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響,崔家家主凝聲道:“老大人今日去市舶司?”
陸鼎便擺擺手道:“原本是想要和你們說,但是我看你們神色,還對京城彈劾羅信之事抱有幻想。我還是先不說了,你們先回去吧,等着這兩天京城的信回來之後,你們看過了信之後,你們再來我這兒,我再告訴你們。你們放心,這兩天我大門不出,就在家裡等着你們。”
“老大人……”
“送客!”
陸鼎朝着外面喊了一聲,管家便走了進來,四大家主對視了一眼,俱都心中不安地離開了陸府。
第二天傍晚。
四大家主便再一次匆匆來到了陸府,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滿是慌急,他們終于接到了京城的回信,也知道了彈劾的結果。羅信毫發無損,如此他們面臨的就很可能是羅信的瘋狂報複。
什麼樣的瘋狂報複?
抄家滅族啊!
盧家不就是被抄家滅族了嗎?羅信會放過他們四大家嗎?
這個時候他們想起來羅信要是發起狠了,他們就是案闆上的魚肉。他們再也呆不住了,在得到京城來信的第一時間就紛紛來到了陸府。
陸鼎笑眯眯地看着四大家主局促不安的坐在自己的面前,四大家主看到陸鼎笑眯眯的模樣,心中就是一定,不過依舊有些焦急,王家家主神色慌急地朝着陸鼎拱手道:
“老大人,京城來信了,果然彈劾不了羅信。老大人還是個我們透個底兒吧。您上次見到羅大人,羅大人他怎麼說?”
這個時候他們也不直接稱呼羅信的名字了,而是稱呼羅大人。陸鼎笑眯眯地雙手往下一暗,四大家主都寂靜了下來,陸鼎很滿意自己如今的狀态,笑眯眯地說道:
“諸位稍安勿躁,我之前收到了家兄的來信,便立刻趕往市舶司,卻試探一下羅大人的口風。和羅大人一番長談,才知道自己是如此的短視。羅大人并沒有害我們之心,而是我們把羅大人逼到了絕境。說實話,如今我們落到了這樣一個結果,都是我們自找的。如果我們早一點和羅大人好好談談,便又大把的錢等着我們去賺。”
四大家主眼中現出了狐疑之色道:“聽羅大人的,我們能夠賺錢?賺得比走私多?”
“對!”陸鼎堅定地點頭道。
四大家主眼中登時都冒出了火,一個個催促道:“老大人,您快講講。”
“聽我慢慢道來……”
陸鼎便将羅信的計劃詳細地說了出來,等到他講完,四大家主都目瞪口呆,半響,王家家主一拍椅子扶手道:
“我們這些年豈不是被倭寇他們欺負慘了?我們隻是賺了一些小錢,大錢都讓那些倭寇賺去了?”
陸鼎淡淡地說道:“就算我們那個時候知道了我們的東西在藩國能夠翻百倍千倍又如何?我們鬥得過倭寇的壟斷嗎?”
說到這裡,嗤笑了一聲道:“在之前我也不是沒有想過提價,但是你們呢?我這邊提價,你們那邊就準備更多的物資出售給倭寇,搶我陸府的财源。”
那四大家主俱都神色讪讪,陸鼎氣哼哼的說道:“我們的心根本就不齊,又不能夠準确的知道具體價格會是多少,更是沉不住氣,最終的結果就隻有被倭寇欺負。
但是……
羅大人不同,市舶司不同。
我們和市舶司合作,将定價權交給市舶司。到時候隻要市舶司不賣,那些倭寇便一個盤子都買不到。如果有人敢和倭寇走私,羅大人必定嚴厲打擊,那個時候那些走私的人不僅是錢貨沒有了,還要掉腦袋。如此倭寇便失去了走私的途徑,不得不和羅大人做生意,主動權便掌握在羅大人的手中。
我們要做的就是一切聽從羅大人的就可以了。”
崔家家主神色間有些擔心地說道:“羅大人會不會在将來以官府的身份吞沒了我們的家産?要知道和官府做生意,多半結果都不好。”
陸鼎搖搖頭道:“羅大人志存高遠,不是那樣的人。”
“我們也相信羅大人不是那樣的人!”王家家主道:“羅大人在的時候還好,但是羅大人一定會高升吧?将來說不定就是内閣大佬,他一旦離開了市舶司,換了一個人,憑着那些官員的貪婪,到時候我們怎麼辦?”
聽到這個話,陸鼎也皺起了眉頭,他也不由有些擔心。将來陸炳一旦死了,羅信回京,這一切還真是不好說。陸鼎沉吟了一下道:
“你們先告訴我,如今你們是怎麼決定的?”
“當然是與羅大人合作啊!”四大家主齊聲說道。
“好!”陸鼎站了起來道:“既然如此,我們就一起去拜訪羅大人,我們可以把我們的擔心和想法都說出來,讓羅大人給我們拿一個主意。”
“這樣好嗎?”四大家主有些猶豫道:“羅大人會不會惱怒?”
陸鼎嗤笑道:“現在怎麼都變得如此膽小了?當初和羅大人作對的膽子都哪裡去了?”
四大家主的臉上都露出了苦笑道:“這不是被羅大人給弄怕了嗎?”
“放心吧。”陸鼎笑道:“羅大人不是一個小肚雞腸的人,我們現在就去。”
“好!”
四大家主的臉上也現出了決絕之色,五個人便一起離開了陸府,乘坐着車轎向着市舶司而來。
市舶司。
琴雙手中拿着一封信,對面坐着沈淩。此時的沈淩在神色上已經十分恭敬,他雖然不知道大都督給羅信信中的内容,但是大都督如此頻繁地給羅信寫信,就能夠看出大都督對羅信的看重。
再說了……
沈淩如今已經決定跟随羅信,自然要擺出一副做小弟的态度。微微低着頭,但還是偷偷地查看着羅信的神色,想要通過羅信的神色變換,來分析大都督信中的内容。
但是……
羅信的神色實在是太平靜了,打開信的時候是什麼表情,現在還是什麼表情。隻是羅信的心中卻很高興。高興來自兩個方面。
第一個方面是大伯他們一家就要到杭州了,要知道羅野可是羅家長子,一身武藝那是沒得說,特别是還學了羅家絕技回馬槍。有着羅野去台灣島幫助羅勝,台灣島将會建立的更快。而且大伯母和堂嫂也來了,這對羅勝來說也是一個穩定因素。
第二個方面是陸炳的來信,羅信沒有想到大伯辭職之後這麼久,錦衣衛還在監視。如今陸炳來信通知羅信,就證明陸炳會将此事壓下來,隻要陸炳将此事壓下來,便不會有人知道。而且陸炳通過這件事在表明他的态度,表明他和羅信結盟的态度,這自然是令羅信心中歡喜。
将信收了起來,含笑對沈淩道:“沈兄,麻煩你了。”
“不麻煩,應該的。大人如果沒有其它事情,卑職就告辭了。”
“嗯,我送你!”
“大人留步!”
羅信還是将沈淩送到了二堂門外,在沈淩的一再堅持下,這才停下了腳步,回轉書房。
沈淩走出了大門,剛剛下了台階,便見到一溜馬車停在了門口,陸鼎等五大世家的家主從車内下來,那五大世家家主也看到了沈淩,陸鼎心中還好,那四大世家家主便不由心中一驚,心中暗道:
“沒有想到羅信連錦衣衛也擺平了。”
沈淩隻是朝着五大世家家主淡淡地點點頭,然後便騎馬離去。五大世家家主對視了一眼,更加小心翼翼的走到大門前,由陸鼎朝着門前衙役拱手道:
“有勞通禀羅大人,陸鼎來訪。”
陸家在東南還是很有勢力的,那個衙役雖然知道自己家大人和東南六大世家鬥得正激烈,但是卻也不敢有絲毫輕慢,連忙回禮道:
“老大人,您稍等。”
話落,便匆匆地向着裡面跑去。此時羅信剛剛回到書房,将陸炳的那封信收起來。便聽到禀報,說陸鼎和其它四世家的家主前來拜訪,嘴角便浮現出一絲微笑。走出書房,向着大門走去。
走出大門,便看到陸鼎等五大世家家主正規規矩矩的站在台階之上,見到羅信走了出來,急忙一起向着羅信迎了過來,施禮道:
“拜見大人。”
“諸位不要客氣,我們裡面一叙,請!”
“大人,請!”
衆人來到了二堂,分賓主落座,二堂外有衙役守衛,閑雜人等不得入内。羅信又将賀年和王梓任喚了進來,魯大慶将茶水送上。這個時候,二堂才寂靜了下來。
羅信也不言語,隻是默默地喝茶,陸鼎坐在那裡,便不住地給那四個家主使眼神兒,那意思是我們之前可是得罪羅信得罪狠了,我可是都賠罪過了,你們還伸着什麼啊?你們還真以為羅信不敢殺你們啊?
那四個家主想起了羅信的殺伐,殘酷,心中不由一抖,不由都站了起來,朝着羅信彎下了腰拜道:
“大人,我等知罪,還請大人給我們一個機會。”
羅信依舊在默默地低頭喝茶,那四大家主便一直彎着腰不敢起身。大約過了五六息的時間,羅信微微擡起頭,朝着陸鼎眨了眨眼,陸鼎當即就理會了羅信的意思,這是讓他站起來為那四大家主求情,然後羅信賣給他一個面子,讓四大家主領他的情。這讓陸鼎心中大為感激,朝着羅信露出了感激的眼神,然後才站了起來,朝着羅信彎下腰道:
“大人您宰相肚裡能撐船,您都原諒了老朽,也就原諒他們吧。老朽在這裡發誓,從今往後,一定以大人馬首是瞻。”
聽到陸鼎如此說,那四大家主心中十分感動,同時也聽出來陸鼎是讓他們向羅信表決心,便立刻說道:
“請大人恕罪,我等以後一定以大人馬首是瞻。”
羅信的臉上這才露出了笑容,将茶杯放在了桌子上道:“這是做什麼,有什麼事情我們坐下來談。這東南以後還需要各位出力。”
“是,是!多謝大人!”
五個人俱都連連道謝,然後才規規矩矩地坐了下去。然後那四大家主便将目光望向了陸鼎。剛才羅信那麼一沉默,可把他們給吓着了,此時哪裡還敢說話?便都用祈求的目光望向了陸鼎,希望陸鼎能夠站出來說話。
陸鼎現在舒服極了,同時在心中也對羅信感激到了極點,望向羅信,臉上露出了讨好之色道:
“大人,您看您有什麼吩咐需要我們去做?”
羅信含笑道:“首先讓工坊開工吧,也好讓機工的情緒平穩下來。”
“是!”五個人臉色就是一紅。
“餘下的事情你們依舊按照過去的章程去做。等到市舶司正是開市的時候,我會将諸位,還有整個東南的商人請來,大家一起商議一下章程。”
“是!”
五大家主再度點頭,隻是陸鼎卻依舊沒有坐下。羅信望着陸鼎道:
“老大人,您可是有什麼建議?”
“不敢,不敢!”陸炳連道不敢。
羅信便含笑道:“從今往後我們就是坐在一條船上的同伴,而且在商言商,在商業方面,你們都要比本官懂得多。如果有什麼建議,一定要說出來。”
陸鼎的臉上便現出了猶豫之色,見識過了羅信的狠辣,陸鼎在羅信面前也小心翼翼,生怕再度得罪了羅信,不由向着四大家主望去。那四大家主俱都是一副期待的眼神看着他。看到陸鼎猶豫的神色,羅信便笑道:
“老大人,說吧,就算我們有分歧,那也是為了把生意做得更好,我們可以求同存異。”
陸鼎見到那四大家主期待的眼神,又聽到羅信說得誠懇,便将牙一咬道:
“大人,您在市舶司的時候,你怎麼說我們就這麼做,我們相信您。但是,您總有高升的時候,東南偏居一隅不是您施展抱負的地方,京城才是您一展才華的地方。當您去了京城,我們這些人害怕官府最終奪了我們的家産。”
羅信便笑了,示意陸鼎坐下,然後才道:“這個我早已想到了,說實話,你們信不過官府,我也信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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