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色嚴肅的劉參軍領命而去,留下兇色略變的趙本質有些不安地坐在桌前。
如果查出蔣王廟私藏賊贓或是直接參與劫掠朝廷貢賦,這可是十惡不赦的大罪,弄不好為讓趙本質承擔責任而人頭落地。
狄仁傑看了看坐立不安的趙本質說道:“趙刺史不要多心,蔣王廟賊人若是暗自劫奪朝廷貢賦,刺史大人能深明大義,協助奪回貢賦也是奇功一件,我會向聖母神皇陛下禀明詳情。”
說什麼趙本質任泗州刺史多年,對地方的人情事務甚是熟悉,有了他的協助會使狄仁傑辦事更順利一些。如果趙本質沒有牽涉其中很深,狄仁傑到不介意放他一馬。
趙本質勉強一笑,“多謝狄大人的美意,卑職一定協助大人做好此事。”
他可不指望能借此機會在官位上更上層樓,光是與越王的關系都可以讓他萬劫不複,若是能平安落地,保全身家性命就是莫大的福份。
元行沖和李榮、尉遲修寂三人揮退了看守牢獄的士卒,将陳文羽押到牢中最深處,親自審問。
天下州縣的牢獄都是最髒,最陰森的地方,犯人進去之後,折壽數年是很正常的事情,體弱多病的死在獄中也不稀奇。
陳文羽關在一間狹小的囚室中,雙手被反吊在半空中,腳尖剛能點地,身上套着幾十斤的大枷,痛苦異常。
“皮膚嫩滑,有如少女,陳道長看來是享福慣了,一副好皮相!”尉遲修寂嘲笑道。
“我可是天巫宗内門弟子,你們若是動了我,天巫宗不會放過你們的。”陳文羽說道。
“你以為蔣柏清會為了你這個小卒子找朝廷的事?”元行沖說道。
“說出你所學的天巫宗功法口訣,”李榮二話不說,單刀直入道。
元行沖,尉遲修寂聽了一愣,他們以為李榮會問些關于天巫宗劫奪朝廷貢賦的事,問陳文羽功法不知有何用處?
兩人自是可以看出陳文羽境界不高,不過剛剛能凝聚内氣,遠遠不是幾人的對手,離高手的稱号還有十萬八千裡的距離,所會的功法至多也是天巫宗的基礎功法沒有多大用處。
雖然是基礎功法,可也不能任意外傳,不然天巫宗的門規可是非常嚴厲,對不經允許傳授外人功法的會處以重罰。
陳文羽面色一變,沒有言語。
李榮微微一笑,随手輕彈,數道指風射在陳文羽的兇腹之間。
指風射中的部位都不是尋常的人體穴道,看似漫無目的,使得元行沖兩人也感到有些詫異。
陳文羽可不好受,隻覺得五髒六腑之間,如蟻行蟲爬****無比,忍不住身軀磨蹭止住癢意,恨不得咬斷舌尖用痛意止癢,可惜李榮根本不給他這個機會,伸手一推,把陳文羽的下巴卸了下來,免得他咬舌自盡。
****之意剛過,又産生一股劇痛,氣皿化做小刀,小鋸一樣,不斷地切割着心肝脾肺,痛得陳文羽大汗淋漓,然後是火焰般的炙熱和玄冰般的寒冷,弄得陳文羽欲死欲仙。
“這是什麼手法?”元行沖有些好奇地問道。
李榮的逼供手法還從未見過,不似尋常的分筋錯骨,跟魔門諸種手法也不一樣。
“上次中了紫衫獅王李兆坤的七傷拳,感覺與我所學的七情禦氣有些類似,就創出一個小把戲,用來逼問人效果頗佳。”李榮說道。
元行沖聽了不由得苦笑道,“你這天賦也太打擊人了!”
至于尉遲修寂早就見怪不怪了,反正自己比起李榮來遠遠不如,也就不再比了。
“啪,”李榮一掌輕拍在陳文羽身上,震散了他體内異氣,将他下巴接上,“再不說的話,你就不是折壽幾年的下場了,想咬斷舌尖自殺也是奢望,有時死并不是最可怕的事情,你出身魔門應該最清楚這一點。”
“我隻是天巫宗門下普通的分壇壇主,境界又不高,那懂得什麼高深的法訣?”陳文羽帶着哭音說道。
他坐鎮泗州多年,錦衣美食,嬌妻美妾統統不缺,那有當初學武的動力,吃苦的精神,更不用說在武道上下功夫了,自然也就學不到什麼高深的武技。
“沒關系,基礎口訣告訴我就行!”李榮平靜地說道。
“其息出入,通于天門,與天相接,上入泥丸,長于元神,”陳文羽老老實實地将所學功法全盤告知李榮。
“嗯,确實是天巫宗的基礎功法口訣。”元行沖說道,“不過對我們來說幫助不大。”
“以前我沒見過,算做拷問前的開胃菜吧!”李榮笑道。
他們幾個的任務是拷問出天巫宗劫掠朝廷貢賦一事的詳實。
從李榮的本心而言,也沒指望從陳文羽身上得到啥高深的法訣,畢竟陳文羽自身的武學修為不高,學不到什麼高層次武學,借獲得天巫宗基礎功法,也很有參考價值。
李榮細心品味着天巫宗的心法發現一個猜想,這天巫宗的基礎功法似乎是從《水書》裡脫胎而出的,屬于簡化版的柔水真氣,培育真氣的法門,真氣的運行路線都簡化了許多,使精神力平常的普通人可以做到。
創出這套功法的人絕對是武道大宗師,對人體經脈的認識,武道的了解超越了李榮認識的所有人,包括他的父親李晦和師傅普惠大師。
“這功法是誰所創?”李榮突然問道。
“我天巫宗初代宗主巫帝蔣子文。”陳文羽利索地說道。
“果然是他,”李榮心裡暗道,“想必《水書》曾經落入蔣子文手中,他破譯出了其中的微妙。”
李榮所料不假。漢末戰亂蜂起,天賦極佳,才情超世的蔣子文懷着普救世人的心,踏入江湖。可混亂的時世裡,蔣子文就算是宗師級高手的實力也無法改變大勢,隻能偏安于江南一隅,暗中輔助孫權統一南方,于此過程中得到了《水書》。蔣子文自是視若珍寶,為此專門遠赴遙遠的南蠻之地,找到傳說中的水族人,學會了水族文字,從而知曉了《水書》的奧秘。
這時的蔣子文本身的修為已達到宗師級别,不可能完全推倒重來,改習《水書》中的武學,但憑着他絕代的才華從中悟出一套真氣修煉法門,取名無形真氣,創立了天巫宗,做為鎮教功法在宗中流傳。
接着幾人開始詢問陳文羽朝廷貢賦被劫一事。
陳文羽養尊處優多年,那還有堅持的勇氣,竹筒倒豆子一般把年初天巫宗聯合越王府做下的驚天大案吐露了出來。
原來今年春上,越王李貞看到武則天統治逐漸穩固,更借助來俊臣、索元禮、周興等酷吏不斷清洗忠于李唐皇室的勢力,頓覺壓力增大,于是決定孤注一擲,聯系了天巫宗劫奪江南各地運往神都洛陽的漕船,為自己造反提供本錢。
天巫宗平時就跟越王府合作幹過此事,隻是規模不大,聽了越王李貞的請求,欣然同意,就派高手參與此事,劫走了十二艘漕船。事後越王李貞又逼迫揚州都督府官員欺上瞞下,以船隻漂沒為由上報朝廷。
當然李貞動手的原因來自李榮等人的猜測,陳文羽所供述的是越王府、天巫宗動手劫掠貢賦的經過。
元行沖、李榮、尉遲修寂互相看了一眼,把陳文羽的供述記下來,拉着陳文羽簽字畫押,心滿意得地離開囚牢,命千騎士卒替換囚獄的衙役仔細看管,轉而去向狄仁傑彙報了。
面色蒼白的劉參軍低聲細語地向狄仁傑說着從蔣王廟搜出的财物甄别出來屬于年初被劫走的貢賦。
狄仁傑面色沉靜地聽完了劉參軍的報告,聽完後沒有多說就讓其下去聽候命令。
趙本質這時已将希望完全寄托在狄仁傑身上,期望狄仁傑能放他一馬。
過了一會兒,元行沖和李榮過來向狄仁傑禀報審問陳文羽的結果。
“越王,天巫宗,”狄仁傑站起身來歎口氣道。
所謂揚州府上報河道積淤,導緻漕船沉沒,不過是越王為了掩飾貢賦被劫走而做出的表面文章。
“趙刺史,這十幾船貨物還有人員全部不知所蹤?”狄仁傑問趙本質道。
“越王曾隐約提過此事,沒有多講。陳文羽則是事後才知會我,讓我為運送貨物提供便利,不允許駐防官兵出動。”趙本質說道。
狄仁傑看過陳文羽的供狀,确實是如此。不過,趙本質身為泗州刺史,越王的心腹之一,要是隻知道這麼一點事就有些兒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