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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3章 金縷衣

極品吳掌櫃 陶人張 2422 2024-01-31 01:14

  一個已經喝得酩酊大醉的老頭拉住了到木屋來敬酒的黃沙,拽他坐到自己的旁邊之後,掃了一眼在桌上,桌下,角落裡或躺,或睡的一個個已經喝得東倒西歪的其他人,這才輕輕的在黃沙的耳邊悄悄的說道:“老頭兒這裡有個不情之請,希望三爺能幫老頭兒出個主意。”

  此人是麗水寨的總工頭,姓高名千尺,今日是被麗水寨的所有工頭聯名請來的,他本是高相的一個遠親,原本不姓高,為了和高相強拉在一起,這才改成了高姓,高千尺本來開始是準備投靠高泰遠享清福的,哪曾料想後來高相把這件看似美差的苦差事交給了他,十多年前高千尺還是一個細皮嫩肉、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這些年下來,和桌上喝酒的這幫莽漢幾乎一般無二,頭發蓬松,蓄長須,臉上更是醜惡龌蹉不堪,早已沒有了先前文質彬彬的俏模樣,卻平添了男人本該有的陽剛之氣,剛毅之色,隻是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再怎麼表現得像一隻黑金剛,始終隻是自娛自樂。

  黃沙身子半躬,往高千尺酒杯中注入了一杯佳釀,推送到對方面前,謙虛的說道:“小子何德何能,能得到高老的擡愛,隻怕小子力有所不能及,心中惶恐不已,小子也隻會炒些下酒菜式,以飨高老衆食客,如此雕蟲小技,不贻笑大方已經是謝天謝地了。”

  高千尺也不理會黃沙的訴苦,将對方推過來的酒水一飲下肚,而後喃喃自語的說道:“十二年,整整十二年了,不知不覺,我已經來了這麼久的時間了。”

  “時間如流水,就像這山裡的金沙,永遠是不夠花的。”

  “小子說的妙及,以前的十二年,對老頭子來說簡直是度日如年,我現在才三十多歲,已經和五十多歲的老頭子相差無幾。

  遙想初到此地時的躊躇滿志,激蕩四方,後來看見越來越多的人埋骨于此,卻一天比一天的惶恐惴惴,寝食難安,老生相信輪回,高泰...高相完全是讓我替他背了這個黑鍋,老夫百年身死後絕對會下地獄,忍受油鍋鐵镬之苦。

  我每年還必須迎着笑臉對他喊上一聲二表叔,并在他生辰的這一天送上為他精心準備的禮物,這些年沒少被高氏那些嫡親笑話,說我占着金窩,卻連一個金蛋都生不出來,這下好了,老子今年總算可以揚眉吐氣一回了,看那些歪瓜裂棗還敢笑話老子不。”

  黃沙一下子變得有些遲疑起來,難道高千尺是要将自己領到高泰遠面前去邀功請賞?那豈不是...

  心念電轉,黃沙腦海中飛快的想着各種托詞與應對之策,本來想開口,卻被高千尺搶先又開始念白起來。

  “今年金子比之往年多了何止數倍,我二表叔恰逢六十大壽,你機靈伶俐,給我出個主意,送他老人家一件什麼禮物合适呢?”

  黃沙暗暗将心中的那塊大石放了下來,一聽說不用去見高氏的人,郁悶之色一掃而空,對于送禮,他可以說信手拈來,口中不緊不慢的問道:“不知高相平時可有特别喜歡的物件?”

  “我那二表叔雖然是一介文官,卻唯獨隻喜歡揮毫潑墨,寫的一手好字,尤喜舞刀弄箭,他其實是文人的皮相,武人的骨頭。”

  “那我們不如送他兩件禮物如何?”

  “這是何解?”

  “高相身居鼎位,聽說這些年意圖刺殺他的刺客不下一百,也有一千了,假如高相有一件可以防身的内甲,豈不是多了一層生命之護,少了一層刀兵之險?當年南诏的國王異牟尋更是請能工巧匠為自己打造了一件金甲衣,隻是那東西太過于笨重,有數百斤之重,異牟尋隻穿了數次便棄之不用,将它重新化成了赤金。”

  高千尺聽的心驚膽戰的,料想黃河能想出這個典故,多半有應對之策,忙不疊的問道:“三爺就别買關子了,有話就直說,此事若辦成,老頭兒大大的賞你。”

  “倘若将那些金沙融化之後拉成粗細均等的絲線,再融合蠶絲,羊毛線等物,便可以編織成一件既輕盈保暖,又可以抵禦刀劍的寶衣---金縷衣,隻是...”黃沙面露難色,欲言又止。

  “你有什麼要求,盡量向老夫提,即使眼前有問題,老夫也會想方設法辦到。”

  “我們這裡缺少抽金絲的工具和工匠,而且此事最好能夠秘密進行,一旦被其它人學去,再仿制一件出來,我出糗事小,壞了高老的好事,小子死一千次恐怕也難抵一罪。”

  “小子說的極是,抽絲的事我已有計較,那你說的第二件禮物是?”

  “高老剛剛不是說高相喜歡書法嘛,我這裡有一副唐代被稱為‘顔筋柳骨’顔真卿行書《奉命帖》恰應高老的懷才不遇,裡面暗含的隐喻,正可明鑒君心。”

  “奉命來此,事期未竟,止緣忠勤,無有旋意。然中心,始終不改,遊于波濤,宜得斯報。千百年間,察真卿心者,見此一事,知我是行,亦足達于時命耳。人心無路見,時事隻天知。”高千尺念出來的時候,忍不住潸然淚下。

  顔真卿以“太子太師淮西宣慰使”的身份,前往許州宣慰李希烈。此帖應在此年,時年75歲。所以又名《奉使蔡州書》。顔真卿知天命無違,則其奉使許州,計不旋踵,已無歸意,烈烈忠節,臨難慷慨,不能不中心,悲恨交加。

  黃沙忍不住接了一句:“嗚呼!雖千五百歲,其英烈言言,如嚴霜烈日,可畏而仰哉!”(司馬光《新唐書傳贊》)

  高千尺收斂了一下失态,有點狐疑的問道:“老頭子記得你初到此地時身無一物,怎會?”

  “高老,《奉命帖》我小時候不知道臨摹了多少遍,我的意思是,我們可以制成一副金竹簡,把《奉命帖》摹刻上去,至于《奉命帖》行書的事情,我來幫您解決。”

  “你的意思是《奉命帖》同時送兩次?”一物二送這還是高千尺第一次聽說,心頭戚戚不安,到底是畫蛇添足還是錦上添花,讓高千尺心裡都沒底。

  直到黃沙掏出一截發黃的絹紙,上面似乎字迹未幹的時候,高千尺激動的說不出話來,這似乎是臨摹出來的《奉命帖》幾戶已經到了以假亂真的地步,就連他這樣的人居然都難辨真假,更何況是高相呢?

  高千尺臉上堆滿了笑意,也許隻要送出了這三份大禮,他便總算可以離開這鬼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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