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吳文雄把文件簽署好,放到一邊,這才擡起頭望着馮晨,微微笑着問道:“知道徐長官為什麼要見你嗎?”
“局座,我不清楚,是不是徐長官要給我們情報股安排新的任務?”
馮晨揣着明白裝糊塗。
“真不知道?”
“真不知道!”
“你這個馮老弟啊,你說說,你整天同那些思想激進的記者們攪和在一起幹嘛?這倒好,丁默邨到徐長官那裡給你告了,說你有通共嫌疑啊!”
“什麼?丁默邨告我?!”馮晨吃驚的望着吳文雄問。
“呵呵,你以為無緣無故的,徐長官會從南京專門過來一趟見你?!”吳文雄微微笑了笑,在辦公桌上的煙灰缸裡磕了磕煙灰說道。
“局座,丁默邨這是皿口噴人!局座可要給我做主呀!”馮晨氣憤地說。
“我清楚,我清楚!這個丁默邨還不是因為上次陳寶骅的那件事情,心裡對你一直耿耿于懷?我已經給徐長官解釋了,徐長官也是這種看法。”
“多謝局座關心!”
“你是我舉薦的人,又是我的同鄉,有人在背後使絆子,我當然會過問的!這個丁默邨不要以為他同陳立夫部長關系走得近,别人就拿他沒辦法了?!我吳文雄不吃他那一套!”
吳文雄再次在煙灰缸裡磕了磕煙灰,神态嚴肅地說道。
“局座,最近丁默邨同蘇成德走得很近。”
“呵呵,丁默邨那是害紅眼病,想搶功勞嘛,最近這個蘇成德可是露臉了,把上海共黨地下組織幾乎全部破壞了,不簡單啊!”
“看來蘇成德比那個馬紹武厲害!”馮晨言不由衷地贊賞道。
“不談他們了,走,我們先到院子裡等徐長官去,估計他也快到了。”
吳文雄掏出懷表看了看,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二人剛剛到樓下不久,一輛黑色的别克轎車緩緩駛進院子裡來。
車子停下後,吳文雄、馮晨忙迎上前去,馮晨麻利地把車門打開,徐恩曾彎腰從車子裡下來,微微笑着望了望馮晨沒有說話。
緊接着,叛徒盛忠亮也從車子裡鑽了出來。
“徐長官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吳文雄跨前一步握着徐恩曾的手客氣道。
“吳局長,這位是盛忠亮盛先生,不久前還是共黨上海執行局的秘書長,現在是我們中央黨部社會科科長。”
徐恩曾偏過身,給吳文雄介紹着身後的盛忠亮。
“好,好啊!盛先生是明白人,能為黨國效勞,可喜可賀!”吳文雄伸出雙手握着盛忠亮的手說道。
“呵呵,馮股長,怎麼今天看你有點不高興?是不是不歡迎我來?”
徐恩曾似乎這才發現馮晨,面帶笑容,半開着玩笑。
“馮晨向徐長官檢讨!”馮晨恭恭敬敬地給徐恩曾鞠了一躬。
“噢?檢讨什麼?你做錯什麼了?”徐恩曾扶了扶眼鏡明知故問。
“請,請!徐長官,我們到樓上聊,外面風大。”
旁邊的吳文雄打着岔,禮貌地邀請着徐恩曾上樓。
一行人來到二樓接待室裡坐下,旁邊辦公室裡工作人員過來,給每人倒了杯茶水,這才輕輕把接待室們帶上出去了。
“馮晨,你們幹社情報股一直幹得不錯,我很信任你們,隻是最近有人反映,你在《大美晚報》上弄了個《記着座談》專欄,很多言論過左,影響很不好啊!”
徐恩曾端起面前的茶杯,品嘗了兩口,望着馮晨,開門見山地責怪道。
“徐長官,我也是想用這種辦法,同那些激進的新聞界人士打成一片,這樣我們情報股才能從他們那裡了解到更多信息,才能夠取得從其他渠道無法了解到的情報。”
馮晨回應着徐恩曾的目光,把早已想好的冠冕堂皇的理由說了出來。
“嗯,這的确是一種好辦法,但你的尺度沒把握好,有人到我那裡彙報,說你有通共嫌疑,影響很不好啊!”徐恩曾把眼鏡摘下來,放到茶幾上說。
“呵呵,通共?徐長官,你說說那些記者們哪個是共黨?他們隻是想争取新聞自由而已。”馮晨笑了笑辯解道。
“那些記者裡面有共黨分子嗎?”
徐恩曾偏過頭,望了眼坐在身邊的盛忠亮,突然問了一句。
“這個……,那個……,那個新生通訊社的記者嶽勳,這個人似乎有共黨嫌疑。”盛忠亮吞吞吐吐地回答道。
“有證據嗎?”徐恩曾問。
“這個倒是沒有,我隻是從他發表的言論分析,他可能是共黨分子。”盛忠亮回答道。
“哈哈,可笑!共黨分子有那麼傻嗎?不怕暴露自己?在報上公開發表言論,證明自己是共黨?!盛先生以前是不是也是這樣做的?”
馮晨望了望盛忠亮,大笑了兩聲質問道。
“這個嘛,隻是嫌疑,嫌疑嘛。自首過來的人,也沒人同這個嶽勳有過接觸。”盛忠亮小心翼翼地說道。
“算了,算了,我們不談這些了,馮老弟以後注意些就行,不要再發表有違你身份的言論即可,這件事情嘛,我也不想過多深究。”
徐恩曾拿起茶幾上的眼鏡,掏出手帕,擦拭了一番,把眼鏡重新戴上,望着馮晨,接着說道:“你最近要加強同平崗龍一的聯系,及時搜集日本方面的戰略情報。”
“是!堅決按照徐長官的指示辦!”馮晨爽快地答應着。
“你們情報股,要向上海區的蘇成德學習。”徐恩曾繼續吩咐着。
“是!向蘇成德學習!”馮晨直了直腰朗聲回答道。
“哈哈,馮老弟,我這不是訓話,不要闆着個臉嘛!”
看到馮晨一本正經的樣子,徐恩曾忍不住哈哈大笑。
“多謝徐長官理解!感謝徐長官栽培!”
見徐恩曾并沒有責怪自己的意思,馮晨趁機起身,拎起開水瓶,給在座的每一位人的杯子中添了添水,這才從新坐下。
“馮老弟,以後在涉及新聞和文化領域方面的事情,你要多向盛先生彙報,盛先生可是共黨有名的理論專家。”徐恩曾扶了扶眼鏡說。
“是!堅決按照徐長官的指示辦!”馮晨直了直腰回答道。
“哈哈,看看,看看,你又來了,我們這是随便聊聊,又不是工作彙報。”徐恩曾對馮晨表現出來的态度非常滿意,大笑了兩聲指着馮晨說道。
大家接着又閑聊了一陣,臨近中午,從接待室裡出來,徐恩曾把馮晨叫到一邊,低聲吩咐道:“我下星期準備到廬山開會,想讓你随行,臨時充當我的秘書,怎麼樣?”
“一切聽從徐長官的安排!”馮晨回答道。
“那好,你這幾天把情報股的事情好好安排一下,這次估計要在廬山住段時間。”
徐恩曾輕輕拍了拍馮晨的肩膀。
……
不識廬山真面目,隻緣身在此山中。
廬山又名匡山、匡廬,地處江西九江市境内,山體呈橢圓形,是典型的地壘式塊段山,這裡是一座風光和曆史相融合的風水寶地。
蔣介石的剿共會議,大多喜歡在廬山召開。
馮晨在9月22日,随同徐恩曾來到廬山,參加由蔣介石主持召開的秘密剿共會議。
徐恩曾之所以帶上馮晨到廬山參加會議,有兩個方面的原因。
一是因為馮晨的文筆特别好,徐恩曾的調查科特工總部,最近在上海破獲了大量共黨地下組織,需要利用馮晨的文筆,給老蔣寫一篇花團錦繡的表功報告。
另一個原因,徐恩曾覺得馮晨同自己的表弟陳寶骅一樣,屬于黨國要人的公子,隻是年輕,有些憤青而已,這樣的人,通過感化,比那些反水過來的共黨叛徒,更值得自己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