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松貪财,全漢中無人不知,但偏偏這一次閻圃是誤會了楊松,所以楊松立即瞪大了眼,拍着兇脯大聲道:“閻圃你莫要無證無據的皿口噴人!我楊家良田萬頃,房舍千間,什麼樣的奇珍異寶我沒見過?什麼山珍海味我沒吃過?我兇中這顆赤誠丹心,對主公忠心耿耿從未有過半分動搖!你若有證據,便拿出來面呈主公,你我當面對質!若是拿不出來,便是無中生有的毀我名聲!”
越說越氣氛的楊松,面對着張魯一躬到底,“還請主公為我做主!”
張魯隻感覺自己一個頭兩個大,左右為難,無奈地擺擺手和稀泥道:“行了行了,都少說兩句吧!你剛才不是說有萬全的退敵之策麼?說出來我聽聽。”
楊松不依不饒地搖搖頭道:“主公若是如此偏袒閻圃,請恕松不敢苟同!”
閻圃冷冷笑道:“若是你的計策當真管用,不用主公處置,我自去你的府門前跪上三天三夜不吃不喝為你賠罪!”
“君子一言?”
楊松一挑眉,挑釁地看着閻圃。
閻圃昂然挺身,聲若洪鐘地回道:“驷馬難追!”
“好!”
楊松傲然點了點頭,又一拱手道:“韓俊盡起關中兵馬來犯我漢中,後方必然空虛!主公何不遣人帶厚禮出使西涼,說動西涼馬騰與我結盟,兵出大散關,則韓俊必将匆忙引軍北返,如此則漢中之危自解!此乃圍魏救趙之計,主公以為如何?”
“萬萬不可!”
閻圃又站出來反對道:“興平二年,三輔****,屯駐于長平岸頭的馬騰,非但沒有出兵勤王,反而趁勢作亂,襲取了蘇氏塢堡,大肆擄掠。由此可見,馬騰其人不忠不義,絕不可以倚為臂助唇齒!西涼凋敝,關中富庶,若是聯馬抗韓,則無異于飲鸩止渴,到時候前門驅虎,後門進狼!漢中再無甯日矣!”
張魯沉吟片刻,咂咂嘴道:“也不是不無道理。”
楊松眯着眼睛想了想,“若是主公擔心馬騰過河拆橋,松還有一計,隻是不知當講不當講。”
此時的張魯,就好像溺水一般,不會放過任何一根肯能救命的稻草,立即一揮手道:“快講便是!”
楊松點點頭,問張魯道:“主公可知馬壽成長子馬超之名?”
張魯想也不想便答道:“這是自然,獅盔獸帶錦馬超,西涼人皆言其勇武不亞于呂布,我又豈會不知?”
楊松道:“馬孟起雖是庶出,但卻是容貌俊秀,風流倜傥,最難得的是武藝高強冠絕天下,主公以為如何?”
張魯莫名其妙地點了點頭,“如無意外,馬孟起他日成就,必在其父之上。”
“既如此,主公何不納之為妹婿?”
楊松此言一出,張魯立即面色大變,猛地站起身來想要斥責楊松,但話到嘴邊,卻猶豫了一下,重新坐了回去,面帶思索之色。
張魯有三個弟弟,其中兩個都已經先他離世了,隻剩下一個比他還癡迷于道術丹爐的張愧。另外還有一個妹妹,名叫玉蘭,時年二十出頭,已過了及笄之年,但卻不知何故,卻始終沒人上門提親。
張魯的母親盧氏,年過五旬尚且容顔宛如妙齡少女一般,作為她唯一的女兒,張玉蘭的姿色自然也不會差到哪裡去。但可惜的是,和她的那幾個兄弟一樣,張玉蘭最感興趣的事情,也是求仙修道,世俗之人,自然是入不了她的法眼了。
天師道并不禁男歡女愛,因此張玉蘭也就成了張魯的一個心病。眼瞅着自己的這個妹妹要變成老姑娘了,父母亡故,長兄如父,他平日裡可沒少為這事操心。
楊松剛才的建議,乍一聽來荒謬不已,但細細想來卻也不是沒有一番道理。
隻有一點,張魯無法接受,那就是馬超的庶出身份,所以他皺着眉頭又想了想,還是搖搖頭道:“玉蘭金枝玉葉,我不舍得讓她遠嫁到西涼去受那風沙之苦。所以,還是算了吧。”
楊松不甘地咬了咬嘴唇,“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主公總不至于獻城投降吧?”
“絕不可以!”
楊松身後,竄出了一條昂藏大漢,跪倒在張魯面前哀求道:“主公莫要忘了,韓俊與您之間,可是有着不共戴天的殺敵之仇!”
楊松不滿地瞪了他一眼,“楊任,這裡沒有你說話的地方,給我滾到一邊去!”
楊松是楊家家主,而楊任卻不過隻是依附于他的一個偏房,平日裡自然是為楊松馬首是瞻,不敢有絲毫不敬。但是此時的楊任,卻好像失去了理智一般,兩眼通紅地攥着雙拳狠狠道:“幽并軍雖強,但我漢中兵也不是沒有一戰之力!主公若是信我,我定能主公帶回韓俊的首級來!”
“狂妄!幼稚!”
楊松不客氣地啐了一口不屑道:“幽并軍南征北戰,鮮有敗績,請問你的信心從何而來?”
楊任梗着脖子堅持道:“我願立下軍令狀,若不能得勝而歸,情願引頸就戮絕無半分怨言!”
張魯苦笑着歎了一口氣,搖搖頭道:“我知楊昂戰死,你心裡難過,着急為他報仇的心情,我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我要你拍着你的良心回答我,你有幾分勝算?”
張魯的問題,楊任無法回答,因為他心裡很清楚,與幽并軍正面交鋒,以漢中兵的戰鬥力,他的勝算微乎其微。正如張魯所說的那樣,他從來都不是個狂妄無知的人,隻是胞弟楊昂的戰死,讓他有些失去理智了。
楊任臉上猶豫遲疑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所以張魯也徹底杜絕了最後一絲與幽并軍死戰到底的念頭。
“賨人,夷人,真的可信麼?”
張魯又想起了閻圃的建議,但楊松的話又讓他心裡遲疑,所以不放心的又問了一句。
“主公放心,若出現任何差池,可拿我是問!”
閻圃信誓旦旦地拱拱手,但随即話鋒一轉,猶豫道:“隻是退去巴山之後,再想要殺回漢中就比較困難了。我剛才仔細想了想,聯馬抗韓或許可行!”
“嗯?”
張魯滿頭霧水地盯着閻圃,不敢相信地追問道:“你剛才說什麼?”
閻圃不去理會楊松那挑釁的眼神,抿了抿嘴唇沉聲道:“馬超庶出,而且性格太野,絕非玉蘭良配。但馬超之外,馬騰尚有嫡子馬休,馬鐵。馬鐵年紀尚幼,暫且不提。馬休年紀雖比玉蘭要小兩歲,但也到了婚配之齡。因此臣下建議主公,招馬休入贅漢中!如此一來玉蘭不必遠去西涼,二來也可讓馬騰有所忌憚。”
“可是,玉蘭會願意麼?”
張魯猶豫着點了點頭,又愁容滿面地搖了搖頭,他對自己的這個妹妹,寶貝的不得了,真正是捧在掌心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
閻圃一咬牙道:“生死之際,顧不上那麼許多了。主公切莫因小而失大啊!”
張魯為難地點了點頭,左右看了一眼,“那誰願意為我去西涼走這一遭?”
楊松偷偷使了個眼神,那邊他的胞弟楊柏站出來拱手道:“臣下願往!”
張魯點了點頭,又看向兀自跪在那裡的楊任道:“我與你兩萬精兵,去定軍山下寨,不求你能破敵取勝,但一定要給我守住了!明白嗎?”
楊任重重點了點頭,慨然道:“主公放心,末将定與定軍山共存亡!幽并軍若想要跨過定軍山,首先一定是叢末将的屍體上跨過去的!”
定軍山屬于大巴山山脈,共有秀峰十二座,号稱“十二連峰”,如遊龍戲珠一般盤桓在漢中大地上。自古有言“得定軍山而得漢中,得漢中而得天下”,由此可見定軍山的重要性。
定軍山很重要,韓俊不會不知道,但他卻并沒有着急出兵,而是在陽平關内修整了足足三天之後,才不緊不慢地率領着大軍來到定軍山前紮營下寨。
“張魯,這是鐵了心要頑抗到底啊!”
韓俊自然不是真的不着急,而是耐着性子等着暗影閣将所有打探到的消息傳回來之後,才會做出下一步的決定。
如今的韓俊,早已經在戰鬥中飛速成長為了一名合格的統帥。
郭嘉聳聳肩道:“要怪,就隻能怪黃漢升箭法太準了。若張衛不死,或許張魯還有可能拱手稱臣。但可惜的是,黃漢升一箭射斷了他的後路,讓他别無選擇了。”
韓俊翻了個白眼道:“那你說,張魯的選擇是什麼?”
郭嘉懶洋洋地回答道:“狗急跳牆呗,還能如何?”
韓俊不耐煩地瞪了他一眼,“說明白點!”
郭嘉無奈道:“益州劉璋,與張魯有殺母害兄之仇,他自然不會前往投奔。另外還有巴山深處,山高林密,但不到走投無路之時,我想張魯不會甘心退去山林做野人的。而估計他心裡又很清楚,單隻靠他手下的那些蝦兵蟹将,斷然不可能是我幽并鐵騎的對手,所以,他就隻剩下唯一一條路可走了。”
韓俊眼前一亮,手指了指西北的方向。
郭嘉一臉“孺子可教”表情地點了點頭,“沒錯,就是馬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