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觀瀾帶着李榮,董玄景一起來到書房。
“家叔就是在書房自缢身亡的,”鄭觀瀾帶着一絲沉痛地道。
鄭連山久在京中任職,已離家數年。但是從前他未出仕的時候,對待鄭觀瀾相當好,經常帶着年幼的鄭觀瀾出去玩耍,叔侄兩人感情頗深。
“鄭員外郎因何想不開自缢的?”李榮推門而入道。
“在下不知。”鄭觀瀾苦笑一聲道。
鄭連山年紀不大,身居高位,家有賢妻,背靠豪門。鄭家的鄭杲官居吏部侍郎,正要運作鄭連山外放外州刺史一事,怎麼會想到出現這種事情。
事情發生後,遠在荥陽的鄭景大吃一驚,急忙派鄭觀瀾前來洛陽處理此事,查明鄭連山的死因。
荥陽鄭家自入唐以來并不風光,在五姓七家裡面可謂敬陪末座,國初為了在朝中取得一席之地鄭觀瀾的祖父鄭元躊曾五次出使異域,才得了左武大将軍一職,旋即因病死在家中,之後鄭家再無人身居高位。近世以來,鄭家将資源放在鄭杲和鄭連山身上,好不容易有所成就,鄭連山卻自缢身亡,對鄭家的打擊不是一般的大。
“你們都先出去!”李榮進入書房,突然說道。
董玄景聽了立刻伸手攔住鄭觀瀾,将其擋在門外。
“你!”鄭觀瀾面色一變,陰沉下來,轉瞬間又恢複原樣,停下了腳步。
董玄景看在眼裡,心裡不緊暗思道,這些高門大閥出身的家夥個個都不一般,這臉變得可真快,絕對是陰人一個,惹不起。
李榮自不會在意鄭觀瀾的想法,獨自進了書房。
書房裡秩序進然,椅子、書桌、書架都在它們應有的位置上,一切都擦拭得一塵不染,想是事後鄭家人已将其打掃幹淨。
李榮心裡暗道可惜,如果現場保持原樣,查出死因的機會就會大一些。
在跟随狄仁傑查案的過程中,狄仁傑有意教了李榮不少東西。李榮結合前世看過的一些東西,自是一點就透,讓狄仁傑大呼李榮在這方面的天才。
李榮從房間的四周看起,一一仔細地查驗。窗戶旁邊是否有人行過的痕迹,書架上的書是否有翻看過的迹象,甚至李榮還抽出書架上擺放的卷軸一卷一卷打開,看看裡面的内容。
卷軸放在特制的布袋裡,上面略有塵灰,想是主人好久沒有打開翻閱過的緣故。
良久,李榮才從書架旁走開,來到書桌前。
書桌上整齊地擺放着筆墨紙硯,鎮紙,筆架等器物。
李榮拿起鎮紙放在眼前,這是一枚青玉所制的卧馬鎮紙,看起來自然逼真,雕工甚佳,想是出色的匠人所做,可惜的是鎮紙的左下角缺了一塊,估計是不小心掉在地上所緻,痕迹甚新。他又拿起硯台,筆架等物,上面均有一些磕碰的痕迹,而且痕迹很新。
将所有的物品看過後,李榮方來到字紙簍前,裡面還留有許多破碎的紙片。
“鄭公子進來吧,我有事想問一下。”李榮負手站在書桌前說道。
鄭觀瀾緩步走進屋中。
“鄭公子,請把鄭員外郎自殺當天在場的仆役叫來,我有些問題要問,”李榮不由分說地道。
鄭觀瀾眉頭一皺,沒有作聲,返身出去吩咐外面的仆役去院中叫人。
不一會兒的功夫,幾名身着麻衣的仆役走了進來,忙向着李榮躬身施禮,面帶惶恐的神情。
“這幾個當天都在場。”鄭觀瀾說道。
“擡起頭來!”李榮目光對着仆役們掃去。
幾名仆役頓覺李榮的目光好似利箭一樣,不由自主地又将頭低了下去。
“嗯”,李榮微微點頭,剛才他施展了觀微法眼裡面的小竅門,看看仆役中間那個心智堅定一些,問話會方便許多。
“你叫什麼名字?”李榮指着左邊一個年輕些的仆役問道。
“回禀大人,小人叫鄭朗。”仆役擡頭應聲說道。
“你家主人身亡當天,你可在場?”李榮問道。
“小人在場,還把主人的屍身從梁上接下來。”鄭朗說道。
“你進來時看到書房什麼樣子?書桌在那?椅子在那?是否傾倒,你家主人又吊在那裡?”李榮接連問道。
鄭朗把當日看到的情形一一講來,他的口齒還算流利,而且說話有些條理,将當時的情形說得一清二楚。
“書桌傾倒,東西掉落了一地,椅子也翻倒在地上,鄭連山挂在這個位置,”李榮心裡默默道,“鄭連山自缢前把書桌掀翻,椅子推倒,莫非受了某種刺激。”
“鄭公子,你可曾檢查過令叔屍身,是否有外力所傷的痕迹?”李榮轉頭對鄭觀瀾道。
“沒有,我仔細驗看屍身,沒有任何發現,應該是自缢身亡。”鄭觀瀾聲音低沉地道。
“你們都退下吧!”李榮對着仆役們說道。
仆役們如蒙大赦,轉身快步離開了書房。
“我能不能見見令叔母,問些問題?”李榮突然說道。
“不行!”鄭觀瀾聽了白皙的臉上青筋微露,掩飾不出怒意,斬釘截鐵地說道。
荥陽鄭氏可是五姓七家之一,大唐最頂尖的豪門世閥,自古以來就以禮儀著稱,那會讓自家主母像犯人一樣受到審問。
“哦,”李榮不置可否地說了一句。
李榮自是知道自己的要求可能得不到滿足,不過他也不想因為這個與鄭觀瀾起沖突,他的職責是查明鄭連山的死因,可不是與鄭家作對。
“平日跟随鄭員外郎的貼身仆人是誰?”李榮沒有過多糾纏鄭氏主母的事,轉而問道。
“你到底想幹什麼?”鄭觀瀾面色一沉道。
鄭連山的貼身仆人可是世代效忠鄭家的仆役出身,長期跟随鄭連山,承擔着重要的角色,就好像狄春對于狄仁傑一樣,肩負着護衛,仆人,甚至跟鄭家本家聯系的職責,知道鄭連山,鄭家許多的秘密。
“無他,隻是想問一些關于鄭員外郎的事,無關其它。”李榮淡然說道。
“他護衛主人不利,已被打發回荥陽老家,目前不在府上。”鄭觀瀾臉色變了數變,想了想說道。
“真是好巧!”李榮對着鄭觀瀾笑道,“若是我還想見鄭氏主母怎麼樣?”
“你敢威脅我?”鄭觀瀾氣得手腳顫抖道。
李榮的話刺痛了鄭觀瀾自視高傲的心,自從進入鄭府,鄭觀瀾自問相當配合李榮的差事,沒有得罪李榮,怎麼對方還一再得寸進尺。
“你攔得住我嗎?”李榮說道,身形一動,一掌劈向鄭觀瀾。
“你”,鄭觀瀾話來不及說出口,掌風已經掃到眼前,急忙伸掌擊去。
雙掌交接,倉促應戰的鄭觀瀾吃了大虧,何況他本就不是李榮的對手,不由得被洶湧的掌力所擊,後退數步方停下身形。
“嗖”一記鞭腿從空中劃過直朝着鄭觀瀾的太陽穴掃去。
鄭觀瀾臉色大變,勉力提聚真氣,橫臂擋去。
“啪”地一聲,一股無可抗拒的大力掃着鄭觀瀾橫向跌去,撞在書房門上,大門瞬間化為碎片。
鄭觀瀾身體滾落在地上,華麗的錦袍劃出數道裂縫,狼狽不堪。
董玄景站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李校尉真是彪悍,突然出手将鄭家公子打得屁滾尿流,不是一般的強悍,這可是荥陽鄭氏的公子,令人佩服。
“李公子無故出手,究竟何意?”房外忽然傳來女人的聲音。
聲音悠遠而富有力量,蘊含着奇異的真氣。
鄭觀瀾迅速站起身來,一臉怨毒地看着李榮。
“閣下就是鄭氏主母?”李榮說道。
自進入鄭府後,李榮就感覺有高手在旁,比故做貴族風範的鄭觀瀾要強上許多,隻是一直沒有現身。鄭家傳世悠久,家中有高手并不令人意外,不過這名高手一直關注自己就令人有些煩了,是以李榮才悍然出手,逼其現身。
“妾身正是鄭氏,”女子的說道,“請到偏廳一見,妾身确有些事想跟李公子說。”
鄭觀瀾悶哼一聲,盯了李榮一眼轉身向着偏堂走去。
李榮微微一笑,沒有回應,跟着走去。
“把書房紙簍裡的碎紙全部收起,拿回去我要看,”李榮暗地裡吩咐董玄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