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周韓就像當年的自己,隻是他不希望這樣的悲劇再次上演,他抖擻了精神繼續坐回電腦前,無論如何,絕不能放棄一點希望。
昨晚查到浙江西北部的鸬鳥鎮,鸬鳥鎮最有名的是當地的蜜梨節,而張哲凱連續兩屆受邀前去參加,最近這半年,他也經常以遊者的身份去那裡。
黑豹皺着眉,鸬鳥鎮地處偏遠,群山環抱,跌宕生姿,那裡交通不便,信号也不好,如果張哲凱真把人藏進大山,那就跟隐姓埋名沒差别,隻有他找他們,他們絕對找不到他。
忽然,傳來一個打碎玻璃的聲音,原來是周韓架在茶幾上的腳不小心踢到了玻璃杯,而看周韓的表情,似乎是吓到了。
“黑豹,有消息了嗎?
”這是他吓到之後第一個反應,這個男人就算處于神遊狀态也無時無刻不在關注着自己妻子的安危。
黑豹一陣心酸,那是一種精神極度緊張而又充滿恐懼的心理,他回過頭平淡地說,“周韓,你陪你爸媽去散散心吧,他們等着也着急,老人家很傷身的!
”他直接搬出了家長,希望周韓能聽話,“我這裡一有消息就通知你,你手機随身攜帶就可以。
”
“哦,也好……”周韓起身走進洗手間。
他看着鏡子裡三四天沒刮胡子的臉,這男人真醜!
他木然地擠出泡沫塗抹在下巴上,拿着剃須刀的手停在半空中,他想起夏夏幫他刮胡子的樣子,他很喜歡那種情景,夏夏的眼睛凝聚在一個點,聚精會神地盯着自己的下巴看,撅着嘴抱怨着----“周韓,你的胡子怎麼這麼硬啊,如果一直不刮會不會變成古人?
”
“不會啦,那是電視劇,其實男人的胡子長到一定程度就不怎麼看得出長了,除非養到七老八十,那估計可以摞起來一把抓。
”他坐在馬桶蓋上,夏夏彎着身子,他的眼睛順其自然地看着眼前的波濤洶湧,而夏夏卻絲毫沒有發覺。
“那你就留着好啦,以後老了這把胡子多神氣!
也省得我這麼累,腰都酸了……”
周韓順勢環住她的腰,壞壞地說,“那以後不刮了,把你嘴巴親腫親爛,你别又抱怨。
”
“哈,敢情你刮胡子還是為了我好啊……”夏夏惡作劇地把泡沫沾到周韓鼻子上、額頭上。
周韓伸手往自己下巴一撈,寵溺地往夏夏臉上塗,然後一個跑一個追,最後弄得整個客廳到處都是白色的沫沫。
周韓失手按下了剃須刀的開關,“嗞嗞”的聲音把他拉回了現實,他低頭對着鏡子開始剃胡子。
他湊近了鏡子,呼吸幾下鏡面就起了霧水,他懊惱地用手擦去,卻把手上沾着的泡沫也擦上去了,還沾着點點胡子。
老婆,你連胡子都不幫我刮了嗎?
……
把自己整理完,出來的時候總算變回了人樣,周韓走到黑豹身邊,搭着他的肩膀,“有任何消息第一時間通知我。
”
“嗯,去吧!
”
父母已經三十多年沒回上海了,周志高去澳洲三年之後,就把全家老小都接過去了,而林莎也是父母看中了帶去的。
雖然隻是坐在車裡到處兜風看了看,但二老現在看上海真是哪看哪新奇,周志高臉上也露出了難得的激動。
楊一楓開着車,周韓坐在副駕駛上,不時轉過頭為父母講解,講一半停一半,因為他對上海也沒那麼熟悉,現在知道的一些還是夏夏告訴他的。
如果要說哪裡沒變,那可能就是外灘了,至少是變化最小的地方,周韓結結巴巴地介紹沿路的風景,周志高搖着頭示意停止,自己則指着路,“一楓,開到黃浦江大橋去。
”
“哦……”
車子慢慢行使在黃浦江大橋上,江面的很大,吹得人真不開眼睛,但周志高卻固執得開着窗。
老爺子一路上都沒講話,隻是記憶回到了自己最單純的那個年代。
時間猶如膠片一樣轉回上個世紀七十年代。
豆芽一樣的張哲凱跟在年輕力壯的周志高後面,兩人在路口擺攤賣幹果。
夏天柔是跟着父母到上海省親的,一看就知道是有錢人家的小姐。
當時她撐着傘,笑盈盈地走過來,“要半斤葡萄幹。
”
周志高一眼就看上了這個唇紅齒白的小姑娘,一時竟忘了稱葡萄幹。
身旁機靈的張哲凱拿起稱撈了一把,并且快速拿紙袋包好,“小姐,這裡是半斤,你拿好。
”夏天柔付了錢就走了,離開時還回眸一笑。
以後好幾天,她都來買幹果,周志高對她念念不忘。
就在他決定表白的前一天,夏天柔又來買幹果,可是張哲凱牽起她的手說,“周大哥,這我小妹,嘿嘿……”
也許就是因為當年的這一點私心吧,周志高對張哲凱的手足情一直沒有掏心掏肺,所以張哲凱出事他明哲保身,所以夏天柔乞求他袖手旁觀。
人都是自私的,周志高也不例外,他隻是沒有幫一把而已,事情居然會演變到今天這個地步。
如果他要為曾經的不幫忙而讓子女們遭到報應,那這太不公平了。
“想什麼呢,眉頭皺這麼緊……”林莎在一旁關心地問。
周志高拍拍妻子的手,“沒什麼,一些小感概而已……”他看着身邊的妻子臉上也留下了歲月的痕迹,他們夫妻風風雨雨三十多年,林莎對他不曾紅過臉,始終安安分分在身旁照顧,原來父母的選擇是對的。
如果那時候的夏天柔聽父母安排嫁給地産霸主,那麼事情就是另一番轉機。
所以,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張哲凱是在向這個社會鳴屈,他要報複的是社會的不公和人世的捉弄,而周志高、江華、夏父等等之類的人,隻是一場名叫弱肉強食的遊戲中的參與者,遊戲的規則就是----勝者為王,敗者為寇。
車子已經開過了黃浦江大橋,周志高歎了一口氣,“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