藕宴
藕宴
新藕雖然上市,價格卻是挺貴的,畢竟藕大量收獲季在秋天,這個季節,蓮花才準備開,荷葉也可以賣錢,還能收獲蓮子荷花。
雖然貴了點,姜錦現在也勉勉強強算是有錢人了,吃個十幾文一斤的蓮藕還是不怎麼心疼的。
趁着無事,姜錦把孫老大夫夫妻,蔣二等人都請了過來,也是開個小宴席了。
上好的白蓮藕,削了皮,用米醋涼拌,清爽又開胃。
藕盒雖然沒有茄盒的鮮嫩,但是茄盒也沒有藕盒的爽脆,炸的金黃的藕盒。
藕丁和豬肉餡兒混合,既可以包包子,也可以包餃子,姜錦今兒高興,包了一籠屜的包子,又做了一份蓮藕餡兒的煎餃。
包子小小的,雞蛋大小,皮薄軟,煎餃反而香脆。
姜錦還做了紅燒蓮藕丸子和珍珠藕丸,都是比較少見的菜色,然後又用排骨炖了一鍋排骨蓮藕湯。
再配上幾道清爽的青菜,姜錦又在外面叫了熟食盒子,裡面有燒雞,肴肉,松仁小肚,醬肘子,熏雁翅,醬小,醬鴨子,醬口條,熏豬肝,醬豬尾,一共十樣菜,賣三錢六分銀子。
古代的賣的熟食沒有任何添加劑,很多店不說是百年老店,也有個幾十年的曆史,味道可比姜錦前世在外面買的那些味道好多了。點了菜,店家切好擺好,也給人送到家裡,分量足味道好,醬肉醬香醇厚入味,熏肉口感帶着一點熏過的微妙口感,倒不似醬肉那樣軟爛,反而帶着些嚼勁。
店家還免費送了一道鹵蛋一道熏魚作為敬菜,比巴掌大的碟子不值什麼錢,但也是個心意。
除此之外,蔣二他娘又帶了自己釀的桑椹酒,再加上姜錦店裡常年有的酸梅湯。
這一天大家吃的都極開心,本來姜錦最近的心情一直都不算好,但是和親朋好友一道除了頓好的,聚會了一下,頗覺心兇開朗。
反正人活一世,草木一秋,過的痛快點總沒毛病。
她心裡開闊了,放下了,親友也跟着混了一頓好的,美食美酒大吃一頓。
所以蔣二這一日去當值的時候,因為在宴席上喝了點酒,雖然沒喝到醉醺醺的,身上卻帶了一點含着水果香氣的酒味兒。
七皇子正在看一個折子,聞到蔣二身上味道忍不住皺了皺眉,道,“你也是越發沒規矩了,這當值怎麼還喝了酒?”
蔣二其實也是一時高興喝多了,而這一陣子七皇子的脾氣也怎麼不好,他也不太敢撸虎須,忙解釋道,“是姜姑娘那邊趁着新藕下來了,請我們大家去吃了一頓藕宴,她的手藝,您也是知道的,一時高興就多喝兩盅桑椹酒。您要是聞着味道重,我站到門外去。”
說着,蔣二就起身往外走。
“等等。”
喊住了蔣二,蕭顔猶豫了一下方才開了口。
“姜姑娘請你們吃了什麼?去的人多嗎?”
蔣二這好一陣子沒見自家主子和姜姑娘之間有什麼進展,還以為這花沒開,就已經凋謝了呢,此時見蕭顔問起,倒也沒多想。
他本來也不是個心機多深沉的人,便沖着七皇子笑道。
“吃的那可不是好呢,姜姑娘做了連藕餡兒的包子還做了煎餃,還涼拌蓮藕,做了蜜汁糯米藕,清炒蓮藕,還做了珍珠丸子和蓮藕肉丸子。”摸了摸下巴,蔣二回憶了一下,“天香居的盒子菜也不錯,再配上我娘親自釀的桑椹酒,啧啧……”
一邊說,蔣二一邊暢想,然後他沉醉完了一擡頭一看自家主子,頓時傻了眼。
“您這是不高興了?”
這不是廢話麼?
您老報菜名報的高興,咱家主子聽一個菜名臉色難看一層,另一個侍衛早殺雞抹脖子了半天,蔣二這傻小子就是沒看見,也不知道那姜家娘子做飯到底有多好吃,讓蔣二這樣回味無窮。
“出去吧。”
蕭顔倒是沒有發脾氣,等到人都出去了,他靠在椅背上,慢慢的長出了一口氣。
他一向是個理智的人,然而這還是他第一次,明明已經做了決定,還會對這決定産生多餘的情緒。
門被人敲響了。
“進來。”
進門的是蘭真,她面如白玉,唇不點而朱,眉如遠山長,穿着白色夏衫,下面裙擺如荷葉一樣,鮮嫩的綠色漸漸加深,化成深潭幽綠一樣的水波,纖細白皙的手托着個紅漆托盤,托盤上放着一個透明冰碗,裡面放着顔色鮮豔的時鮮水果。
然而這樣美麗的女子也不能讓蕭顔略皺一皺眉。
“你怎麼來了?”
“我聽說你心情不好,特意來關心你的啊。”美麗的少女輕輕笑起來,“我對你有多好啊。”
如果換了個稍微心軟的男人,面對這樣溫柔嬌美的少女關懷,總會很受用的。
蕭顔隻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聲音不高不低的道,“我有能力讓你成為蘭真,就有能力讓你打回原形,還是說,你覺得這蘭家大小姐不錯,忘了你的初衷了”
蘭真臉色白了,收起了故作嬌柔的笑,毫不畏懼的看着蕭顔,淡淡的道,“我當然沒有忘,但是你也收起你那點無聊的情緒。小兔子雖然弱,沒有你,一樣過的也很好,你現在能給她什麼?麻煩嗎?”
蕭顔閉上眼睛,道,“我知道,所以你才會出現她面前。”
所有的愛恨情仇,隻有活着才有意義。
他也好,蘭真也好,都心知肚明。
局勢比他想象中惡化的快,他擁有的還是太少了,畢竟他沒有母家,也沒有皇帝的寵愛,有的隻是孤身一人。
蘭真見他這樣,反而又有些不忍,把冰碗往他面前推了推,“吃點涼的靜靜心吧,我們這樣的人,沒辦法。”
她不是不理解蕭顔看到那束光想要抓住追逐的想法,那是本能。
可是他們這樣的人,沒有資格。
她明白這個道理的過程,遠比蕭顔要慘痛的多,畢竟,她的那一束光已經徹消散不在了。
“與其讓花朵在手裡凋謝,不如在枝頭長長久久的開着,還能遠遠的看一看。”蘭真看蕭顔吃完冰碗,收拾了碗勺,歎道,“要怪,也隻能怪命吧。”
她退了出去。
然而蕭顔卻笑了,笑意冰冷,眼神不馴,“可惜我不信命呢。”
他若是屈服命運,早應該是個死人了。
初夏的風吹動薄紗窗簾,也不知道是附和還是駁斥。
不管如何,天氣真的漸漸炎熱了起來。
在在沒有空調的古代,夏天總是件很痛苦的事情。
而對已經習慣有空調的現代人來說,就更痛苦了。
姜錦雖然也有點小錢,但是距離能用的上官府的冰降溫還差點兒,外面雖然也有賣冰的,但是價非常貴,以她現在的身家,用冰避暑顯然不靠譜。
姜錦心裡暗暗發誓,下次她也要搞個冰窖,冬天儲存上好多好多的冰,等到夏天就有冰可以用了。
而夏天對于生意顯然也沒有任何幫助,随着天氣炎熱,包子的銷量直線下滑,下滑了三分之一。不過酸梅湯的銷量倒是直線上升,陳三嫂那邊的鋪子賣酸梅湯涼茶一日都能掙個二兩銀子,更不用主店這裡了,雖然包子賣的少了,不過進來避避太陽歇歇腳,喝一碗酸梅湯的還是挺多的。
附近的小官富戶也有人整壇子來買,姜錦還賣了涼茶,也頗受歡迎,不算整壇子的酸梅湯,一日下來竟也能賣個三五百碗,淨利潤也有二兩銀子。
不過,酸梅湯的銷量提高還是彌補不了包子銷量下滑帶來的利潤損失。
柳葉有點急,找姜錦問了兩次怎麼辦。
姜錦其實不是很放在心上,做生意都大小季,她這個人野心不大,小富即安的人。
但是柳葉老過來找她,橫豎酒樓那邊剛裝修好了,還得先晾下漆,通通風,而且大夏天的想去酒樓吃飯的人也少。
見酸梅湯涼茶的飲料賣的好,姜錦猶豫了兩日,想了想索性把這一塊兒做大些。
見她準備大手筆的買冰,柳葉又有些猶豫了。
“咱們鋪子這段時間一天才掙十一二兩,若花二三兩買冰,是不是太貴了?”
還沒等姜錦說話,魏辛紅就先開了口,“我倒是覺得,其實試試也無妨,我這些日子記賬也知道,其實賣酸梅湯比賣包子掙錢,又輕省。不過酸梅湯有季節性,照眼下這樣子,一日若能再多賣出去些,這錢也賺回來了。而且咱們鋪子裡要是涼快了,客人也願意多吃點飯或者喝點别的。”
姜錦笑,“正是這個道理,再說,有了冰,咱們也涼快些不是?”
柳葉見姜錦和魏辛紅都沒什麼意見,也不再說話了。主要是她少時艱難,根本沒有用冰避暑的意識,更不用說放在鋪子裡,白給人使了。魏辛紅就不一樣了,魏家原本也是大戶人家,雖然她隻是庶出,但是白日裡在嫡母處,也是能享受冰塊的涼爽的。
不過柳葉好在從來不反對姜錦的話,而且她也顧慮着姜錦也确實受不太住暑氣,若有冰降溫,屋裡到底也涼快多了。
冰窖賣的冰一般八到十文一斤,一斤冰倒是不貴,但是都是整塊冰磚賣,一塊怎麼也有二三十斤,大的都有五六十斤甚至上百斤,就不是一般人買的起了。
冰窖的冰是提前定的,因為民間的冰窖不似宮廷的那麼深入地下,打開一次,這一冰窖的冰都要賣完。
姜錦定了五百斤冰,打了個小折扣,隻要四兩銀子,人家還給送到鋪子裡。
這四百斤冰姜錦本來準備一大半用在鋪面裡降溫,另一半則是用來制作冷飲。其實姜錦一開始賣的酸梅湯也是用冰冰過的,不然銷量沒那麼好,不過因為冰價甚貴,姜錦也沒舍得在大堂裡放大塊冰山。
現在看送來的冰甚大,姜錦别出心裁把那冰山挖出凹槽來,一道道的擺上各色飲料壇子,然後在周圍放上碎冰,可惜現在玻璃器皿還很貴,但是盛出來放在白瓷碗裡還是挺美觀的。
除了冰鎮的酸梅湯和涼綠茶,姜錦還讓人煮了涼茶,紅豆沙,綠豆沙,薄荷甘草水。可惜現在沒有啤酒,不然夏天和大杯的冰鎮紮啤真的很配。
不過沒關系,古代還是有果酒的。
姜錦頂着夏天出門,看了七八家酒坊的,又選了一家酒坊,這家做果酒做的好,價格也公道,進了貨來,賣加了糖水的桑椹酒青梅酒。
姜錦做事講究,買來的果酒在賣之前都要過濾一番,桑椹酒顔色紫紅,青梅酒顔色淺綠,柑橘酒淺橙紅,帶着水果香味和淡淡的酒精味,即使賣十二文錢一碗,也有不少人趨之若鹜。
姜錦倒是可惜沒有玻璃器皿,不然這些果酒的味兒其實不比尋常的葡萄酒差,有透明的玻璃杯的話,肯定好看的不得了。
她倒是知道玻璃的制法,但是玻璃制作需要高溫窯,那個非常貴,而且也很難瞞過人去。玻璃一出來肯定是暴利,開個酒樓都有人想着謀奪,何況那種一本萬利的行業。
姜錦雖然心動,但是也知道這錢不是那麼好掙的,她還是老老實實賣自己的包子吧。
不過她沒想到的是,自從她開始提供各樣的飲料,包子的銷量也上去了。
其實來乘涼的顧客也挺多的,點杯飲料喝一會兒趁着涼爽吃點飯,也省了在家裡動煙火了,畢竟煙熏火燎的下個廚房也挺難受的。
姜錦又推出了幾個涼菜,水晶肘子,蒜泥白肉,水煮花生,水煮毛豆,也不多,畢竟夏天不能剩菜。
但是這涼菜賣的倒是不錯,再加上飲料的大量銷售,等到五月末,鋪子零售的毛利第一次突破了二十兩。魏辛紅那一日記賬的時候,頗有幾分不敢相信,又算了一遍。
包子鋪的收益,整壇子整壇子賣的酸梅湯涼茶等飲料,外加上陳三嫂開的冷飲鋪子的收益,整個五月裡收益到了七百兩,大大的出乎了姜錦的預料。
生意紅火的同時,姜錦的冷飲也打出了名氣,至少在附近這小半個城區都知道姜家娘子的包子鋪不僅有冰山避暑還有冰鎮的各色冷飲。
雖然大富人家的子弟要不是在避暑的山莊裡住着,就是自家裡用的起冰,出門的極少。可是一般小富人家的出來乘涼的不少,這些人手頭寬裕,花錢也舍得,姜錦索性把二樓雅座也給開了,然後漸漸的把家常菜給提了上去。
一樓大廳沒有消費限制,就是要一碗酸梅湯,坐半天也沒人說什麼。但二樓雅座就有消費限制了,一位一錢銀子是少不了的,但是清淨啊,比起樓下更多了幾分清爽。
不過能點些菜譜的一錢銀子也不是多高的要求,何況能又有冰碗時鮮,一份兒六分銀子,還有放了牛乳和鮮榨果汁的刨冰,則是三分銀子,加了水果丁的五分,俱賣的十分走俏。
連外地客人都有慕名過來吃的,讓姜錦心裡稍微有幾分得意。
她這幾日在鋪子無事,倒又想了幾樣的新鮮吃食,譬如那新鮮荷葉蒸出來的米飯,以及竹筒飯,也頗受歡迎。
之前寫詩贊歎過包子的那位禮部侍郎吃上了竹筒飯,頗覺喜歡,又寫了首詩贊譽,傳出了些若幹名聲。
人一多,姜錦就更大方了,一日裡五六兩銀子的冰,整個鋪子裡一天都透着涼絲絲的冷氣,也就更吸引客人了。
整個五月和六月,生意都好的超過姜錦想象,雖然也有别家的酒樓奮起直追,但是能豁出去能花銀子提供大塊冰山的還是少。舍得出這個錢多半是大酒樓,但是那些大酒樓本來夏天裡給客人提供冰,他們問題在于高昂的消費讓一般人家和富庶些的小戶望而卻步。
總之,一般來說,頭一個吃螃蟹的還是占了許多優勢的。
姜錦心裡暗暗得意,大約這就是情場失意,事業得意?
她手頭本來現銀不多了,畢竟花銷了不少在酒樓上,這一下就充裕了起來。
她想了想,一面開了幾個分銷點賣冷飲,回頭等天氣冷了可以賣包子,一面準備好好犒勞自己一下。
夏天如果沒法人工制造清涼的話,就隻有去涼快的地方去了。
也是趙二哥跟她說的,有個巧宗兒。
有一個附近姓辛的窮官兒,瞅中了一個缺兒,想跑官兒,但是跑官疏通哪有不要銀子的?他手頭拮據,便想把家裡在京郊的莊子給賣了。
那莊子雖然不大,隻一百多畝地,但是勝在有個荷塘通着活水,要價也不算很高,連那一百畝的土地三畝荷塘和一座小三進的院子隻要一千一百兩。
姜錦本來還有一二猶豫,等去親自看了,當即就拍闆買了。
原來那莊子雖然尋常,土地也是中等的,但是宅子建的倒是極好,花園亭台都有。姜錦問了蔣二,才知道這官兒雖然現在窮,但是祖父也是三品大員。
辦好了田锲地契,和趙二一道從官府出來,姜錦有幾分感慨,“祖上也是顯赫人家了,如今跑個官兒還得賣祖業,可知這坐吃山空可要不得。”
趙二與姜錦道,“人人都說當官好,若當官兒沒錢也不好,京城那些窮官兒,憑着那點祖業過日子,手頭比咱們艱澀多了。不過話又說回來,辛大人要是得了這個缺兒,外放到京外,這點家業沒幾年又回來了,保不齊整個更大的别莊呢。”
“可不是。”姜錦笑笑道,“不過這辛大人也甚是心急了,連秋後收成都等不得了,倒讓我占了個便宜。”
這别莊種的莊稼,荷塘裡樣的魚和藕,那辛大人一并都給姜錦了,算在地價銀子裡面。若等到秋後收獲了,怎麼也能賣個差不多一百兩的銀子。
趙二笑,“看看,你這就不知道了吧,也就是趁着這個時候,才能有這個價格。且不說好缺難得,就說再過兩個月,新科的舉人就出來了。辛大人自己也是個舉人,哪裡競争的過那些身家雄厚的?那會兒别說好缺,爛缺兒有一個也算是不錯了。”
“原來如此。”姜錦倒是差點忘了這回事了。
她之前買了房子租給那些舉人秀才,還收了幾十兩銀子的房租呢,不過她現在生意做得好,隻要那些人沒鬧出什麼事來,也不甚記得起來了。
趙二也知道這點兒,隻笑道,“我知道你隻顧得發财了,也不管這些了。不過說真的,若有那合适的,你也可以學人榜下捉婿,撿個家裡貧寒裡的舉人,也不是不行。”
姜錦知道趙二是好意,她雖然有幾分家财,但是這婚事上卻未必那麼如意的。若是那等家底殷實的讀書人家,多有嫌棄她經商露臉的,若是家裡窮的,還需姜錦拿錢出來攻讀甚至跑缺兒,還說不準能找着個舉人。
不過她對這事有點顧慮,她到底也不是會相夫教子的賢良妻子,更怕扶持了鳳凰男後被人家嫌棄,一腳踹了。
她在古代連個娘家都沒有,真要嫁到别人家裡被暗害了都沒人伸冤,定南侯府的事情,已經夠兇險了,姜錦心有餘悸。
因此她隻是輕輕笑了笑,“隻怕我也沒那能力,眼下這賣幾個包子糊個口的日子也不錯。”
趙二本就是聰明人,雖然不說聞弦歌而知雅意,但也看的出來姜錦的态度,便不再多說了。
整個七月裡倒是沒有别的什麼大事,橫豎鋪子人手充足,酒樓那邊也不可能在這個季節開業,姜錦便組織了下,去京郊的山莊輪流避暑。
姜錦在之前還買了幾十畝山地,和之後買的辛家别莊在一個方向,區别的是一個在山腳下,一個在山腰上。那山地本也附帶了兩間正房兩間廂房,隻是十分簡陋。
在一開始那幾天熱的不得了,姜錦也考慮過去那般避暑,那邊是山腰上,溫度要低不少。
但是柳葉不同意,因為那邊不安全,魏辛紅也擔心有蛇蟲之類的,姜錦便打消了主意。
現在麼,倒是可以策劃着輪流過去玩幾天,也是員工福利了。
對此大家都挺高興,說真的,大家除了魏辛紅,都是窮苦人家出身,去避暑什麼的,簡直想都不敢想。
如今雖然說是賣身為奴,日子比起之前來,好了何止十倍?
姜錦其實也沒有去避暑過,畢竟她在前世小時候不說,福利院的小可憐一個,成年創業是也是辛辛苦苦的小老闆一個,還沒完全達成财務自由。不過現代人麼,有空調,再不濟有風扇,夏天倒也沒有那麼受罪。
至于古代,在定南侯府被關着的那個院子陰冷,常年不得陽光,夏天倒是沒那麼熱,但是悶啊,悶的厲害的時候,姜錦其實挺懷疑王氏有心把自己整死的。
過去的事情總不太好提,姜錦雖然有那麼一秒挺好奇定南侯府那些人又演繹出什麼愛恨情仇,但是也把精力主要放在組織員工旅遊上。
姜錦把人分了兩撥,魏辛紅和柳葉這兩人她一定要留一個人看店的,她手裡人手還是太少,可用的人更少。
其餘的人按照職位和工作分類分開,至少要保證店裡經營不受影響。
然後姜錦便帶着人去了别莊。
這别莊讓姜錦隻看了一次就拍闆買下來,确實是有過人之處。
就不說極合理的房屋布局設計和陳舊但還很精緻的雕花木窗棂,就說屋前池塘流水,荷花蓮蓬就讓人心曠神怡,白日裡有那精力旺盛的再去釣個魚,爬下山,摘點果子采點蘑菇。
等到傍晚,從村民那裡買了雞和蘑菇炖上,烤了魚,再弄上幾個小菜,拌個冷面涼皮,晚上在月光下或搖點兒講鬼故事或是一起打葉子牌,也不亦樂乎。
魏辛紅别看素日裡冷靜,在講鬼故事上可不是一般膽小,差點吓哭了。偏宋大嫂一肚子吓唬小孩子的故事。
等到晚上要睡覺的時候,魏辛紅忍不住敲了姜錦的門,月光下可憐巴巴的看着姜錦。
“姑娘,我能和你一起睡嗎?”
姜錦見她這可憐的樣子,哈哈大笑,“平日裡見你那樣的少年老成,怎麼還會怕這個?”
“可是就是很吓人啊。”
“過來躺着吧,也不嫌棄熱。”姜錦笑,“吓人是真吓人,可是人鬼殊途,人心比鬼怪更莫測啊。”
聽到姜錦這麼說,魏辛紅躺在姜錦,輕聲道,“我知道,我家,其實也是着了人家的道兒,才上了賊船。”
姜錦也記得魏辛紅隐約提起,便問道,“那齊王真有不臣之心不成?”
魏辛紅想了想,道,“說真的,我是真不知道,但是母親提過兩句,大約也是有幾分不忿吧。畢竟當初他也是皇位的熱門人選,今上,大家都知道,不是一個非常精明的人。不過,不忿又能如何?皇上光皇子就有十二個,哪裡會輪得到一個弟弟?”
“這倒是。”姜錦便把這事給放下了。
畢竟國泰民安,當今皇帝雖然糊塗了點,但如果真興起來戰亂,受影響最厲害的肯定也是百姓,姜錦也望着能夠天下太平。
三日美好時光一閃而過,姜錦帶着人回了鋪子裡,又過了兩日,查了查賬目,便帶了柳葉等人去了那邊别莊。
比起和魏辛紅一起,和柳葉一起讓她更自在了。一方面雖然魏辛紅聰明,但是年紀比姜錦小幾歲,到底還是有個溝渠,另一方面柳葉對姜錦來說意義非同尋常,兩人的親近程度也不一樣。
柳葉之前也沒來過這個别莊,一看見這别莊這樣的好,還真有幾分不想走了,對姜錦道。
“我之前還覺得你買這小莊子買的太倉促了些,如今看這宅子,才知道你為什麼決定的這麼快。”
“是吧?”姜錦笑道,“又寬敞又漂亮,前面還有池塘溪水,要不是還要開鋪子,我真不想走了,就在這邊住下。”
“玩幾天就好了。”柳葉笑,“等在掙了錢,咱們在京中換個更好的房子。”
要說姜錦現在買個大宅子也不是買不起,隻是她畢竟家底比較薄,有些銀子還是優先置能生息的産業比較好。
畢竟買了大宅子,就要配備整套的下人,然後還要維護維修,樣樣的都是錢。姜錦收入雖然不錯,但是離大富之家還差的遠呢,更别說那些皇親國戚,權貴豪富。
不過姜錦家人口少,如今住在鋪子裡的隻是姜錦,柳葉這兩人都是住的單間兒,魏辛紅和桐花住的雙人間,陳三嫂宋大嫂雙人間,老蒼頭和小松住一起,再有後面姜錦又買了兩個全竈,這倆住一起。
雇工的那幾位都住自己家裡,這次帶薪休假,都覺得自己賺了,對姜錦這個主家更是十分的忠心耿耿了。
再有分派出去開飲料點的那幾個人,因為是一個鋪子兩個人,這次都是輪換着來的,但是那幾個人都住在那邊的小鋪面裡。
所以石子街這個包子鋪裡面,住的地方還是有幾間的,并不算很局促。
買房就不算很急了,但是,誰不想住大房子呢?可是京中好點的宅子動辄上千兩甚至好幾千兩,姜錦那點身家還真不夠看。
任重道遠,姜錦又鼓起勁兒來了,她現在才踏上了長征第一步,還需要奮鬥,争取把她家的包子賣到全國各地都是。
這本來就是她前世的願望,現在即使是在古代,她也要盡快努力去實現。
柳葉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倒是見她一臉奮鬥努力上進,還以為是被房子激勵了,反而勸道。
“你也不用想太多,說真的,别說這樣的宅子裡,京裡咱們那樣的鋪面能買的起的還是挺少的。”
姜錦其實也是撿了個便宜,如果不是因為周大滅門案,周二郎肯定不會用低價出手那鋪面的,隻是也不知道他聽說姜錦生意做得這麼火後,會不會覺得後悔。
“我知道,但是不妨礙我朝着更好的方向努力麼。”姜錦回神,看着柳葉笑道,“晚上想吃點什麼?”
柳葉笑道,“說真的,也沒什麼特别想吃的,就是吹着這冷風,頗覺清爽,也沒有京中那麼憋悶了。”
“這是真的,不過上次帶着他們吃了蘑菇炖雞,這次做個白切雞?”
白切雞的做法其實挺簡單的,選小些的雞,用慢火煮浸,八分熟的時候拿出來,切好擺盤就行了。
姜錦除了叫人準備了姜蔥汁,還準備了醬油汁兒還有三合油。
除此之外,還做了個白灼河蝦,蝦就是對面河裡的蝦,個頭也不大,價格同樣便宜,才六文錢一斤,姜錦給了還那撈蝦的三十文,便把他的蝦全買了過來。
這個年頭沒什麼污染,蝦味鮮甜,明明不過是最簡單的草蝦,用熱水一焯變色即可,可是口感比姜錦前世吃過的某些聲名在外的海鮮要更鮮美了。
姜錦甚至動了包個鮮蝦包子的打算,不想問了那撈蝦的人,才知道這蝦經不起運輸,天氣冷的時候太少,天氣炎熱的時候,到了城裡蝦就死了大半。
這蝦本來就不名貴,個頭也不大,死了就更沒人要了,因此也隻在這附近的村鎮上有賣的。
姜錦頗覺遺憾,但是也沒辦法,很多時候,食材的新鮮程度在最大程度上決定了食物的味道,尤其對于她這種比較講究突出食物本味的來說,尤其如此。
若是前世川菜那種重油鹽重椒麻重調味的食物,其實對食材的要求反而低了,更注重調味。
其實從飯店的角度來看,川菜其實是挺适合吸引食客的,姜錦本身也挺喜歡川菜的火辣爽利。可惜的是,沒有辣椒,至少一半的川菜都沒法做了。
因此,這晚上的一頓飯還是很清爽的,講究食物本味兒的一道菜。
柳葉端上桌的分别是白切雞,白灼蝦,清炒芥菜,涼拌黃瓜,苦瓜炒蛋,滑炒魚片,肉末粉絲,小瓜炒肉絲,再配上幾樣醬汁和醬和燙面烙餅,雖然不豐盛,味道卻是上佳的。
吃完了飯,天也差不多黑了,姜錦讓柳葉去切之前已經在井裡冰着的西瓜,自己正準備組織大家乘涼吃西瓜講故事呢,大門讓人敲響了。
姜錦心裡奇怪,讓老蒼頭去看。
不想老蒼頭回來說,說是有人來借宿。
姜錦并不想應承,不想那家卻說自家也不是沒名姓的人家,乃是齊地的薛家,還給老蒼頭看了令牌。
“好像真是薛家啊?你問問,他們知不知道一個叫薛珍珠的姑娘?”姜錦猶豫了一下道,“若真認識的話,就讓人在前院住下,晚上警醒點兒,别讓他們過來。”
姜錦倒是想起來之前她的确是認識過一個薛珍珠的姑娘,因那姑娘長得有幾分像她前世的好友,她還額外留意想要結交。
柳葉也想起來薛珍珠,笑道,“若真是那位薛姑娘同家的話,還真是巧了。”
可不就是巧了麼。
别說薛家人了,薛珍珠自己就來了。
看着在老蒼頭後面跟着兩個美麗的姑娘,兩個姑娘後面還跟着四個精幹的丫環,姜錦也有那麼一點兒無語了。
薛姑娘倒是對姜錦印象也很深,此時看見了姜錦,十分高興的小跑過來。
“姜姐姐?真的是你啊?”薛珍珠眨着眼睛,十分熱切的拉着姜錦的手,“啊,這是一種什麼樣的緣分,讓我們這麼巧的遇見啊。”
姜錦雖然有心結交她,但她還真不是那等會随便和人親近的姑娘,一時也有些無措。
然後解救公主的王子就來了。
薛珍珠的手就被一隻雪白如玉的手給打掉,接着響起來一個清冷的聲音。
“你給我差不多一點,别把人給吓到了。”
“啊啊,我忘了給你介紹了,這位是我之前給你提過的,做東西好吃的不得了的那位姜姑娘。”
薛珍珠說完了,又對姜錦笑道。
“這位是我的好朋友,嚴家的六小姐嚴慧,你叫她六兒,慧娘都成的。”
姜錦把注意力從那雙美的平生僅見的手上收回來,看向這位嚴家的六小姐。
和薛珍珠明媚嬌俏的容貌相比,這位嚴六小姐的容貌就淡薄許多了,大約屬于姜錦不摸着良心可以誇贊一聲清秀佳人,摸着良心這話就說不出口的類型。
嚴六小姐細眉細眼薄唇,若不是臉夠小,這相貌是有點悲劇的,但是因為她小臉,倒也顯出幾分細細的沉靜來。
單論相貌如何倒也罷了,更加分的是她瑩白如雪的皮膚和氣度。
那膚色,真真如白玉,白的帶着通透,卻不顯病态。也許這嚴六小姐不是她見過最白的,卻是姜錦前後兩世見過皮膚最好的人,不然那雙手也不會那麼美,讓姜錦這個女人都有幾分移不開眼。
而氣度上,這位嚴六小姐也堪稱沉靜如美玉,溫潤内剛,讓人見之忘俗。
不說定南侯府那群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草包,便說之前在七皇子府見過的那位蘭家大小姐雖然也美且溫柔,然而與這位這位一比,頓時分出了個高下。
一個若是水晶無瑕,一個便是人工水晶,璀璨是璀璨,卻少了千萬年的内斂,一個是傳世古董,一個就是高仿赝品,總帶着些抹不去的火氣。
姜錦承認,這事她頭一次感覺到了一種真正的自歎弗如,讓她心折。
猶豫了一下,她鄭重了神色,看着那姑娘漆黑深邃的眼瞳,“很高興能認識你,我是姜錦,嚴六小姐可以叫我阿錦或者錦娘。”
嚴六小姐笑,看着姜錦。
“叫我慧娘就行啦,阿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