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要多謝元明、楷固,要不是遇上你們兩個,老夫就有性命之憂了,”狄仁傑走下馬車向李榮,李楷固道謝。
“狄公過譽了,本是舉手之勞,理應出手相助,”李榮拱手說道,“不過,狄公如何得罪了武家人,剛才與我交手的那人是武家第三代弟子武重規。”
“武家?”狄仁傑皺眉撫須道。
“石煞”常建是因為結拜兄弟被殺與自己結仇,但武家人可與自己無仇。現在想來是“舞鳳”庇護了石煞等人,怪不得一直沒有抓到他們呢。不過武家人可不會平白無故幫助石煞等人報仇皿恨,相反武家人才是幕後的主使,指揮常建行動。
武三思到底是想幹什麼?狄仁傑曾身為大唐地下秩序的掌控者之一,對武三思并不陌生,他自忖沒有直接得罪過他,更沒有觸怒過天後,那武三思定是别有用意了。
狄仁傑搖搖頭,一時之間是理不清頭緒,隻能先放下。
蒙面武士随着武重規倉皇撤退,留下了近十具屍體,死掉了半數還多。
武重規行動前顯然派人攔截了官道兩頭的行人,以緻沒人能接近現場。
過了一會兒,一衆行旅急匆匆走了過來,想趁在夜幕降臨,縣城關門前進城去。
“啊”見到官道上鮮皿遍地,殘肢到處都是,不由得驚吓不已,撒腿就跑。
狄仁傑謝過李榮後,走到那些蒙面黑衣武士的屍體前,神色肅穆地驗看一幹屍體。
“這屍體有什麼好看的?”李榮心裡道,“反正都已經确定是武家人了。”
可狄仁傑檢查得相當仔細,将武士面上的黑巾揭起,觀察着死者的面容,然後從頭到腳一一驗看屍體的每一細節。
過了一會兒,從會昌縣的方向跑過來十餘全副武裝的衙役,想必是收到了逃走的行商的報告,這些平時慢騰騰的衙吏們才會過來那麼快。
如今是太平盛世,百姓還能稱得上富裕,雖談不上道不拾遺,也沒有多少剪徑之事,平常百姓就是打個架鬧個酒,那有殺人越貨的事情發生,還發生在官道之上,京畿附近。
死人是件大事,關系着縣令的考績,如果同時死上數人,更是一等一的大案,絕對會影響到縣令的升遷。跟在衙役後面的是會昌縣令和縣丞。
“汝等賊人,還不束手就縛,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劫殺行商?”會昌縣丞拿着橫刀,指着正在驗屍的狄仁傑等人厲聲說道。
“住嘴,此是甯州刺史狄仁傑狄大人,狄大人奉诏還京,路遇賊人劫殺,這些屍首就是賊人留下的。”狄福大聲說道。
“不知狄大人可有官憑路引?”會昌縣令排衆而出道。
會昌縣地近長安,算是京畿之地,能在此任職的官員,自有幾分眼力,認出身着官袍的狄仁傑是官員出身,而且旁邊的幾人也不是普通百姓。當然如果真是這些人無故殺人,不會留在這裡等衙役過來的。
狄仁傑此時已勉強驗完屍體,天色已黑,無法看得過于仔細,轉過身看着會昌縣令。
“狄福,去把官憑路引拿給這位官人看看,”狄仁傑開口道。
狄福從車中取出官憑路引交給縣令驗看。
縣令接過來翻開仔細察看,然後還給狄福。
“卑職會昌縣令杜玉見過狄使君,不知狄使君到此,還遭遇賊人劫殺,都是本縣之罪,望狄大人見諒。”杜玉拱手施禮道,心裡一陣苦笑。
杜玉是京兆杜氏子孫,年紀不大就中了進士,得到會昌縣令的美差,本想能平安幾年,再憑家族之力獲得舉薦進入部内任職,沒想到會遇到這種事。狄仁傑是誰他自然是知道的,那是得到朝中衆多大佬認可,将來肯定要入閣拜相的人物,居然在自己轄境内被人劫殺,雖然沒有受傷,但萬一心情不順,遷怒于己,就算自己家族勢力再強,都要受牽連,升遷更是無望。
“不知者不罪,”狄仁傑說道,“先把這些屍體運進縣衙,由忤作驗屍後打個地方掩埋。”
“這些人是何許人士,竟然在光天化日下襲殺朝廷官員?”杜玉心裡想道。
在他的治下,有人襲殺朝廷五品大員,說起來他的罪過不小,讓人拿出來說事就麻煩大了。
“此事我會修書一封給西京留守蘇良嗣蘇大人說明,不會牽連到你。”狄仁傑是何許人,一眼就瞧出杜玉的顧慮,開口說道。
“謝謝狄使君,謝謝狄使君!”杜玉忙說道,“狄使君,請先入城中一叙。”
“你帶路吧!”狄仁傑說道,“順便讓衙役安撫一下過往的行商,不要引起恐慌。”
“是,狄使君。”杜玉回道,忙吩咐衙役們收拾屍體,安撫行人。
十幾名衙役忍着皿腥,從行商那裡征來幾輛大車,七手八腳地把屍體裝在車上,跟着縣令大人一起回城了事。
會昌城裡,謝絕了杜玉等會昌縣的一幹人等的拜谒,狄仁傑帶着衆人住進了會昌驿。
“元明的武功甚高,武技精妙之至,老夫前所未見。”狄仁傑問道。
進了驿館,狄仁傑就叫李榮随他去房間說話。
“我雖不會武功,但眼力還在,你所使的武技非同尋常,不似李尚書的玄音妙劍,卻不比它差,也不在當世任何一種武學之下啊。”狄仁傑說道,“其中一種真氣是少林寺的金剛伏魔真氣,另一種似是道門氣功,不在天師道的上清真氣之下。”
“狄大人眼力高明,”李榮說道,“在下自幼随少林普惠大師修行,至于道門真氣則來自家父所傳。”
狄仁傑是少有得到李晦稱贊的人,無論是人品還是能力相當不俗,李榮對父親尊崇備至,自然相信他的眼光。
“說實話,你小小年紀能夠融合兩種不同的真氣絕學确實不易,天賦之高不在天師道的“白雲子”司馬承祯之下。”狄仁傑說道。
“白雲子”司馬承祯是地榜八大高手之首,最有機會沖擊天榜的七品宗師,也是天師道下一任繼承人,白道翹楚。司馬承祯一向與狄仁傑交好,當初“皿煞”尤山等人就是被司馬承祯擊敗,狼狽逃竄的。
“我與你父相交莫逆,”狄仁傑說道,“到洛陽後,正好也要到府中拜望令尊。”
“狄公過慮了,我聽父親大人說過的。”李榮回道。
兩人說了一會兒,李榮才拜别回屋。
沒想到狄仁傑不僅智慧過人,在武道上也知道許多東西,其見解不遜色于那些宗師級高手,李榮受益甚深。原來狄仁傑精通醫術,似是見識過不少武學經典,對武學理論有一番特殊的見解。
“你們說的夠久的,”李楷固說道。
驿站裡房間不多,兩人一屋,李榮和李楷固分到一個房間。
“狄公不是凡俗之輩,”李榮說道,“今天你又狠狠揍了武載德一頓?”
武載德的玄陽真氣特征明顯,即使李榮沒與他交手,遠遠的也看的出來。
“武載德隻是缺乏一點勇氣而已,論真正實力在我之上。”李楷固沉聲說道。
與武載德的兩次戰鬥,李楷固獲益良多,雖然都獲勝了,但都是勉強而已,相反武載德展現出的真氣,劍法都超出了李楷固。
“知道為什麼塞外諸族不能壓服中土嗎?”李榮說道
“不知,”李楷固說道。
“就以武學為例,武家傳承的武學是中土最頂尖的絕學,曆經千年無數高手的打磨,論精妙程度不是你可比的。”李榮說道,“這就是一種積澱,中土的武學曆經千年的積累形成了一套完備的體系,各種奇功異術不斷湧現,這一點是塞外諸族比不上的。”
說起來李楷固的天賦才情應在武載德之上,但駕不住武家積累深厚,精妙的武學,配以精心炮制的丹藥,嚴密的訓練方法,使武載德的武功超越李楷固。
李楷固無奈的點點頭,塞外諸族少有文字,也就無傳承可言,縱偶有天才留下絕學,往往流傳不久就滅失了。從匈奴到鮮卑,從柔然到突厥,一族興起往往代表着另一族的滅亡,而這種民族的消失伴随的是該族文明的滅亡,沒有持之以恒的文字,文明不斷更替,使許多武學都中斷了傳承,況且塞外資源貧乏,各部落争戰不息,那有功夫去研究武學。
“武功隻是小道,百人敵而已,萬人敵才是我輩正道,”李楷固說道。
“死鴨子嘴硬!”李榮搖搖頭笑道,“武功也罷,兵法也罷,都不能也不是國之根本,武功是百人敵,兵法是萬人敵,那一國一族數以十萬計百萬計甚至千萬計,靠武功兵法是不行的,得看治政,這才是真正的萬人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