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着幾日的操勞忙繁,鋪子和宅子已是被整弄得七七八八。
鋪子更要緊着些,畢竟須得早些開業,遂若隐二人在鋪子裡忙活的時辰更長些。
宅子倒是好說,先整出睡房床褥,至少保證了近來有地兒過夜,其他的等過些時日再細細整弄出也是不遲。
在鄰居鋪頭的幫忙下,一印刻着“隐安食鋪”的牌匾終是被懸挂在了鋪頭前梁正中。
這牌匾可是專門兒找了家制匾鋪定作來着。
因着鄰居介紹,還得了折扣。
鋪名兒刻得亦是大氣好看,很是讓若隐二人滿意!
“少爺,這下子咱們明兒個終終可開鋪做買賣了。
瞧瞧還缺些啥?
反正小安眼瞧着,現兒個是啥都不缺來着,嘿嘿!
”小安得意道,樂呵得滿面兒通紅。
若隐再四處瞅望了番兒,嘴角彎揚,頗為滿意,拉着小安颔首道:“恩,确是啥都不缺了。
這些時日可真真是辛苦着你了!
”
小安撓撓頭,憨憨一笑:“嘿嘿,小安才不辛苦。
小安可開心着呢。
”
随即想着了啥,嗤笑道:“哧......少爺您可是還記得,咱們頭天兒看鋪的那會兒,那個齊進還拍着兇膛,一副信誓旦旦的樣兒,說他定尋摸個機會,來幫咱們整翻鋪子。
說地倒是好聽來着,可現兒個連個人影兒都不見着了。
”
若隐手指點戳了小安的腦袋瓜嗔怪道:“你還記着那茬子呢。
那小子的話兒你豈能當真?
他甭來找咱們麻煩,便是幫了咱們大忙了。
其他的咱們還是莫要指望的好。
”
“哼,也是!
他若是再敢來尋咱們麻煩,瞧我不拿了掃帚攆就他出去,再給上幾踢,看他還怎地再蹦達了來!
”小安撇撇嘴,不屑道。
“成了成了,此事兒便莫要再提了!
咱們凡事兒且往前頭瞧了去才是正理兒!
可是明白?
”若隐哭笑不得地勸戒道。
繼而拍了拍小安手背,囑咐道:“今兒個晚上咱們早些歇息,明兒最好三更天的時辰便來鋪子作些準備,到時候好不用手忙腳亂的來。
”
“好勒!
要不小安現個兒先把面兒給和上,這須得費些功夫。
好在現兒個天兒熱,發面确是容易的來。
”小安說罷,便挽起袖子,猛地擡起面袋,将面粉倒進和面盆内,好不麻利。
若隐亦是贊成,一個步子上去便要幫忙:“是個好主意來着。
咱們一起來。
”
小安見狀,趕忙将若隐推搡到一邊兒,不滿道:“少爺您莫動,這活兒可不是這麼地幹的,不是您能幹的!
讓小安來便好!
”
若隐失笑,搖搖首,隻得拿起抹布,把竈台再擦上一擦便罷。
總之了說,此時這主仆兩兒的力氣勁兒,更是愈加十足的來!
然次日不到四更天的功夫,主仆二人已是捏作了好些個饅頭包子還有蔥卷兒。
捏包子褶子需要些手藝,這對打小不做活兒的若隐頗有些吃力,連包了兩個作廢的包子便隻得放棄。
饅頭好說,搓成長條兒後按大小比例切成塊段。
若隐學過些功夫,甩面搓面啥的對她倒不是個難事兒。
遂這趕作饅頭的活兒便被若隐一口給包下了。
六更天,天方已露出魚肚白,其他鋪子的門闆正陸陸續續地被搬開,街面上亦開始時不時傳來挑擔小販的吆喝聲兒。
此時這主仆二人的鋪子裡已散發出陣陣面香,第一籠饅頭包子及花卷兒已然出籠,馄沌湯亦已煮開。
桌椅早就拼就好,準備就緒,便搬開了鋪頭門闆。
不到半晌,便來了三兩個挑着貨擔的小販。
有的看了看鋪子招牌,便把貨擔放于鋪子門前,隻身進來,點上幾隻包子外加一碗馄沌湯為堂食。
有的則包上幾隻饅頭便直接離去。
做成了第一筆的買賣,若隐兩個這心裡頭甭提有多爽快了,幹活更是來勁兒!
天色終是大亮,街上的鋪子已是全開。
若隐遣了小安給四周鄰居鋪子送去了好些包子蔥卷兒。
此般一來,這鄰裡關系拉近些,相互照看些,準沒壞處兒的來!
客人已是愈來愈多,除了小販,商客,還有當地路過的,加之鄰居好意作了些許宣傳,這主仆兩個此時已是忙得馬不停蹄,手足并用,恨不得再多長上兩隻胳膊才好。
第一屜籠很快就賣空了,小安正飛速趕忙着下一屜籠。
若隐則跑前跑後忙活着收拾碗筷和算銀錢。
這主仆兩個自個兒都沒顧得上進些食。
直到晌午後,客人已是少了許多,二人才覺着此時已是餓得前兇貼後背!
“這般瞧着,鋪子裡就咱們兩個忙活,可真真是忙活不來!
長久以往,必成個問題來着。
咱們索性多請個人幫着收拾碗筷,你瞧着如何?
”
尋摸了個空當,兩人趕忙草草進了些食。
若隐邊啃着包子邊和小安商量道。
小安正把饅頭大口地直往嘴巴裡塞,聽罷直直點着腦袋,口齒不清道:“恩!
恩!
少爺您瞧着辦便好,小安沒啥主意見兒!
”
“掌櫃的,一碟包子,一碟蔥卷兒。
再來碗馄沌湯,要滾燙的!
手腳麻利些,本小姐等不得!
”
一陣劈裡啪啦,語速極快的女聲忽地傳來。
若隐二人轉過身兒一瞧,隻見一濃眉大眼,膚色麥裡透紅的紅衣少女正坐在堂中間的位兒,一手撐着下巴,揚着腦袋,鼓撅着嘴兒,一臉兒的傲嬌。
另隻手則扶着把雕花青劍。
劍被少女頂在手掌心,豎立在身側凳上微晃着,這讓少女更添了一股子的英氣,甚是明豔飒爽,讓自小在南邊兒長大,見慣了嬌羞溫弱的江南女子的若隐二人啧啧驚奇!
小安趕忙給盛上碟子,擺上混沌湯和勺筷。
返了回來後跟若隐暗暗嘀咕道:“瞧那小姐的衣飾,似是高門家的閨秀,好端端地怎來咱們這兒吃這些粗食,真真奇怪的來!
”
“非咱們之事兒,咱們莫要多問多管,免得惹事兒上身。
尤其這高門出來的,咱們必是要有多遠躲多遠。
她要買咱們的東西,咱們賣與她便是。
可是明白?
”若隐于小安耳邊急急提醒道。
“恩,小安曉得的。
不過,聽這小姐的口音兒,好生熟悉的感覺,好像哪兒聽過似的。
”小安撓着腦袋費力思索着。
其實若隐一早兒就覺得這聲兒忒是耳熟了,且聽得她這心裡頭直發毛的來。
不過還是拉着小安繼續忙活了去,隻道務必低調,勿惹上是非才是。
可這少女偏偏不讓她們清靜:“咳咳!
這包子啥味兒來着,寡淡的要命!
可是連鹽巴都舍不得擱兒?
還有這混沌湯,連個油腥都沒見着,可是拿清水摻合來着?
”
若隐頗感好笑。
自個兒好似沒得罪這小姐來着,先前更是連個照面兒都未打過。
可這小姐的一字一句,都有着股子的譏諷針對之意,讓人好生不解的來!
周圍食客亦是被驚動,紛紛朝這邊兒瞅了過來。
小安氣不過,鼓着腮幫子,一個上前便要辯解,被若隐一把給攔下。
若隐上前作揖,賠着笑,彬彬有禮道:“這位小姐,咱家這頭一回兒做這買賣,尚是生疏的很。
手藝尚有改進之處,還請小姐見諒。
在下多謝小姐好意提點,明兒開始咱家會注意此些不足。
請小姐到時候還賞個光,且過來嘗嘗口味,給咱家提點個一二。
”
“哼!
”少女撇撇嘴,仍是不屑道:“想讓本小姐再來照顧你這生意,那便是得......”
沒等少女話音落下,隻聽見門外又傳來一陣嘈雜。
“給小爺滾出來!
這宅子鋪子原是歸小爺所有,現兒個便還與小爺,否則小爺一個不耐,有你們好看的,便甭怨怪小爺我手下不留情!
”
這聲音更是耳熟,定睛一瞧,不是那齊進是誰?
這聲音更是耳熟,扭頭定睛一瞧,不是那齊進是誰?
此時這家夥兒正抱着胳膊靠在門邊兒上,一臉煞是無賴霸橫的樣兒。
身後還跟着三兩個同樣潑皮痞樣兒的少年。
若隐二人千祈萬求,隻盼這尊瘟神甭再來擾煩。
敢情這小子現兒個倒是真成了狗皮膏藥,黏上了她們,扯都扯不掉了?
若隐隻覺這清靜日子離她甚是遙遠,頓感頭皮一陣發麻,想暈倒都沒處兒躺,唉......
“齊家小爺,您這唱得可又是哪兒出?
咱們當初白紙黑字,簽印畫押的,便是契紙都還在咱們手頭上,您可是不認賬?
”若隐已是無奈到極緻,強忍着火氣,依舊耐心道。
“哼!
與他羅嗦個啥什子的勁兒?
且讓我來!
”說罷,小安便速操起掃帚,猛地砸向齊進,将齊進一行人死命地往外頭攆。
“幹啥幹啥,敢跟老子幾個大不敬,可是活地不耐了?
”跟在齊進後頭的幾個小子挽起袖子,作出一副恐吓架勢,煞是糁人。
此時鋪子内的食客已是放下碗筷,偷溜出去的偷溜出去,有的則留下躲一邊兒觀望。
外頭街上已陸續圍過來一圈,指指戳戳地好不熱鬧,這讓若隐心裡頭更是一陣捉急,直道愈是要低調隐藏,愈是沾惹到事端!
“哼!
管你二位有簽印畫押或是沒,這鋪契地契此時都于小爺我手中,那這鋪子宅子便都仍是我齊進所有!
你二位識相的,給趕緊滾了出去。
自個兒添置的東西都給拿上,我齊進可是不稀罕!
”齊進掏出兩疊泛黃的紙張,昂着聲量道。
“契紙都于你手中?
狗屁!
那我二人手中的且為啥玩意兒?
”說罷小安便從鋪頭後堂的櫃子裡拿出鋪契連帶畫的押,于手中揮動道。
“你且自個兒瞧瞧,你手中的為啥玩意兒!
我齊進可是明人不說暗話,沒契紙便啥都不是!
”齊進歪斜着嘴角無賴道,後頭的幾個也跟着哄笑。
若隐大驚,拿過小安手中的鋪契仔細了一瞧,才發覺這齊進當初所給的契紙,比起齊進現兒個手頭中拽着的那兩張,亦是嶄新的很。
然哈了口氣兒在章印上,手指一抹,便掉了紅,直覺一股子冷氣從頭頂灌到腳底,這心裡頭亦是涼了個徹底。
“哈哈哈,這下頭可是知曉了不。
小爺我數到十,還不乖乖給滾出去,咱家兄弟便砸了這鋪子。
便是報官,這實打實的契紙可是在小爺手頭上。
咱們青天大老爺最是公道,且瞧瞧這理兒到底是站在哪一邊兒!
”齊進得意洋洋道。
“便是沒有契紙,當初咱們給付了一千兩銀票,可是有白紙黑字的畫押!
這其中也有假?
”若隐冷聲道。
“哈哈,甭說假不假。
且瞧瞧這畫的押可是我齊進本人的大名兒!
”齊進晃着身子斜眼道,整個一底氣十足的樣兒!
若隐再拿過畫押仔細了一瞧,隻見這上頭的章印的确不是齊進的本名兒,而是齊迸。
這下頭若隐可是全然明白了來!
哼!
當初與這齊家小子手中買下鋪子實乃大錯,如今到底是被這潑賴給诓騙了去。
也虧得當初那客棧小二還好心提醒了自個兒來着,仔細甭給這齊家小子耍弄了去。
然現兒個也隻得恨自個兒終終是看走了眼兒,不作多想便将他人給輕信了去,真真是蠢笨至極,唉!
“到底滾或是不滾?
弟兄們,砸!
”齊進揮着胳膊扯嗓子喊道。
一夥人氣勢洶洶地湧了進來,每人拿起樣東西,剛要使勁地往地上砸,便隻見那個一直坐在原先位子上的紅衣少女重重拍了下桌子,忽地起身,一腳搭在凳子上,一手将劍身扛在肩頭上,不緊不慢地冷笑道:“呵呵,便是要砸鋪子,且瞧瞧可是能先過了本小姐這一關再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