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祭祀大典隻有一日,雨小了一些,卻仍然沒有停止。
“司天監是怎麼确定的日子?暴雨接連不止,明天如果還不是晴天,祭祀大典還要怎麼進行?”武則天在宮中走來走去,心情煩躁地說道。
“老奴昨日問過司天監的姚振,說明日一定會天放大晴,是祭祀祖先社稷的黃道吉日。”楊景臣低聲說道。
“祭祀之前連降大雨,正好對蛇靈的計劃有利,姚振是否有二心?”武則天說道。
祭祀大典關系她下一步奪位計劃,可以說大家都在看着她此舉,她是絕不容大典有失。如今她的師傅,号稱“魔門女帝”的大宗師元華已經離開洛陽,不知去向,以後的路就要武則天自己走了。雖然她對戰勝任何敵手有着絕對的信心,但是失去長久以來站在自己身後的師傅,總讓她有一種淡淡的不安全感。
“之前老奴問過司天監的人,查閱過已往的記錄,七月初的這幾日洛陽下雨的機率确實很大,姚振也曾說過。”楊景臣說道。
事實上姚振到是說過七月初會下暴雨的事,但又保證七月初八天會放晴,武則天自己沒有放在心裡罷了。
“朕有些急躁了,”武則天歎口氣道。
以一個女人的身份登臨大寶是曆代無人做過的事情,盡管武則天有着充分的信心,有時不免感份外的孤獨。
七月初七的一大早,元行沖預先征用了十數隻大船,從左右千騎中挑選了五百名最為精銳的士卒,逆着洛水向上遊行去。
洛水中航行的船隻不少,這次元行沖征用的大船長達六丈,寬約一丈,每隻船能載人四五十人,加上需要攜帶的帳篷,兵甲等物,足足用了十五隻大船才運上所有的東西。
李榮,楊執一跟着元行沖同乘中間最大的一艘,這是難得的戰艦,專門從水師那裡借來的。
三人冒着細雨站在船頭,一起看着河上的風景。
“一次出動四名宗師級高手,蛇靈下的本錢還真不少。”元行沖笑道,“這次武三思請動了天凰武攸緒,不知李若雪知道了作何感想。”
“李若雪既然有此計劃,那麼武攸緒這一因素豈會不考慮在内,她不會輕易罷手。”李榮說道。
“世事那能盡在預料之中,不然還有何情趣可言?”元行沖說道,“未知才令人好奇,才會激發人們去探究,就像這條洛水,我就曾想水的源頭在那,于是順水而上,抵達洛水源頭發現居然在華山南麓。後來我就想大河的源頭在那,大江的源頭在那裡,有生之年到過這兩個地方,才不負此生。”
“是啊,與河水,江水相比洛水太小了,而河水,江水與大海相比又太小了,一山還有一山高。”李榮說道。
“嗯,”元行沖說道,“朝廷的實力可不是蛇靈能比的,蛇靈必然會要以失敗告終。”
“聖母神皇那裡已經知道此事,并做出了充分的防備,一旦上遊有變,就會撤到安全地帶,那怕水壩垮塌也不會造成多大的破壞。”楊執一在旁邊說道。
這支船隊逆流而上,引起了在洛水上航行的船隻們的注意,船工們紛紛在船上吵着,看到船上身着甲衣,手持刀槍的士卒也都吓得趕緊加快了一些速度,離開這些船。
“重規,在小谷紮營,固然是地勢使然,也有許多不利之處。要是遇到敵襲,沖過來封鎖谷口,你們想出去都難,這可是兵法大忌。”武三思來到武重規的營帳,坐在帳中對着武重規說道。
“禀告叔父大人,這幾日連降暴雨,移軍于谷外,我怕士卒們抱怨,是以沒有移營。”武重規畢恭畢敬地說道。
武重規也不是笨蛋,知道全軍營于小谷于兵法不合,但是他已經在外面放了警哨,時刻觀察着水壩各處的動靜,不怕有人沖過來。這裡山路艱險,那容大股軍隊行進,況且這可是洛陽附近,怎麼可能有成百上千的敵人。
左領軍衛這一營士卒身為禁軍十二衛之一,裡面的士卒大都是洛陽附近的權貴子弟,讓他們飲風淋雨不知承受了多少抱怨,這是武重規不想移營的另一原因。
“事到臨頭,一點苦都吃不得,怎擔得起重任?立刻移出二百士卒駐于谷外,”武三思厲聲說道。
“是,”武重規臉色一變,忙轉身回去安排移營一事。
“武家下一代後繼無人啊!”武三思心裡暗道,“論起武道天賦來懿宗,重規勉強說得過去,卻也難有攸緒那種驚才絕豔,到是李晦的兒子李榮有幾分李晦年輕時的風範,甚至更勝一籌。”
片刻間,嘴裡不停地小聲嘟囔抱怨着,臉上帶着不滿神色卻又無可奈何的士卒們冒着小雨來到谷外搭建營帳。
下雨天,誰也不想出來淋雨,更不想住得好好的,卻拆掉營帳,重新再立起來。士卒們踩在泥濘的地上,鞋子不一會兒就濕透了,粘乎乎地非常難受,自然是心有不滿了。
谷中原先立好的帳篷中,武重規的營帳無疑是位置最好,也是陳設最為奢華的,如今武三思住在了裡面。離武三思的營帳不遠處立着的一個普通帳篷中,一位身材魁梧,虎背熊腰的大漢,身穿皿色長衫,盤坐在木榻上,一把鬼頭大刀橫放在他的膝上。
“尤兄,此次勞你出山,事後一定奉上你要的東西。”武三思掀開布簾進來對着皿衣大漢說道。
“武三思,我也沒想到《逐天鬼神錄》的下冊會落到你們武家手中,”尤山裂開大嘴說道,“要是天鬼宗知道了,肯定會找上門來的。”
“機緣巧合而已,尤兄也不想失之交臂吧。”武三思說道,“天鬼宗能将上冊交給尤兄修習想必也是拿走不少東西,而在下隻是要求尤兄殺幾個人罷了,難易程度不可并提而論。”
“你不會要求我殺李若雪吧,雖然我很想将她斬于刀下。”尤山哈哈一笑道。
“李若雪?這次尤兄隻要拖住蛇靈可能出現的先天宗師即可,李若雪自有我武家人去對付,我想讓你殺的人也是你的仇人。”
“我的仇人?”尤山皺眉道。
他的仇人絕大多數都已死在他的刀下了,那還有什麼仇人。
“李榮,曾殺了常建的那個李榮。”武三思說道,“此次擊退蛇靈後,我想尤兄能找個機會擊殺李榮,到時我會通知尤兄出手。”
“劍侯李晦的兒子?”尤山說道,“也罷誰讓他殺了常建呢,誰叫他是李晦的兒子,那可是我最讨厭的人了。這件事我答應了,不過我不希望拖多少時間,你知道我還要忙着回去參悟《逐天鬼神錄》的下冊呢。”
“當然,我會盡快通知你的。”武三思說道,“我走了,希望明天能見到尤兄大顯神通。”
武三思轉身出了帳篷。
尤山眼中露出輕蔑的神情,合上雙眼,閉目調息。
小谷後面的山上,武攸緒一襲粗布麻衣,找到一處山間石縫,稍微能遮擋風雨,盤坐在一塊青石上,靜靜地等候着“蛇靈”李若雪的到來。
對武攸緒來說,國家興亡,家族盛衰并不是他追求的對象,他想追求的是武道的巅峰,是武則天師傅所處的那種武道境界。成為九品大宗師是他的目的,至于幫助武家成就大業也是為了在此過程中挑戰更多的高手,刺激武道的進步,事實确然如此。在短短的數年中,武攸緒的武道一再精進,境界到了八品入微境的圓滿境界,離九品也隻是一步之差,隻是卻難以尋得破境的良機。
元行沖所帶的船隊用了半日功夫才抵達水壩處。
戰艦首先靠岸,元行沖腳尖輕點,踩着水面就來到北岸,腳下的鞋子滴水不沾。
楊執一和李榮也踩水而過,跟着登上岸邊。
剩下的士卒們可沒有這樣的功夫,離岸邊不遠的地方就跳下船,涉水而過,向着岸邊跑了過來。
船隻上帶着的帳篷,兵甲并不少,花了士卒們半個時辰才搬盡。
然後這支船隊才掉頭順流回洛陽去了。
這邊,楊執一,李榮指揮着士卒們在亂石林立的山腳下立帳紮營。元行沖則越過水壩去拜訪武三思,交流布防水壩的事情。
好在千騎士卒準備得頗為充分,調動的船隻也足夠多,除了一日的糧食,還帶着足夠的木炭,準備晚上烤火之用。
涉水而過使士卒們的衣衫都打濕了,又在雨中幹了半響,難免使得從上到下濕透了,士卒們忙取出火盆,裝入木炭,圍在旁邊烤起火來。
李榮和尉遲修寂分到了一個帳篷,兩人身為高手到沒有被雨水淋濕,各自坐在帳中一角,盤坐調息。
千騎負責駐守北岸,武家防守南岸,兩營士卒隔着水壩相望。元行沖和武三思商量了一下聯系的方法,應對的舉措,才回到營中交待給楊執一,李榮等各級軍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