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明一朝,浙江便是人文荟萃之地、物寶天華之所。杭州是天下最頂級的富裕繁華之地,紹興、湖州、嘉興等府更是士紳之鄉。
倉廪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教育需要經濟基礎。所以就整個大明來說,士紳最多的便是江南,便是蘇杭等地,這裡也是整個大明教育程度最高的地方,東林黨的根基就是江東浙江!
攻下浙江之後,錢楓林率領的叛軍止步太湖邊,沒有試圖進攻蘇松等南直隸江南等府,而是決定先處理好浙江之事再繼續進軍。
十萬浙江兵覆滅,南京朝廷便隻有京營還有一戰之力,而崇祯無論如何不敢再把京營派來攻打浙江,所以錢楓林有的是時間。
攻下浙江不是目的,錢楓林要做的是摧毀東林黨的根基,把浙江的士紳一掃而空!
這放在往日難如登天,可是現在這種情況下,對付這些士紳是再容易不過的事情。暴力是摧毀一切最好的力量。
當然,不可控的暴力将是一場災難。不過那又如何?不破不立,隻有破然後才能重生。漢人從來都是最優秀的民族,隻要有合适的土壤,用不了多久,他們便能再創造一個富裕的浙江。而沒有士紳的浙江,才是一個真正屬于百姓的浙江!
和北方動辄連府跨縣擁有數萬畝地的大士紳不同,因為科舉的發達,浙江舉人以上功名的士紳要遠比北方多得多,這也造成單個士紳掌握的田地并不是太多。擁有數萬畝耕地的士紳為數極少,大都是數千畝而已。
當然擁有田地的多少和功名官職的大小是成比例的,比如閣老錢謙益,幾乎半個常熟府都是他家的耕地,總數量達十萬畝之多。
而浙江士紳之所以富裕靠的不是擁有的土地,而是靠着發達的商業,士紳們多數種桑養蠶,家裡開缫絲作坊,開紡織作坊,或者從事其他商業,靠着身上的功名特權大行其便,掌握的田地雖少,富裕程度卻遠遠超過北方。在江南浙江,十萬之家多不勝數,百萬之家也有上百家之多。
士紳們控制着土地,控制着工坊商業,便控制着整個經濟,是事實上的統治者。
既然以叛軍的名義行事,錢楓林自然不顧忌采用什麼手段。和風細雨固然穩妥,狂風暴雨更利于摧毀舊的根基。
雖然說暴力手段會造成很嚴重的後果,會使經濟倒退,可在廢墟上建設要比修修補補來的更爽利一些。
錢楓林的任務便是摧毀士紳們的根基,至于重建的事情,便等待齊王掌權以後再說!
十萬大軍除了一萬主力用來應付朝廷軍可能的攻打,其他軍隊被悉數放到各個府縣。
然後錢楓林一聲令下,各府同時動作,士兵們沖入士紳們的家,開始了抄家抓人,開始了搶掠搶劫。隻要是擁有舉人以上功名者悉數被抓捕,家産全部查抄充公。
軍隊從來就是暴力工具,破壞力自然極大,雖然錢楓林事先強調紀律,可是這支軍隊大半都是投降的浙江兵組成,而軍戶士兵向來是最貧困的階層,也是最殘忍的存在。放在往日,對高高在上的士紳老爺,别說不同的士兵,便是百戶千戶軍官也不得不仰視。
而現在,這些士紳老爺都是被打倒的對象,能夠親自抄家滅門,使得這些士兵有一種病态的瘋狂,于是罪惡便不可避免。
在叛軍進入浙江這些日子,對浙江的士紳們來說,遭遇到了大明立國以來最悲慘的經曆,他們眼睜睜的看着那些低賤的叛軍士兵沖入家門,看着他們淩辱妻女家人,看着他們拿走自己辛苦積攢的家産,而卻完全無能為力。
反抗,十萬浙江兵都變成了叛軍,這讓他們這些士紳如何反抗?雖然說士紳們在鄉下影響力很大,能夠召集一大批佃戶還有投獻到他們家的家奴,可又如何是有組織的軍隊的對手?
不是沒有士紳試圖反抗,而反抗的結果隻是帶來更大的殺戮。看到反抗,這些叛軍士兵們格外興奮,靠着強大的武力碾壓了士紳們組織的壯丁,然後沖入士紳們的莊園村鎮,開始肆無忌憚的搶劫殺人!
西湖邊一處豪華的園林,現在是叛軍的中樞所在。
雅緻的書房内,錢楓林靜靜的看着一份份文書,每一張文書上都寫着一連串的數字,那是派到各府縣的軍隊将領送來,報告查抄得到的财富。
一陣沉重的腳步聲響起,然後外面傳來怒罵呵斥聲。
“先生,左懋第大人來了,吵嚷着要見您。”侍從推門而入,向錢楓林報告道。
該來的總歸要來,錢楓林歎了口氣,吩咐道:“讓他進來吧。”
左懋第一臉陰沉的走了進來,對錢楓林殷切的讓座勸茶視而不見,而是直接開怼:“錢大人,你當初是怎麼和我說的?”
錢楓林微笑道:“怎麼了,我的左大人,是什麼事讓你如此惱火?”
左懋第怒道:“什麼事?錢大人你何必明知故問!當初在福州時,你口口聲聲說組織叛軍是為了逼迫朝廷讓步,使陛下能夠立公主為嗣,使得齊王能夠掌權。
确實,公主當國齊王掌權這段日子,是我大明最好的歲月。朝廷上下通力合作,國力蒸蒸日上,齊王帶着大軍南征北戰,驅逐滿跶複我疆土。
正是對公主對齊王抱着齊王,不願大明再繼續堕落下去,我才答應和請你配合,才把十萬浙兵送到了叛軍的刀下,使你輕而易舉控制了整個浙江。
可是,錢大人,你可事先沒有和我說要對整個士紳階層動刀。你現在的舉動分明是要摧毀整個浙江,摧毀我讀書人的根基。
錢大人,你可知道那些叛軍在做什麼?他們在殺人放火,在肆意掠奪别人的家産,在肆意的淩辱我聖人門徒,踐踏我讀書人的尊嚴!
錢大人,你也是讀書人,你也是兩榜進士出身,是士紳的一員,你這樣對自己的同類下手,不感到慚愧嗎?你心中難道沒有一點兒的恻隐之心嗎?
這一切久經是為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