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小憐擡腳朝前走路,越過站在原地的卿犬,走到了酒店外面。
深夜的海風大的吓人,發出尖銳的唿哨聲,有種山雨欲來的壓迫感。
卿犬走到門口,對她的背影提醒:“這邊。
”
展小憐回頭,卿犬伸手把自己身上的外套搭在她身上,她顯然不知道海島的夜裡有種寒涼入骨的滲人冷意,隻穿了睡衣就敢跑出來,“在酒店後面。
”
走了兩步,卿犬又回頭,伸手拉着她的手腕,把她拉到自己身後,“晚上的草叢裡會有些蟲子,别吓到你。
”
她安靜的跟在他身後,隻看得到他的後腦勺,手裡不知道拿了一隻手電筒,驚吓着草叢裡的蟲子,“爺怕死,命又大,不會有事。
要是真出來找你,怕也是找錯了地方,畢竟西溏這一片的海島多,再者适合休閑度假的海島比比皆是。
怕隻怕他老人家不願屈尊往小海島跑,隻知道挑最好最大最适合享受的地方找……”
展小憐在他身後聽的“哧”一下就笑了,“你倒是了解他。
”
“在他身邊混過的,能有手有腳活到現在的,沒有幾個不了解的。
不了解沒眼色的那些人,不是少了這個就是少了那個,也待不了多少時間。
”卿犬依舊帶着她朝前走:“雷震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當初雷震跟着爺的時候,沒幾個人覺得他能待多久,都覺得是人高馬大的假大個,結果呢?
他比别人想象的聰明多了,即便是為了錢,他也是真心實意的待在爺身邊,他知道挑什麼樣的主子才能保護好雷過客那個廢物,所以他能好好的活到現在……”
展小憐補充了一句:“長的跟大黑塔似得,竟然還娶了雪姬,真不知道上輩子他做了什麼好事。
八成是拯救了銀河系。
”
卿犬沉默了一會,才說:“我上輩子一定做了什麼不可饒恕的壞事,所以這輩子隻能看着愛上的女人替别的男人擔驚受怕……”
展小憐被他牽着的手往後縮了下,卿犬站住腳,回頭看她,島上昏暗的夜燈讓他漆黑的眼眸愈發的亮,然後他看着她突然笑了下:“你别自戀的以外我的女人是你吧?
”
展小憐疑惑的看着他的眼睛,說:“我還是這樣的想的。
”
卿犬嗤笑,臉上的表情甚是不屑:“你這自戀的毛病什麼時候能改改?
”
展小憐被說的一頭火,“你自己做過什麼你别跟我說忘了!
難不成我是被狗啃過?
”
卿犬别開頭,眯着眼看着遠方,嘴裡說了句:“我不是跟你說過,人總有鬼迷心竅的時候?
總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鬼迷心竅。
”
展小憐依舊眼帶懷疑的看着他:“你當我傻?
”
“你傻?
不是南塘鎮有名的神童?
我要是當你傻,我自己就是個蠢貨。
你覺得呢?
”卿犬伸手一拽她的手腕:“還去不去?
”
“去啊,怎麼不去?
”展小憐主動擡腳,隻是看卿犬的眼神不是那麼正常。
卿犬直接開口:“你要是再這樣看我,我不介意再多鬼迷心竅一次。
”
展小憐翻着白眼“哈”了一聲,倒也沒說别的話。
酒店背靠海島上的一座山,下面有個山洞,顯然是裝修過,因為有兩扇大鐵門擋在洞口。
卿犬伸手按了下門邊的門禁,指紋鎖被打開,他拉着展小憐推門而入。
山洞裡有電梯,再乘電梯到了上面一個空闊的空間,出電梯就看到先進的設備整齊排放在周圍,四五個工作人員正守在機器面前,看到卿犬進來,一個個扭頭跟卿犬打招呼:“卿先生。
”
展小憐看了卿犬一眼,卿犬開口:“這兩天海島附近有沒有可疑物,比如飛機和船之類的,有這些東西靠近嗎?
”
一個女工作人員開口:“除了昨天的物資運送船外,雷達沒有掃描到任何其他可疑物體。
卿先生,有什麼問題嗎?
”
卿犬沒說别的,隻是回頭看了眼展小憐,又對他們說了句:“如果這兩天發現有飛機或者船靠近海島,你們記得立刻通知我,别忘了也交接給白天班的人。
”
那幾個人一起點頭:“好的卿先生。
”
展小憐伸手按着太陽穴,沉默了一下,又問:“犬,你能聯系你們家其他海島的人,問問燕回有沒有過去嗎?
”
卿犬點頭:“可以,不過我不确定能不能聯系上。
”看了眼她的臉色,又說:“你先回去休息,我去信号塔那邊,讓人聯系試試,晚上海風大,手機怕是聯系不了,去信号塔那邊,信号可能會好一點。
”
展小憐搖搖頭:“我沒事,我回去也睡不着,讓我陪你一起行嗎?
”
卿犬愣了一下,然後他點頭,低聲說了句:“求之不得……”
兩人離開山洞,去了山的另一側,那邊同樣有個門,那個高聳入雲的信号塔下面就設有一個工作室,專門用來緊急聯絡用的。
卿犬讓人聯系卿家所有的海島,然後兩人在旁邊等,聽着沙沙的聲音後一直傳來一切正常的對話,展小憐的心跳就越來越劇烈。
現在唯一确定的就是燕回在昨天中午左右就出來要找她和燕大寶,可青城到西溏怎麼能飛這麼長時間還沒到?
她們開車開的再慢,也不過幾個小時就到,何況燕回乘的還是飛機?
雙目失神的看着遠方,半響展小憐突然問:“犬,我明天能離開海島嗎?
我想先回岸上去。
”這邊消息太閉塞,讓她猶如耳目被人捂住一樣,完全沒有讓她找人的條件。
卿犬答:“可以,但是離開真的好嗎?
你若在這裡,他要找,遲早會找到,你要是離開,他來找,可你偏偏不在,這不是又錯過?
”
展小憐擡頭看向他的眼睛,“他要是來不了呢?
難不成我還要在這個小海島待一輩子?
”她站起來,搖着頭:“燕回的身邊有無數雙眼睛盯着他,他的一舉一動都會被人關注,他離開青城,就等于是離開了他最牢固的保護圈,肯定會有人想趁此機會對付他……”
卿犬回視她的眼睛,那雙漆黑明亮的眼睛中,蓄滿了盈盈的淚水,她擰着眉,努力不讓眼淚滑出眼眶,卻在她下一個動作的時候滾落下兩顆晶瑩的淚珠,然後她說:“我怕他死了。
”
卿犬垂下眼眸,半響,他問:“如果他真的死了呢?
”
眼淚一滴滴往下落,展小憐盯着他的臉,抿了抿唇,抿下滑到臉頰的淚水,說:“他要死了,我就帶着兩個孩子回安享小鎮,他名下所有的産業物業我都捐出去……”
卿犬慢慢的擡頭,定定的看着她,海風帶着鹹味一陣陣的吹過,吹進眼裡,讓眼睛有種酸澀感,似乎要被吹出淚來。
他忽的笑了下,“看你那傻樣,不知道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的這個說法?
有你這樣當人老婆的?
不定人在哪好好的,你就這邊哭的稀裡嘩啦,好像爺真死了一樣,他要知道了,還不氣死?
”
展小憐伸手抹了下臉上眼淚,吸了吸鼻子:“我也不想……可是這裡太閉塞,我連找個人幫忙的人都沒有……”
卿犬走到她面前,伸手捏着她的下巴晃了晃,擰着眉頭問:“那我是誰?
是誰巴巴跑到我房門口可憐巴巴要我帶她來雷達室的?
我不是人?
你當我擺設?
”
展小憐别開臉,嘴裡嘀咕了一句:“不是沒幫上忙?
”
卿犬被她氣笑了:“你當我是神仙是不是?
出馬就立馬把燕爺他老人家給送到你面前?
爺是個大活人,長了腿的,他要是棵人參娃娃,有十個我也送你面前了。
”頓了頓,他又說:“如果你乖乖回去睡覺,我想我的效率會高的多。
”
“我又沒礙着你的事。
”展小憐抽噎了一下。
“是沒礙着我,不過,”卿犬看了她一眼,說:“會影響會我心情。
”
展小憐在原地愣了一下,然後她擡腳,朝着剛剛的來路走回去,卿犬跟在她後面,把她送到房間門口才放心,展小憐關門的時候,他開口:“你安心睡覺,我幫你找到他。
”
她站在門口,看了卿犬一眼,然後輕輕點點頭:“嗯。
”然後她伸手把門關上。
卿犬在門外站了一會,直到看到她房間的燈被重新關掉,才慢慢轉身離開。
即便回來睡覺,展小憐睡的也不踏實,一時聯系不是人,她就沒辦法放心,斷斷續續也睡了幾個小時,隻是心裡壓了事,天不亮就醒了。
燕大寶哪裡知道那麼多,依舊睡的跟小豬似得,展小憐哄了燕大寶,讓兩個阿姨和幾個保镖陪着她,自己掉頭就去找卿犬。
就跟知道她會來似得,展小憐找到卿犬的時候卿犬正在吃早餐,他對面還擺放了另一份早餐,卿犬頭也沒擡的指指那份早餐,說:“你把這個吃了,我告訴你關于燕爺的消息。
”
展小憐眼睛一亮,“你先說。
”
卿犬擡擡下巴,這個動作做地和燕回有八分相似:“你吃了我再告訴你。
”
展小憐快速的坐到卿犬對面,拿起那份早餐快速的吃了起來,卿犬慢條斯理用早餐的動作頓了頓,然後他放下手裡的餐具,突然問了句:“他在你心裡,就那麼重要?
”
“他是我男人,是大寶的爸爸,當然重要。
”展小憐頭也沒擡的說,吃了兩口,她又不放心的追問:“他死了嗎?
”
卿犬隻是問:“為什麼重要?
隻是因為他是你孩子的父親?
我要是沒記錯,你曾經不是千方百計的想要擺脫他,為什麼現在又這樣在意?
”
展小憐看了他一眼,隻說了一句:“因為他是燕回。
”
卿犬伸手扯了餐巾擦了擦嘴,嘴裡說了句:“昨天晚上,有人在近海發現三架直升機。
”
“為什麼會在哪裡?
你又怎麼知道那是不是燕回的飛機?
”展小憐追問:“還是因為那裡又卿家的島?
”
卿犬點頭:“是的。
那裡有兩個可以娛樂旅行的島。
有目擊者看到上有一架飛機在島上着落,有個男人男人的外貌描述和爺吻合……”
燕回那外貌特征真的很顯著,不用仔細描述,人家幾個類似漂亮的形容詞就足夠讓人明白那是不是燕回來過。
“那現在人呢?
”展小憐的眼睛瞪的很大,“還是在島上?
”
卿犬搖搖頭:“他帶人在島上鬧了一通,沒找到人,又走了,所以現在不知道在什麼地方……”
展小憐猛的站起來:“那就是說下半夜到現在,他的消息又斷了?
”
“近海往南還有島,我估計他有可能往那邊走。
因為那個島比較大,有可能沒人看到,我已經讓人排查。
”卿犬看着她臉上是表情,垂下眼眸,道:“那邊答應,有消息就會給我回複。
”
展小憐真是一口也吃不下去,人呢?
人到底去了哪裡?
她走了兩個來回,搖頭:“不行,我不能這樣幹等,犬,你能帶我去那個島嗎?
”
卿犬扭頭看向遠方,眯了眯眼:“你确定要過去?
我不覺得你現在過去就是聰明之舉,或許他查了所有的島嶼,也或許他找了不少的島,偏偏這裡是他即将要找過來的,萬一你讓他撲空,他不是又要重新去找你?
再者,大寶你是帶走還是留在這裡?
”
展小憐伸手抓頭,“我怕他找不到人又惹禍,我還怕他那樣張揚,讓那些原本就盯着他的人有機可乘……”
卿犬别開眼,“不會那麼巧,他也不會那麼容易就讓人得逞,否則他也不會在青城獨霸一方這麼多年。
你放心,我已經調了人手進島……”
展小憐重重的坐了下來,聲音疲憊的說:“其實我最擔心的,不是他找不到我和大寶不高興,也不是他在外面惹事……”她低下頭,說:“我最擔心的,是他被人盯上,趁着在海上,被人下手……”
本來大海就是一口就能吞下一條船,眨眼奪取無數生命的黑洞,這些遠離了正常社會,隻注重權勢的偏遠地方,總讓人覺得即便死了一兩個人,也不會引起人注意。
又或者,有心人隻要做了手腳,就會讓人覺得淹死溺死飛機失事失足落海等等各種自然界的結果。
就是因為知道海上的特殊情況,所以她才這樣擔心。
在青城她擔心的是别人不要被燕回怎麼了,可在這裡,她擔心是燕回會被别人怎麼了。
她擡頭看向卿犬,問:“犬,其實你也是這樣想的,對不對?
”
卿犬的心忽的跳了一下,他緩慢的擡眸,看向她的眼睛,然後他點頭:“嗯。
所以我調了人過來……”
“如果晚了呢?
”展小憐問:“如果你調的人晚了,他是不是真的會死?
”
她突然朝着他走了過去,在他面前站定,仰着頭,露出一張白淨卻憔悴的小臉,眼眶還有點紅,隐隐帶着黑眼圈,滿眼期待的看着他,然後她伸手,輕輕抱住卿犬的腰,把頭靠在他兇前,說:“犬,我現在,隻有你能幫我,也隻有你能幫他,我隻能指望你了……如果連你我都指望不上,我不知道還有誰能幫我……犬,求你了,你幫幫我,你幫幫我,行嗎?
”
卿犬僵着身體,身體在隐隐發抖,他的手擡了擡,想拍在她的身上,卻久久不敢落下。
展小憐抽噎着出聲:“犬,求你了……你再幫我一次,你幫我找到他,求你了……”
卿犬垂眸,感受着她在自己懷裡顫栗的身體,感受她摟在自己腰上胳膊的緊度,看着她聳動的肩膀,半響,他嘶啞着嗓子開口:“我找到他,我能得到什麼?
”
展小憐緩緩擡頭,臉上都是淚水,直勾勾的盯着他,問:“你想要什麼?
”
他注視着她的眼睛,盯着就沒有挪開,看進她的眼睛裡,更想看進她的心裡,他動了動唇,他想要什麼?
他知道自己要什麼,可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他不過是想要她罷了。
這明明是他的機會,明明她就在他眼前,明明他隻要在忍一忍,他就能把她困在島上,困在他想困住的任何一個地方,隻要他想。
“你想要什麼?
”
卿犬對着她揚了揚笑臉,說:“我想快點把那位不省心爺找到,回家看我老婆兒子。
”
展小憐哭着,臉上對他笑,“什麼你兒子?
明明還是個胚胎,你就知道是兒子?
”
卿犬的手落在她的肩膀上,輕輕拍了拍,說:“嗯,肯定是兒子,說是什麼也不能輸給爺……”然後他伸手,把她扶正,直視她的眼睛,說:“你和大寶在這等着,我會找到他,然後把他帶給你。
”
展小憐盯着他的眼睛,卿犬又說:“我發誓。
”
展小憐點頭:“嗯。
”
卿犬把她按在椅子上,說:“把早餐吃了。
”然後他轉身,擡腳走了出去。
展小憐坐在椅子上,看着卿犬大踏步離開的背影,眼裡包在眼眶裡,然後她低頭,拿起餐具開始吃早餐,眼淚卻一滴滴落下,滑進嘴裡,鹹鹹的。
吃了一會,她嘴裡含着食物,又忽的一下笑了出來,“混蛋……死狗……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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