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皇上,”雲映綠搞不清楚劉煊宸問這話的真正用意,她停頓了下,“你現在頭不暈吧?
”
“你以為朕在說糊話?
”劉煊宸在黑暗裡哼了一聲。
馬車此時,剛好走到大街的一個拐角處,不知是誰在路正中放了塊大石,車輪撞上大石,車颠簸了下,差點翻倒,雲映綠沒坐穩,一下跌到車廂底,劉煊宸一把抄起她,侍衛在前面向劉煊宸告了下罪,車又緩緩地往皇宮駛去。
劉煊宸直接就沒松手,防止雲映綠再滑倒,把她安置在身邊的位置上。
“劉皇上,虞将軍那張臉,目前的醫療水平是沒辦法治的,再先進個幾百年或是一千年,想治成什麼樣就什麼樣,就連眼球也能給他栽個新的進去。
”不知道魏朝是公元幾幾年,離二十一世紀具體的差距是多少,估計不會超過一千吧。
在二十一世紀,依韓國與泰國的整容技術,虞晉軒那張臉想整成什麼型都行。
“你這不等于沒說嗎。
”劉煊宸瞪了她一眼,雖說她看不見。
“我有回答呀,而且講的是事實。
不過,劉皇上,你不要依着你的權力強人所難。
不管是什麼治療,都必須尊重病人的意願。
你覺着那張臉慘不忍睹,可是人家能接受呀!
”雲映綠喝了一晚上的茶,耳朵可沒閑着,該聽到的都聽到了。
“你懂什麼,雲太醫,”劉煊宸無奈地歎了口氣,手臂環住她的肩,頭擱在她的頸間,“那張臉不醫好,晉軒的心結就解不開,心結解不開,我們三人将永遠受着煎熬。
”
今晚,不知怎的,壓在心底的一些東西蠢蠢欲動,他渴望能向一個人傾訴,訴說這登基的五年,他心裡的一些酸楚和說不出口的痛苦。
“你們三人?
”雲映綠長睫撲閃了幾人,“都誰和誰?
”
劉煊宸咬了咬下唇,掃過車簾外坐着的侍衛,“一會到寝殿,咱們再說。
”現在,先讓他靠着這個纖細的肩休憩一下吧!
這幅肩如此的單薄,如此的纖弱,一依着,他會覺得放松可信賴,就知道這幅肩任何時候、任何情況都不會抽走。
雲映綠很習慣被别人依賴。
手術前,别人的情緒波動都很大,不管是多大年紀的女子,那個時候膽怯、無助就象個孩子,她通常會坐到她們床頭,和她們聊天,讓她們放松,她們不由自主地會緊緊握着她的手,她微笑,溫柔地微笑,語氣親和。
劉煊宸個頭很大,身體的重量也不輕,她有點吃不消,但她沒有動,手一返,以小小的手掌反包住劉煊宸的大手,不緊不松地握着他的。
馬車進了皇宮,已近淩晨。
羅公公在寝殿門外把脖子都仰酸了,看到二人,急忙迎上前。
劉煊宸沒有讓雲映綠回房間,而是拉着她進了自己的卧房,羅公公也不訝異,送進兩杯參茶,帶上門,退了出去。
劉煊宸的卧房其實就象個辦公室和體息室,桌案上永遠有處理不完的公務,床前的櫃子還放着一疊奏折。
一杯參茶見底,劉煊宸一直灰暗的神色稍微好轉了些。
“雲太醫,你上次為皇後檢查,發現什麼嗎?
”真奇怪,這些隐秘的心事,對着小太醫說起,一點也不容易。
雲映綠愣了下,“皇後的身體很好,發育也好,沒什麼異常。
”
劉煊宸輕笑,“雲太醫真不是個多嘴的人,你會不會對什麼事感到好奇?
”
“有啊,那本《神農百草經》,你藏在哪裡呢?
”
“哈哈,”劉煊宸大笑搖頭,“那個朕以後會滿足你這個心願的。
雲太醫,皇後的閨名叫曼菱,和晉軒是義兄妹,皇後心裡一直深愛着的一個人,就是晉軒。
而晉軒因為那張臉,一直覺得自已配不上曼菱。
他的臉一天不治好,就不會接受曼菱。
”
“打住,打住,”雲映綠瞪大眼,突地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劉皇上,皇後是你的老婆,你要……把你的老婆送給别人嗎?
”她沖上前,溫軟的小手印上他寬闊的額頭,不發熱呀!
劉煊宸苦澀地傾傾嘴角,“朕和曼菱是兄妹情,是假夫妻……”
“那為什麼結婚?
”
“太多太多的緣由,我們有非結不可的理由。
可是朕一直想曼菱和晉軒能夠真正走到一起,恩恩愛愛地過下去。
”
“劉皇上,你怎麼會這樣大方呢?
”雲映綠可憐的腦袋又要撐破了,這太不可思議了,“你不喜歡皇後嗎?
”
“喜歡呀,在曼菱還是小姑娘時,朕就知道曼菱愛的人是晉軒,晉軒也愛着曼菱。
朕對曼菱的喜歡就是一個兄長對妹妹般的喜歡。
”
雲映綠收回手,徐徐退回椅子上,小臉擠成一團,手托着下巴,眼一眨不眨地凝視着劉煊宸。
“晉軒馬上要和一個漁村姑娘成親,曼菱等了他這麼多年,沒想到等到了這結果,她絞了發,心如枯灰,一直在哭,朕看得不忍,這才帶你去虞相府替他治臉,希望能夠阻止這事。
曼菱和晉軒幸福了,朕也就快樂了。
”劉煊宸仰起臉,深深的呼吸。
“劉皇上,你也蠻傻的。
”一心想成全自己的老婆和自己的大臣,這樣的劉皇上得要有一幅怎樣博大的兇襟呀!
“雲太醫,古書上不是說過薄情最是帝王家嗎?
名為父子、兄弟,其實都是一個個個要你全心設防的強敵。
你不能有一絲絲的松懈,不然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朕長這麼大,唯一的快樂回憶就是和晉軒、曼菱在一起的日子。
他們二個是朕最要好的朋友,可以放開心懷、無拘無束、平等相處的朋友,他們勝過朕的臣子、兄妹,朕非常非常珍惜他們,也想珍惜我們之間難得的友情。
朕坐上這皇位,是踩着鮮皿和陰謀上來的,有着許多慘痛的不堪回首的往事。
朕治理這江山,讓百姓安居樂業,邊境安甯,國家繁榮昌盛,這樣的目标,朕一點點地達到了。
可是朕最大的目标就是想能給自己最珍惜的人帶來幸福。
可是,今晚,雲太醫你的一席話讓朕覺得這麼目标想要實現是多麼的難。
”
劉煊宸俊美的雙目泛起一絲自嘲,“朕枉為天子,有許多事也是無能為力的。
”
雲映綠不發一語的,依然凝望着他,小臉上的表情非常嚴肅。
“怎麼了,小太醫,被朕的話驚到了?
”劉煊宸聳聳肩。
“劉皇上!
”雲映綠突然站起身,沖了過去,寬慰地抱了抱他,他還沒感觸到她身子的輕松,她已經松開了,“對不起,我的醫術沒那麼高明,我也巴不得我有一雙起手回生的神手,可惜我沒有。
那現在,皇後和虞将軍一點希望都沒有嗎?
”
劉煊宸沉痛地點了點頭。
“劉皇上,你不必太難過。
也許他們兩個覺得有你這樣的好朋友就已經很幸福了,至于他們倆之間的事,是他們沒緣份,不是你的錯,你不要埂在心裡。
”雲映綠真不會安慰人,想了半天才想到這一席話。
“朕和你說了這一會,心情已經好多了。
”
雲映綠一聽,欣慰地一笑,自責的心情也輕了一點。
“那劉皇上,好象天都快亮了,你抓緊時間補個眠吧,晚安!
”她轉身準備回房。
一雙長臂突然從她的身後環住她的腰。
蓦然間,她的呼吸都象停止了。
“朕不是第一次抱你了。
”劉煊宸的聲音含含糊糊地從她的耳後飄過,“每次一抱你,朕的心跳似乎都不一樣了。
雲太醫,你說這是什麼症狀?
”
“因為我是個醫生吧!
”很多人站在醫生面前都會緊張,婦産科的醫生尤其讓人害怕,有許多就醫的女子一走進婦産科,吓得兩腿發抖,連邁步的力氣都沒有,氣喘臉白,就差癱倒在地。
“也許有這一點的緣故。
但朕覺得,雲太醫身上有一種溫暖的氣質讓朕信賴、讓朕忍不住的想靠近。
”
雲映綠想拉開兩人的距離好好說話,可劉煊宸的手指扣得更緊了。
“和雲太醫一起,朕自然地會輕松,會快樂,會忘卻朕是一國之君,放下許多設防,享受到一個普通男子的愉悅心情。
雲太醫,也許朕……真的要把你一輩子鎖在朕的身邊,你不知不覺已經成了朕也想珍惜的一個人。
”
這一句話像聖旨,又像是誓言,讓雲映綠聽得雲裡霧裡,盤旋個不停。
劉皇上是想她終生為他服務,還是要她做他的朋友?
呀,兩個都有點難度,她現在還想着辭職,至于做他的朋友,她不認為她和他之間有什麼共同的語言和愛好。
“劉皇上,這真是我的榮幸。
休息吧,好夢!
”雲映綠碰到不知如何應對的話題時,通常會繞道或保持沉默。
劉煊宸雙肩耷拉着,目送她走進她的房間,關上門。
他剛剛那一句真摯的内心剖白,她就給了他這麼個不卑不亢的态度,以示清高嗎?
換作别人,早匍匐到他腳下,感動得痛哭流涕了。
他對小太醫的珍惜之情,和對曼菱和晉軒是不同的,他能大度地促合曼菱和晉軒,可是小太醫,他是想鎖在身邊一輩子。
小太醫聽懂他的意思了嗎?
百分之百沒有。
真是個不解風情的小東西,還好夢呢,能睡着就不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