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王的腳步就是一頓,轉頭望向了徐階,臉上現出了一絲笑容道:
“徐師,您怎麼來了?”
“我來看看殿下。”徐階臉上露出親切的笑容向着裕王走了過來。
“徐師有事嗎?”卻沒有想到裕王開口如此問道。
徐階的臉色就是一僵,随後又擠出一絲笑容道:“無事,隻是……”
“既然沒事,孤下次再和徐師詳談,孤還有事。”
話落,裕王便鑽進了轎子,侍衛保護着裕王從僵硬的徐階身邊走過,很快便消失在徐階的眼簾中。
徐階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望着門口的侍衛道:“殿下這是去哪兒?”
一個侍衛恭敬地回道:“是去羅府。”
“羅信?”
“嗯!”
徐階的臉色就變得十分難看,一甩袍袖,進入轎中,喝道:
“回府!”
徐階的書房,徐魯卿望着徐階羞憤的臉色,輕聲問道:
“父親,怎麼了?裕王不在?”
“在,隻是為父在門口碰到他,他并沒有請為父進去,而是直接去了羅信那裡。”
“啊?”徐魯卿驚訝的叫了一聲,然後臉色也漸漸地陰沉了下去。半響,臉上帶着忐忑的神色道:
“父親,裕王他……”
“唉……”徐階歎息了一聲道:“魯卿,羅信有内閣之才。一方面,如今他太過年輕。另一方面是因為陛下對他忌憚。所以陛下一直壓制羅信。但是,一旦裕王登基,以如今的态勢來看,羅信必定進入内閣。為父還是以前疏忽了裕王啊!總以為自己的裕王的老師,而且又是内閣首輔。即便是裕王登基,也不敢動我的位置。如今看來,是為父想當然了。”
沉默了半響,徐魯卿低聲道:“父親的意思是,一旦裕王登基,羅信便會進入内閣代替父親的位置?”
徐階擺擺手道:“那倒是不會,代替為父位置的會是高拱,而羅信會取代高拱的位置。”
徐魯卿一下子便緊張了起來道:“您是說羅信和高拱會聯手把你擠出内閣?”
“高拱一直想要坐上内閣首輔的位置,但是如今看來,在裕王心中最重要的人不是他高拱,而是羅信。裕王如果硬是想要将羅信一下子提升到内閣首輔的位置,勢必會引來我和高拱強烈的抵觸。這件事就成不了。
但是,如果裕王答應将内閣首輔的位置給高拱,條件是讓羅信進入内閣為次輔。高拱便一定會答應。如此這兩個人便會聯手将為父排擠出去。”
“這……如何是好?”徐魯卿急了。
他太知道這意味着什麼了。如今徐家已經不比從前了。徐家被自己的兩個弟弟弄得名聲盡悔,很多士林都轉投高拱了。如果徐階再被罷官,徐家便會很快地衰敗下去。
“父親,裕王那邊真的無法挽回嗎?”
徐階垂下眼簾思索,書房内變得寂靜無聲,空氣都仿佛有了重量,從四面八方擁擠而來,令人窒息。足足有兩刻鐘的時間,徐階擡起了眼簾,輕輕地搖了搖頭道:
“如今裕王有六個老師,為父,高拱,張居正,羅信,殷士儋,陳以勤。殷士儋和陳殷勤可以抛開了,他們如今還在刑部大牢裡面。如此便隻剩下了為父,高拱,張居正和羅信四個人。
說實話,為父和高拱在裕王的心中,地位應該是一樣的。仔細想一下,為父和高拱在裕王面前擺的位置,和羅信在裕王面前的位置擺的不同。
我和高拱是把自己擺在了裕王老師的位置上,是真正的老師,而忽略了臣子的身份。所以威嚴有餘,卻親情不足。
在沒有羅信來之前,裕王很畏懼我和高拱。這有幾方面的原因,一方面,裕王并不是太子,另一方面,我和高拱都身在内閣。以我們兩個人的位置,别說裕王不是太子,即便是太子,對我們兩個也要小心翼翼。因為我們兩個的站隊,有着很大的可能主導着他能不能成為太子。這便是他對我們的畏懼所在。第三,即便是裕王最終當上了皇帝,他也需要依仗我和高拱為他治理天下,所以,無論是在他如今隻是一個殿下的身份,還是将來是一個帝王的身份,都使他不得不看重我們兩個,心中畏懼我們兩個。
更何況……
裕王原本就是一個性格懦弱之人!
我和高拱就像兩棵大樹,他裕王不過是依附在我們兩個身上的藤蔓而已。我和高拱之所以願意支持裕王,并不全是因為我們兩個是裕王的老師,也是看重了裕王懦弱的性格。扶持裕王登基,才能夠實現我們士大夫的最高理想。
景王性格桀暴,不是我們能夠輕易掌控的。這就是我們兩個都選擇支持裕王的原因,也是我們兩個對裕王嚴厲的原因,要讓裕王還是殿下的時候,對我們就心存畏懼,如此等到他登基之後,才能夠實現帝王垂拱而治,真正的權力卻掌握在我們士大夫的手中,實現我們士大夫的理想。
我們一直做得很好,裕王對我們非常依賴,也非常畏懼。這樣下去,為父敢肯定,待裕王登基之後,為父便可以實現自己畢生的理想,将大明治理得風調雨順,和盛唐比肩。雖然,那個時候也有殷士儋和陳以勤,但是他們兩個不過是跳梁小醜。至于高拱,那個時候他還不是内閣,即便是後來進入内閣,資曆和能力也不如為父。待裕王登基之後,為父必定是大明第一人。
而且為父早早地将張居正送到了裕王的跟前,待為父退隐之後,便将張居正扶持到内閣首輔的位置,又可以保我們徐家幾十年富貴。
這就是為父的計劃,為公,也為私。
為父不因為自己錯了,李朝曆代的老師都是像為父這樣做的。
隻是自從來了羅信之後,一切便都變了。初始,羅信成為裕王的老師,為父并沒有在意。不過是又多了一個老師,雖然為父因為身在内閣的原因,已經不會去給裕王上課,但是有着泰嶽在那裡,為父非常放心。再說了,羅信在朝堂上的地位根本無法和為父相比。裕王應該明白,誰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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