們兩個安全的到了。”
“好!”夏龍也很高興,“讓他們兩個上車,對外就說是鐘司令的親兵。”
顔平答應一聲便下車招呼去了,車裡的夏龍松了一口氣,牛戴和李芳先到,能坐到車裡,有人幫着他看着鐘山,他緊繃的神經可以稍稍的松一下了。
“其實,你完全可以把我綁起來,而不是這麼的緊張!”看着顔平下了車,鐘山淡淡的說着,“或者把我打暈,以我的生命為要挾,直接出城,應該也是可以的。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優柔寡斷?”
“鐘山,這裡沒有外人,和你說說心裡話,我不想殺你。”夏龍收斂了他的笑容,臉上的神色很嚴肅,“剛才我其實最擔心的就是,你也被殺了,還好,他們手下留情。”
“哦?”鐘山有點愕然,沒想到夏龍會這麼想,“你會這麼好心?”
“你我都是玩政治的,都知道一支部隊裡不可能全部都是你的人,你鐘山在江鎮的十九師裡面雖然力量最強,但是終會有人不買你的仗,想取你而代之的,恐怕不在少數吧。”夏龍漸漸的松開了抓住手榴彈引信的左手,“如果粗暴的要挾你,結果就是東邊的城門必然成為了聚焦點,一旦十九師裡面哪個高級軍官想借這個機會做掉你,那麼要挾你,便成了我們的死穴,借我們的手殺了你,然後……,這一點你想過沒有。”
“你說的對,所以你想讓我以正常的姿态出現,以出城搜索和追擊為理由,直接出城,我是城防司令,江鎮軍政最高長官,這是再容易不過的,你們要做的,隻是受累看住我,不讓我逃脫,但是,這是最安全的辦法,是不是?”鐘山對于夏龍的想法深以為然,栽在這樣的對手面前,也不算丢臉了。
“最重要的是,我希望你活着!”夏龍又笑了起來,“這個江鎮,僞十九師,你做頭,總比别人好,我們兩個的事情,是政治分歧,但私下裡,依然是同窗,不是麼?”
“好!”鐘山點了點頭,“既然說到這個份上,我今天就帶你們出城,不過,也請你不要食言。”
“不會的!”夏龍拍了拍鐘山的肩膀,“我們兩個的恩怨,隻有在戰場上解決,不是這裡。”
“夏副軍長!”牛戴打開了另一側的門鑽了進來,這樣就把鐘山夾在了中間,随手拿出了一把匕首,頂在了他的後心,“您休息一下吧,拿着槍,怪累的。”
于此同時,顔平和李芳也各自上車,夏龍大概問了問一些細節情況,便各自沉默,畢竟這個時候不是寒暄聊天的時候,車上還坐着一個外人,而且大家的心裡還在擔心着我和王三炮。
“幹什麼的?”
我和王三炮緊趕慢趕才到了目的地附近,已經可以看到夏龍的車停在了橋上,正待要沖過去,卻被人從後面喝住,緊接着是一陣拉槍栓的聲音。
“自己人,都是自己人!我們也是十九師的,軍服看不出來麼?”王三炮忙回過頭喊着,對方的電筒一下子照在了我們的臉上。
“面生的很麼!”對方有四個人,看樣子都是普通士兵,眼神中沒有任何狡黠,比較單純,這樣的人比較好對付。
“我們是上個月逃荒過來的,經我們遠房嫂子顔秘書引薦,被編入鐘司令的衛隊,剛才在馬可波羅那裡遇到了幾個特務,打死了幾個兄弟,我們兩個受了點輕傷,暈了過去,醒過來問了留下來的夥計,知道鐘司令往這邊跑了,才跟過來的。”
“哦,你們不是死了四個麼?原來你們兩個小子沒死啊,是暈了?”拿着電筒的士兵笑了,“兄弟,你命大,有福啊!我們是夏師長的衛隊,既然是顔秘書的親戚,那就是自己人了。剛才在這裡搜索,沒搜到什麼東西,正準備往回撤,遇到你們了,喏,那不是司令的車!”
“是了,是了!我們已經看見了。”我笑嘻嘻的說着,“正想過去呢。”
“走,走,一起走,哈哈,人多好辦事不是!”那幾個人便一起走了上來,帶着我們一起走道了車前。
“報告顔秘書,三班回來了,沒有搜到什麼可疑人物,倒是撿到兩個大難不死的兄弟,據說是剛才從馬可波羅那裡爬起來的,鐘司令的衛兵,一個叫二石老二,一個叫王老三,說是您引薦的,都是您遠房親戚。。”
“老二,老三?”顔平微微的笑着,“不算遠方,還是挺近的親戚,自己人,讓他們跟着你們一起把,剛才在馬可波羅我光顧的看日本人,還真沒注意到有他們。還有,衛隊回來的差不多就在車後集合,直接去東門。”
“是――”彙報的士兵敬了個禮便退回去了。
“石楊和三炮到了,就在衛隊裡面!”顔平轉過來和幾個人笑這說道。
“嗯,到齊了!”夏龍用手掌撫了撫自己的心口,“最後一關,東門并不遠了,顔平,車子可以稍微快一點,立刻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