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生明月,天下共此時。清風吹我襟,篝火明我意。
口銜山石細,心望海波平。波濤奔湧處,建功立業時!”
韓俊上岸之後,剛指揮完兵勇架起大鍋生起篝火,那邊蔡琰幽怨的眼神又看了過來,頓時讓他一陣頭大,迫于無奈之下絞盡腦汁東拼西湊了這麼幾句,骨架松散,格律也談不上嚴謹,單号在這個時候五言詩剛剛興起,一切都還沒有定型。因此蔡琰也并沒有感覺到不妥,輕蹙着柳眉看着韓俊忙碌的背影默讀了一遍,頓時心花怒放地取出蔡邕遺留下來的“焦尾”,就在月下焚香淨手,整理衣衫,悠悠彈誦起來。
似蔡琰這樣的名家雅士,因曲高和寡導緻知音難覓,因此本有“五不彈”,既疾風甚雨不彈,坐市不彈,對俗子不彈,不坐不彈,不衣冠不彈。如今别的都好說,唯有那圍着大鍋轉悠個不停的韓俊,卻讓蔡琰悲憤莫名,生出了一種“對牛彈琴”的感覺。俞伯牙痛失知音,青石摔琴從此不再彈奏。蔡琰找不到知音,或者說認定的那一位“知音”不給面子,讓蔡琰鼓着嘴有一種效仿俞伯牙的沖動。
貂蟬抱着包裹的嚴嚴實實的小棉襖坐在蔡琰身邊,聽出蔡琰的琴音節奏似乎有些亂了,抿嘴淺淺一笑道:“焚琴煮鶴,便是夫君經常做的事情。他骨子裡便沒有高雅的氣質,姐姐若是因這個生氣,以後恐怕就有的氣受了。”
大鐵鍋裡冒起了騰騰白氣,伴随着還有一股鮮爽的氣味撲鼻而來,讓韓俊整個人都無法淡定了。受夠了那些寡而無味炖肉炖菜的折磨,有機會吃到原生态的海鮮,不啻于是豬八戒碰到了人參果,天下地大肚皮最大,天大的事也要先擱到一邊等自己飽了肚子再說。
郭嘉一臉鄙夷地看着韓俊,嗤笑道:“化外蠻夷都知道,水精海怪吃多了于身體無益,于性命有患。主公若是甘之若饴,就不怕治下百姓人人效仿導緻幽燕之地不思耕墾,田地荒蕪麼?”
韓俊懶得理他,叢大鐵鍋中撈出了一隻足足有一斤多重的螃蟹,雖然知道海鮮出鍋後涼一會再吃口味更鮮美,營養也更豐富,但他肚子裡的饞蟲卻一刻都等不了了。掰下一條蟹腿來,吹了兩口氣,便放在嘴裡有滋有味地品嘗起來。
郭嘉看着韓俊那一臉陶醉的模樣,不自覺地咽下一口唾沫去,又看了看手裡幹巴巴的蒸餅,閉着眼惡狠狠地咬了一大口,強迫自己不再往韓俊那裡看。
海風輕輕,滿天星鬥,守着如玉美人,吃着絕美海味,韓俊心裡面隻剩下了一個心願。那就是,再來上一瓶啤酒該有多好啊!
好在,漢清酒度數不高,喝多了也不會上頭,勉強也能起到替代的作用。
韓俊兇惡的吃相吓壞了所有人,貂蟬和蔡琰面面相觑,臉上都挂着和郭嘉相似的表情,有心想要嘗試下又不太敢,可是肚子裡的饞蟲卻又被韓俊給勾了起來。左右為難之際,卻見到韓黛睡眠惺忪的叢營帳中走了出來,皺着小眉頭吸了吸瓊鼻,喃喃道:“什麼味道這麼鮮美,大哥,你背着我偷吃什麼好東西呢?”
韓俊顧不上理他,随手扔過半隻螃蟹去,嘴裡塞得滿滿的,根本就無法開口。
“啊呀!這是什麼,好可怕呀!”
韓黛一個激靈,倒退兩步,滿臉懼意地看着掉在地上的那半隻螃蟹,明亮的眼睛眨都不敢眨一下,生恐那個可怕的怪物突然飛起來咬掉她的鼻子一般。
小孩子的好奇心,總是很大的,膽量有時候也要更大一點,緊緊地盯着那隻煮熟了的螃蟹看了半天,發現好像并沒有什麼危險。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瞅了瞅大快朵頤的韓俊,又瞅了瞅地上的螃蟹,咽了口唾液,一咬牙兩隻手無比謹慎地撿了起來。
學着韓俊的樣子,韓黛閉着眼睛将螃蟹拿到嘴邊,壯着膽子輕輕允吸了一口。
“哇,太好吃了!”
美食的誘惑,頓時讓韓黛忘記了所有的恐懼,三下五除二的将半個螃蟹啃完。不過瘾地擦了擦嘴,湊到韓俊的身邊撒嬌道:“大哥,我還要吃。”
擔心韓黛那長出來還沒有太長時間的小牙齒,被堅硬的蟹殼碰壞,韓俊充分盡到了一個兄長應盡的義務,細心地把蟹殼都剔除掉,這才放心地遞給韓黛。
看到就連一向挑嘴的韓黛,都吃的津津有味,郭嘉終于無法繼續強撐下去了。深吸一口氣拿過一個牡蛎來,掰開殼之後,深吸一口氣,将肥美多汁的蛎黃取下來塞進了嘴裡,小口地咀嚼着,臉上卻情不自禁的慢慢挂上了一副無比享受的模樣。
“即便明天就會死去,今天我也一定要做個飽鬼!”
郭嘉滿眼放光的大吼一聲,挽起袖子,“咕咚”喝下去一口清酒,便開始不顧形象的狼吞虎咽起來。
第一個吃螃蟹的人是勇敢的,有了韓黛和郭嘉做榜樣,貂蟬和蔡琰終于扔掉了所有的顧慮,投入到了不怕死的吃貨隊伍中。
飽餐一頓之後,韓俊懶洋洋地躺倒在營帳中。把小棉襖舉在半空中,滿臉驕傲道:“那個浮浪子雖然很多時候都不靠譜,但是他的眼力還是值得信任的。他說你将來一定會長成一個風華絕代的大美女,那我的小寶寶将來就一定會傾國傾城。讓全天下所有的男人為你傾倒,讓所有揮斥方遒的年輕才俊都跪倒在為父腳底下哭着喊着要給我當女婿,哈哈!”
貂蟬給韓俊端過來一盞熱茶,苦笑道:“我倒是不希望奉孝先生的玩笑話成真,我隻願我的閨女能夠平平安安的長大便足夠了。生的普通一點也沒什麼不好的,反正有你這個父親在,她将來總不至于餓肚子就可以了。”
韓俊一瞪眼道:“你我的骨皿,怎麼可能會普通了?我敢保證,将來我閨女一定會是天底下最美的女人!”
貂蟬翻了翻白眼,不置可否。
韓俊惱怒道:“你不相信?”
貂蟬被韓俊那孩子氣的表情逗樂了,掩嘴笑道:“夫君說是,那就一定是了。”
韓俊這才滿意地點點頭,擠眉弄眼地扮鬼臉逗弄着小棉襖,洋洋自得道:“将來若是有人敢長的比我閨女還漂亮,那我就派人毀了她的容貌。”
貂蟬心裡一緊,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臉頰,一臉的擔憂之色。
韓俊哈哈笑道:“逗你玩呢,我又豈是那樣無理的人?大姑娘比不過人家,咱們再接着生一個不就完了麼?”
貂蟬面帶潮紅,心中羞澀,别過頭去不敢再去看韓俊的眼睛。
韓俊笑的更歡了,小腹處也開始變得溫熱起來,小心翼翼地把小棉襖放到旁邊的小床上,柔聲道:“寶寶乖哈,别哭别鬧,我這就和你娘給你生個妹妹陪你一塊兒玩。”
貂蟬面色通紅地啐了一口,嘤咛一聲,身體已經酥軟了下來。
可是,就在韓俊面紅耳赤,****大發之際,帳外卻突然傳來了一聲清脆的琴弦聲,一下子讓他的靈台清明了不少。
“鳳兮鳳兮歸故鄉,遨遊四海求其凰。”
流亮的音節,清柔的樂聲,将琴聲中所蘊藏的熱烈奔放而又深摯纏綿的韻味表達的淋漓盡緻。
漢初辭賦大家司馬相如,做客臨邛,與當地富戶之女卓文君一見傾心。司馬相如彈“綠绮”高吟《鳳求凰》,俘獲了卓文君芳心之後,兩人約定私奔,當垆賣酒,寫就了一段流傳千古的愛情佳話。
“鳳求凰”變成了“凰求鳳”,“綠绮”變成了“焦耳”,可是對于愛情的向往與追求卻是一樣的。
“相遇是緣,相思纏綿,想見卻難。山高路遠,惟有千裡共婵娟。因不滿,鴛夢成空泛,故攝形相,托鴻雁,快捎傳。”
“喜開封,捧玉照,細端詳,但見櫻唇紅,柳眉黛,星眸水汪汪,情深意更長。無限愛慕怎生訴?款款東南望,一曲鳳求凰!”
缭繞的琴聲中,韓俊低低地吟唱着後世聽來的一阕詞,和這個時代格格不入的格律與曲調,放在此情此景中卻又是那樣的貼切。
情不自禁的,貂蟬在燈光中翩翩起舞。琴弦撩動着她的心弦,讓她的目光迷離,絲袖翻飛,恍若姑射仙姿一般。
微醺的郭嘉,懶洋洋地翻了個身,迷迷糊糊的自言自語道:“卻沒有想到,谪仙人一般的蔡昭姬,也有落入凡塵的時候。”
舌尖舔了舔嘴,似乎還在回味着剛才的美食,嘟囔一聲又道:“倒也不怪昭姬着急,若換作我是女兒身,也比然會對主公情根深種的。幸好,我是個男人,還是個沒有斷袖之癖的男人啊!”
一曲《鳳求凰》奏罷,韓俊卻好似還沉浸在那熱烈奔放而又婉轉纏綿的琴音中不能自拔。
淚水漣漣的貂蟬,緩緩踱到韓俊面前盈盈一拜道:“昭姬姐姐是個可憐人,妾身鬥膽懇請夫君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