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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4章女帝的困惑

  垂拱殿裡,柳隐一邊整理着女帝将要批閱的折子,一邊好笑的說:“陛下,說個趣事兒給你聽,也是微臣昨日在夜市上聽見的。”

  女帝剛早朝歸來,情緒大好。

  随着西楚霸王出世,禁軍之中雖然軍心不變,但将心大振――尤其是樞相公、安美芹這兩位,送遞到臨安的折子,直說有霸王之助,平亂指日可待。

  女帝亦知如此。

  自己經營江山十餘年,南北鎮撫司負責偵緝、捉拿、誅殺異人之責,殺了很多異人,但亦為自己收複了不少。

  這其中不乏才高于樞相公之流的天驕人物。

  西楚霸王就是其一。

  三張底牌,西楚霸王是武力最高,兵道最差的一張,其餘兩張底牌,若論兵道,極有可能不輸給兵聖百裡春香和兵神嶽精忠。

  這樣都平定不了天下,那趙長衣和王琨之流,也太逆天了。

  聞言笑了笑,“說罷。”

  柳隐便輕言細語娓娓道來,說西子湖畔有條提壺巷,提壺巷裡有座青樓叫醉月樓,樓中有個女子大家傾國傾城,琴棋書畫堪稱一流大家,豔名遠播。

  引得不少饕餮色胚聞風而來。

  女帝臉色一動,“那人可是叫龍鴦?”

  柳隐愕然:“陛下知道?”

  女帝哭笑不得,“這人早被北鎮撫司盯上了,因她一直在醉月樓中,倒也不影響什麼,便由得她去了,況且此人的劍術不錯,也許将來能為朕所用。”

  正如柳春風一般,其實對于某些異人,女帝還是比較容忍。

  柳隐怔住,“真是異人?”

  女帝笑着問道:“怎的了,她發生了什麼事情。”

  柳隐倒沒想了想說道:“那就能解釋了,前幾日有位外地來的吳姓遊俠兒,長得挺俊俏的,偏生劍道極高,慕名前往醉月樓,本是聽那龍大家唱曲兒,不料龍大家對這位吳姓遊俠兒一見鐘情,竟然自薦枕席,這也便罷了,不過是一出英雄美人的戲碼,然而出乎人意料的是,紅燭帳暖的夜裡,那位吳姓遊俠兒竟然怒而拂袖離去。”

  女帝訝然:“為什麼?”

  柳隐笑得很奇怪,“因為啊,那夜之後,大家才發現,那位傾國傾城的美貌女子大家,竟然是一位男子,你說那吳姓遊俠兒能接受和一個男人巫山雲雨嘛。”

  女帝沒有震驚,陷入了沉思,許久才道:“這一點北鎮撫司倒是沒查出來。”

  頓了下,“後來呢?”

  “後來龍鴦似乎就脫離了醉月樓,纏上了吳姓遊俠兒,兩人這幾日在臨安城裡倒是成了焦點,吳姓遊俠兒怎麼都甩不掉龍鴦,就是出劍也殺不了龍鴦,被逼無奈還在下,吳姓遊俠兒已經離開了臨安,偏生那龍鴦也跟了去。”

  女帝笑了,“龍鴦的身手确實相當不錯。”

  猛然驚醒一事:“那遊俠兒姓吳?”

  柳隐點頭,“對啊,有什麼問題嗎陛下?”

  女帝想了想,“沒事,朕會差北鎮撫司去查一下。”但願是自己多心了,天下姓吳的很多,并不一定是琅琊劍冢的人。

  但終究有些不放心,沉吟半晌,“你去将闫擎師徒喚來。”

  總感覺這事有些不合常理。

  雖然說這隻是民間的一件轶事,但前一兩日,南鎮撫司都指揮使趙瑾禀報了一個消息,說琅琊王氏的王子喬來到了臨安。

  而且似乎隻在臨安呆了一日就離開。

  如今又出現個吳姓遊俠兒。

  萬一吳姓遊俠兒是琅琊劍冢的人,這就有些過于巧合,若真是有備而來,隻怕是為了開春的立儲君一事。

  ……

  ……

  出了臨安城,往東北方向的官道上,一男一女各騎一馬前後而行。

  前者男子腰間負劍,頗有些俠氣。

  後者女子着長裙,長發绾绾容顔絕世,眼睛水靈靈,肌膚嬌嫩細膩,一身軟若無骨,騎在馬上上下微微颠簸,着實蕩漾。

  吳漸有些頭疼,他真沒想到自己被這麼一個妖精纏上。

  若真是女子也便罷了。

  帶回劍冢便是。

  可他有着女子容顔,卻偏生又是真正的男子身。

  那夜自薦枕席,其實并不是一個自薦枕席就能完全說清楚,當中發生了些許事,讓自己确實有些喜歡那個龍鴦。

  本欲随波逐流,不料燭影搖曳之中裸裎相對之前,那人掏出了自己想要掏出的東西,讓劍道已臻化境自認不輸劍冢長輩的吳漸驚慌失色。

  那一刻吳漸是很崩潰的。

  這是他這一輩子遇見過的最恐怖的事情,比之幼年時候親眼看見長姐香消玉殒還來得恐怖。

  吳漸隻能逃。

  在逃出醉月樓後,吳漸又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于是等了半個時辰反身回去,欲要殺了龍鴦以雪奇恥大辱,不料龍鴦極其敏銳,自己還沒出劍,他就已經發現了自己的意圖。

  吳漸當然不願意在臨安城将事情鬧得太大。

  他倒不是怕女帝的南北鎮撫司。

  而是擔心因小失大。

  隻能忍辱負重,繼續再逃,沒料到這一下被龍鴦緊緊跟上,再無法甩脫這個如女子一般的男子――說句實在的,若非親眼所見,吳漸真不相信龍鴦是個男子。

  龍鴦和那襄陽胭脂柳,簡直是男人中的奇葩。

  生就男兒身,卻比女兒美。

  也便罷了,至少别人胭脂柳性取向是正确的,不會找男人下手,偏生這龍鴦還真就好男人――吳漸覺得自己做了一場噩夢。

  既然已經離開了臨安城,是時候抹掉這個噩夢記憶了。

  吳漸勒停胯下駿馬,回身看着那個妖媚的男子,冷笑了起來:“在臨安我不殺你,是因為擔心被女帝發現,如今出了臨安,你真以為我不敢殺你?”

  龍鴦有些慵懶的坐在馬上,回首看了看,出了臨安已有半日路途,确實不用擔心南北鎮撫司的眼線,于是回頭笑吟吟的,翹起蘭花指拈了拈唇角的發絲,“你個沒心沒肺的東西,下了床就什麼都不認了,反正我什麼都被你看見了,你得對我負責。”

  确實是很清脆悅耳的女聲。

  然而吳漸并不想和他說話,隻想給他一劍。

  锵。

  長劍出鞘。

  然而就在欲出劍時,龍鴦一句話将吳漸釘在了馬上:“吳家主,你有這精力,還不如想一下怎麼殺李汝魚的好。”

  頓了一下,妖媚的聲音透出一股自信:“雖然你吳家劍冢天下第一,但早些年被劍魔獨孤殺了個青黃不接,如今大涼天下又出了個夫子,還有李汝魚、阿牧之流的劍道高手,吳家劍冢早已不複當年輝煌,我敢保證,你這柄劍殺不了我。”

  頓了下,一語雙關,“我倒是願意死在你槍下。”

  又呵呵輕笑了一聲,“或者,讓你也試試我的長槍?”

  吳漸臉色一白,自動将龍鴦後面的話過濾,吃驚的問道:“你怎麼知道我要去殺李汝魚。”

  龍鴦呵呵一笑,從懷中掏出一物,丢給吳漸。

  是一塊玉佩。

  象征着趙室宗親的玉佩。

  吳漸見過這塊玉佩,在和趙晉秘密會談的時候,挂在趙晉的腰間,現在竟然出現在龍鴦手上,原來他竟然是趙晉的人。

  沒好氣的道:“為何要鬧這一出?”

  龍鴦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因為我喜歡你啊。”

  吳漸無語。

  當然不相信龍鴦會真的喜歡自己。

  龍鴦苦笑一聲,“好吧,真相就是,你出現在臨安城時,就已經落在南鎮撫司的眼線之中,不過因為拿捏不準,南鎮撫司趙瑾沒敢對你下手,但你要是正常的來正常的走,南鎮撫司的眼線肯定會跟着你,如今你是被我逼出臨安城的,南鎮撫司趙瑾此刻也就不再理你,更不會将你的事情上報給女帝,所以,女帝也不會察覺到你的動機。”

  否則自己真要和他巫山雨雲,将燈一吹,他根本無法察覺自己的男兒身。

  這種事對自己而言駕輕就熟。

  唯一的擔心,就是有可能會引發驚雷,畢竟這是自己作為一個異人獨有的特性,所以當時自己也不敢,隻能順勢而為。

  若是換做以前,像吳漸這樣有才有貌的男子,自己還真把他辦了,最後再挑明身份,将吳漸逼出臨安城,以此擺脫南鎮撫司的懷疑。

  吳漸沉默,“你也要去殺李汝魚?”

  龍鴦點頭。

  吳漸不解,“你又為了什麼?”

  龍鴦笑了,“我當然不是為了報仇,隻不過某個皇室子弟告訴我,隻要殺了李汝魚,等趙祯登基,我就能在臨安擁有自己的青樓。”

  這個皇室子弟,自然是趙晉。

  到時候我要養很多的美貌女子,更要養更多的美貌男子。

  沒辦法,沒叫我可攻可守男女通吃呢。

  這一點,襄陽那個胭脂柳在自己面前,就是個渣渣,徒然浪費了一身皮囊,卻無法享受天賜的美好――嗯,等以後,真得把胭脂柳給收了。

  吳漸哭笑不得,“那你直接告訴我真相啊,非得鬧這麼一出,惡心不惡心?”

  龍鴦一臉媚笑,“不覺得很美嗎?”

  美你妹!

  吳漸深呼吸一口氣,強忍住内心的殺意,等殺了李汝魚,再殺龍鴦便是。

  繼續前行。

  龍鴦淺笑淡吟驅馬上前了幾步,和吳漸并行。

  吳漸想了想,“我知道你身手不錯,應該也是用劍的罷,趙晉說的我會有一個幫手,就是指你麼?”

  龍鴦搖頭,“不是我,另有其人,那個人你可能還見過。”

  吳漸訝然:“我見過?”

  龍鴦猶豫了下,還是說道:“琅琊山附近,不止有你們吳家的琅琊劍冢,還有一個琅琊王氏,不巧的很,王氏落魄了多年,偏生女帝又要弱世家,所以琅琊王氏為了生存下去,必須依附于趙室。”

  吳漸蹙眉,“王子喬?”

  琅琊王氏這一代中,真正出彩的人其實隻有一個:王子喬。

  此人深不可測。

  飽讀詩書,似乎有精谙道術,在琅琊素有小仙人的贊譽。

  龍鴦笑着點頭。

  吳漸有些吃驚,連這人都出來了,看來趙室此次欲截殺李汝魚是志在必得,不過更吃驚的則是,龍鴦究竟是什麼身份。

  他為何知道得這麼多。

  如此隐秘的一件事,趙室想摘清關系還來不及,為何會讓龍鴛這個外人知悉如此之深。

  難道他和趙晉之間……

  吳漸隻覺起了一陣雞皮疙瘩,然後想吐。

  所以就吐了。

  一旁的龍鴦看着這一幕,很是憂傷啊。

  ……

  ……

  垂拱殿裡,女帝看着匆匆去又回的柳隐,又看了一眼殿外等候的闫擎,有些意外,“那位老先生呢?”

  自己是宣闫擎師徒兩人。

  然而隻有闫擎一人來了,闫擎的恩師卻并沒有來。

  柳隐苦笑,“不在。”

  女帝沉默半晌,揮手,宣闫擎進殿之後,看着這位喜穿黑衣不苟言笑,臉色極其蒼白的心腹劍客,問道:“你學劍于吳莫愁,可知學的什麼劍?”

  闫擎從不瞞女帝,聞言答道:“若微臣所料不差,恩師他老人家應是出自琅琊劍冢。”

  女帝點頭,“他在何處?”

  闫擎鄒眉想了片刻,“從前日夜裡,恩師就不見了蹤影。”

  女帝訝然,“他沒告訴你去何處了?”

  闫擎搖頭。

  女帝心中猛然升起不好的感覺,有個劍道很高的吳姓遊俠兒來到了臨安,然後吳莫愁消失不見,異人龍鴦又和吳姓遊俠兒攪和在一起。

  究竟發生了什麼。

  闫擎話不多,但不代表他笨,見狀弱弱的提醒道:“陛下,你宣李汝魚回臨安。”

  一語驚醒夢中人。

  女帝猛然醒悟過來,這些人隻怕真的針對李汝魚而來。

  但既然是針對李汝魚,為何要來一趟臨安?

  答案呼之欲出:

  來臨安見幕後主使者,談條件!

  至于幕後主使者,整個臨安隻有一批人有這個嫌疑:趙室宗親。

  但趙室宗親裡,誰有這個能力?

  趙麟?

  這貨不行,膽小懦弱。

  除了趙麟,似乎就沒有其他人有這個地位和能力來策謀殺李汝魚的事――其餘的趙室宗親,早被自己拔光了獠牙。

  就是趙麟,也是因為趙祯過繼給自己後,才漸漸在朝堂之中有了些許地位。

  但他應該知曉,這件事若是沒辦成,會牽連他兒子趙祯。

  所以趙麟絕無可能。

  這倒有些棘手了。

  而且這件事又怎麼會将琅琊劍冢牽連進來?

  不到最後時刻,女帝真不願意相信吳莫愁會成為殺李汝魚的刺客,但以防萬一,女帝很快有了決策:“闫擎,你去西子湖畔的别院,找到老鐵,然後你倆一同去接應李汝魚。”

  李汝魚和阿牧一起回臨安。

  李汝魚的劍道自己不擔心,但阿牧屢次受傷,如今已不能提劍。

  成了累贅。

  闫擎轉身默默離去。

  女帝沉吟半晌,對柳隐說道:“去告訴南鎮撫司趙瑾,讓他用盡一切力量,務必查到吳莫愁的去處。”

  但願吳莫愁不是去殺李汝魚。

  否則以吳莫愁的劍道,隻怕夫子反應過來,李汝魚已經死在了吳莫愁劍下。

  女帝依然頭疼。

  頭疼的是這件事之後,如何找到并處置趙室宗親那個人――如果真是趙麟,自己要廢掉趙祯麼,可廢掉趙祯,趙室還有誰能成為大涼儲君?

  無人。

  如果趙室無人,自己當年應諾順宗的事情,又如何應現?

  女帝有些困惑。

  旋即轉念一想,大不了到時候自己離開大涼的時候,将江山交給趙祯的長兄趙晉,此人雖然無大才,但做一個平順君王還是不難。

  隻不過那樣的話,等自己走後,李汝魚的處境會非常艱難。

  但女帝相信李汝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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