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川宮将兩隻腿搭在辦公桌上,他的手裡捧着一份文件。文件上寫着“絕密”二字。
柳雲龍進到北川宮的辦公室:“晚上去百樂門?你嫂子得知我的情人被你一槍崩了,喜不自勝。下了聖旨,放了我一夜的假。”
北川宮道:“不成不成。今晚咱們要監督憲兵将閘北倉庫的那批新式武器運到火車站去。”
柳雲龍一聳肩,抱怨道:“媽的,自從進了梅機關,我這一百四十斤肉就算賣給你的帝國了。白班、晚班有任務就連軸轉。我說,擺上棋盤,殺一盤?”
北川宮随手就把那份封皮上寫着“絕密”二字的文件扔到了桌上:“我先去淨手。淨完了手再跟你下棋。”
柳雲龍笑罵道:“你們日本皇室規矩就是多。下棋前還必須淨手。累不累?”
北川宮走後,柳雲龍的目光停留在那份寫着“絕密”的文件上。
整個梅機關,恐怕隻有這位吊兒郎當的親王殿下、副機關長大人随手亂扔絕密文件。
柳雲龍快步走到門前,帶上了門。
而後他來到辦公桌前,打開那份文件。上面正是運送化學武器的五條鐵路線和運輸時刻表!
身為帝國陸大軍刀組成員,柳雲龍自然是能一目記十行的。不過幾分鐘,他就将線路和時刻表牢記下來。
他将絕密文件擺到原來的位置,而後坐到了沙發上。
“來來來!今天你是讓我多少子啊,義兄?”北川宮洗好手問道。
柳雲龍點上一根煙:“今天勞資心情不好,懶得收拾你。晚上還要去閘北倉庫押運新式武器,我先回辦公室睡覺了!傍晚行動前,記得叫我。”
北川宮苦笑道:“我還不知道誰叫我起床呢!用中國話說,我們是大懶指使小懶,小懶幹瞪眼。”
柳雲龍道:“成成成。我回辦公室給你嫂子打個電話。讓她五點鐘打電話到我辦公室。聽見電話鈴,我自然就醒了。”
柳雲龍回了辦公室,拿起電話機,先打給了劉笑嫣:“喂,今晚五點給我打個電話,叫我起床。”
梅機關所有幹事長辦公室裡的電話,總機那邊都能監聽。所謂的打電話叫起床,其實是一條暗語。意思是讓劉笑嫣以送飯為理由,來一趟梅機關,傳遞重要情報。
劉笑嫣在電話那頭道:“哦。親愛的,我新研究了個菜,松鼠桂魚。中午我做了給你送去。”
柳雲龍一副不耐煩的口氣:“送什麼飯。梅機關這邊又不是沒有夥房。”
劉笑嫣在電話中裝成了争風吃醋的瘋婆子:“你是不是嫌我做的飯不好吃?你那情人任素夕做的飯倒是好吃,可惜她已經讓北川宮一槍給崩了!我警告你,今天中午我到梅機關給你送飯,你要是敢剩下一口,今晚你就睡地闆吧。”
說完“啪”一聲,劉笑嫣便把電話挂了。
電話總機負責監聽的日本監聽員對同事說:“啊哈,柳幹事長的夫人脾氣真大。”
同事答道:“呵,你不知道?前一陣北川宮親王槍斃了柳幹事長的情人。他的夫人竟然在家門口放了一挂鞭炮。”
監聽室的二人不知道,任素夕死後,劉笑嫣放鞭炮是做給76号的密探們看的。放完鞭炮,她和柳雲龍深夜在家中為任素夕燒了三道黃紙。劉笑嫣聽柳雲龍說了任素夕在76号多麼堅貞不屈,甚至流下了兩行感動的眼淚。
給劉笑嫣打完電話,柳雲龍拿出兩張紙,憑着記憶寫出了五輛列車的線路和運輸時刻表。
他進到“胖子”徐必成的辦公室。
柳雲龍随手拿起一本擺在桌上的《金瓶梅》,訓斥徐必成道:“我讓你平日裡多讀幾本書練練腦子,你說說你,竟然天天捧着《金瓶梅》看上了瘾。這破書有什麼好看的?你要想幹那事兒,上海灘哪兒沒有暗娼私寮?白天在辦公室沒事兒,你就不能看看什麼《遠東諜報站》、《監聽與反監聽理論》這些有用的書?”
說完,柳雲龍随手将列車線路圖、時刻表夾在了《金瓶梅》裡。
梅機關總部裡,不知道多少個辦公室都裝有竊聽器。他和徐必成在辦公室中,一向不會交談軍統的事。
柳雲龍将《金瓶梅》摔在徐必成手上。他朝着徐必成使了個眼色,右手做敲擊狀。那意思是:這張紙裡的内容十萬火急,立刻想辦法通過電台發到重慶去。
徐必成接過《金瓶梅》,先輕輕點了點頭。而後他扯着嗓子喊道:“機關長,這還有十幾天才發饷錢。你又不準我敲詐上海灘的那些闊佬。我哪有錢去找女人啊?”
柳雲龍将幾張日元摔在徐必成臉上:“滾滾滾,給你三百日元。夠你找三五個女表子的了!以後别讓我在辦公室裡看見這本《金瓶梅》!”
說完柳雲龍轉身離去。
中午十二點,劉笑嫣帶着兩個餐盒來到了梅機關。
劉笑嫣正是花兒一樣的年紀。跟柳雲龍結婚之後,穿衣打扮上又多了三分少婦的風韻。梅機關的一衆幹事長、幹事幾乎看呆了。
清水董三對犬養健說:“怪不得柳桑為了娶她,不惜讓北川宮親王動用憲兵逼婚。我甯願用三個憲兵大隊換這樣一個美人兒!”
劉笑嫣扭捏着姣好的身段,進了柳雲龍的辦公室。
柳雲龍正睡覺呢,劉笑嫣直接揪住了他的耳朵:“昨晚上你是不是趁我睡着,跑出去鬼混了?怎麼大白天的在辦公室睡覺?我就知道,北川宮崩了一個狐狸精,你再會找十個八個狐狸精。”
柳雲龍摸着自己的耳朵:“我的老婆大人。我對天發誓,這半個月來我一直守身如玉。隻跟你那個過。”
劉笑嫣帶着哭腔罵道:“半個月守身如玉?這麼說,半個月前你還沾過别的女人了?你個沒良心的!嫁給你我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黴了!”
說完,劉笑嫣打開飯盒:“吃!都給我吃光!吃飽了養足了精神,晚上好再出去找别的女人!”
柳雲龍猛然将一張疊好的紙塞到了劉笑嫣手裡。他朝着劉笑嫣眨了眨眼睛。
劉笑嫣将紙條收入手包,繼續扯着嗓子罵柳雲龍:“快給老娘吃!剩下一粒米,今晚給我睡地闆。”
“我是真後悔娶了你!嫁給我之前,你是清純玉女。嫁給我之後,你倒成了一隻令人厭惡的母老虎!”
柳雲龍和劉笑嫣一唱一和,簡直就是一對天生的戲精。
吃完飯,劉笑嫣收拾好碗筷離開了。
柳雲龍繼續睡覺。下午五點,劉笑嫣打電話叫醒了他。他跟北川宮帶着憲兵,去閘北倉庫将化學武器運送到了車站。
忙完已經是半夜。柳雲龍上了徐必成的汽車回家。
今天覃人元輪休。車上隻有徐必成和柳雲龍。
“電報發出去了麼?”
“下午我編了個理由,去了一趟上海警察局,把情報給了我妻子。她已經用上海警察局的電台發出去了。重慶方面已經收到。”
回到家後,劉笑嫣接過柳雲龍的公文包,二人進了卧室。
“情報送到你爸手裡了麼?”柳雲龍問。
劉笑嫣點點頭:“我爸這個時間,應該已經将情報交給了組織。”
柳雲龍躺倒床上,心中想:線路圖、時刻表已經交給了組織和軍統方面。能不能截住銷毀這些化學武器,就看鐵路沿線的那些遊擊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