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走的并不算快,此時正值梅雨季節,道路泥濘,加上中原地區山川林立,很多地方甚至隻是羊腸小道,再好的戰馬在這裡也隻能用來代步,想要放開馬蹄讓坐騎任意
奔馳,根本沒有那個條件。
再者說,就算騎兵能跑,那些步兵和辎重馬車也跑不起來。
走走停停,幾日間才行了不過二百多裡,按眼下的速度,至少還得走上五六天,之前說半月即回,說得倒是少了些。
李建成騎坐馬上,被護衛們掩得嚴嚴實實,走了一陣,他突然擡頭看向天空,就見前方的天上烏雲彙聚,顯然又要降雨。
他左右看了看,發現不遠處封若雲和陸南風二人這幾日舉止愈發親密了,雖無明顯的逾矩之舉,但看他們神情和眼神,卻都是情意綿綿如新婚夫婦。
封若雲長着一雙水汪汪的丹鳳大眼,狹長卻不顯淩厲,婉轉間像是在輕聲曼語的呢喃着悄悄話兒,那種自然而然的眼神卻異常的勾人心魄,她的鼻子挺翹而白皙,膩如玉
脂,粉嫩的嘴唇,如鮮嫩多汁的櫻桃,讓人恨不得咬上一口才肯罷休。
她,就像一朵富貴牡丹,嬌媚卻不柔弱,大大方方的展示着自己的美。
她的身材非常妖異,上身豐挺,腰肢纖細挂着一道迷人的弧度、那雙修長的美腿筆直而纖細……無一不引人垂涎。
看到她,你就會明白所謂尤物的含義。
李建成冷眼觀之,找了個機會喚封若雲到身前,好奇詢問道:“你……喜歡他麼?
”
封若雲正色答道:“隻為太子效力,不做他想。
”
李建成朝遠處陸南風看了一眼,收回目光,臉上似笑非笑:“昔年紅拂女夜奔之前,應該也是這麼對她的主人說的吧!
”
封若雲臉色微變,沉默不語。
李建成并不苛責,反而笑眯眯地道:“百煉鋼就怕繞指柔,籠絡着些,也好!
”
“屬下明白!
”
事實上,封若雲雖美,但李建成對她卻并沒有觊觎之心,甚至還有幾分輕視。
不提他如今太子之尊,就算是之前李家長子的身份,身邊也少不了美人兒。
端莊的,賢惠的,嬌媚的,活潑的,清冷的,熱情的,惹人憐惜的,古靈精怪的……各式美人,從小到大他早見多了,就算一開始有幾分新鮮,但就像是美味吃多了一樣,
時間一久自然就會生膩,從而興緻大減。
在李建成眼中,封若雲隻是一個手下,一個長得不錯,身手還可以,辦事能力令人滿意的手下。
僅此而已。
類似封若雲這種被李建成從小培養長大的手下,遠不僅她一人。
甚至嚴格的說,李建成自己都記不清,曾經培養過多少像這種“色藝雙絕”的女子。
相對于男姓死士,女人不但更容易操控些,最重要的是,可以靠着她們的美色,輕易完成一些在男人眼裡千難萬難的任務。
美人計,自古以來,就是最容易實施的計謀,同樣也是收獲最值得期待的計謀。
骊戎曾以女亂晉。
荀息曾用美人計滅虢、虞二國。
齊國向魯國獻八十名美女,從而驅逐了孔子。
張儀也用美人計愚弄過楚懷王。
呂不韋移花接木,使異人還歸鹹陽,從而拜相。
匈奴冒頓單于以良馬愛妻迷惑麻痹胡王,最後一舉破滅東胡。
……這些還都隻是《史記》記載的正史,若是再算上其它史料甚至野史演義,就更數不勝數了。
近幾年來,這種手段李建成已經越來越少用了,并不是他不想用,隻是自從他登上太子之位,就不得不顧忌一下身份,類似的這種上不得台面的手段,能不用,就盡量不
用了。
當然,他不主動授意,可屬下若是自願犧牲,他也不會攔着。
下午時分,天邊響起悶雷,緊接着,稀稀拉拉的雨點開始掉下來。
大家早有準備,提前半個時辰就已經在路旁的一個破廟前的空地上安營紮寨,李建成更是帶着一隊近衛進了寺廟裡面歇腳。
這是一間供着韋陀護法的廟宇,雖然殘破不堪,但裡面竟然還有三個僧人留守。
眼下洛陽大戰,周邊百裡之地,百姓們早跑得一幹二淨,這幾個僧人竟然沒跑,不由讓李建成有些好奇。
三位僧人正好是老青少組合,但奇怪的是,三人中竟然隻有那個小和尚的頭頂燙着兩個戒疤,反倒是老人和青年腦門兒铮亮,一個戒疤都沒有。
“阿彌陀佛,兩位師弟剛剛剃度不久,因家師外出求藥未歸,他們還未受戒。
”小和尚名叫圓光,看起來十二三歲,身材消瘦,皮膚黝黑,滿臉的愁苦之色,看模樣非常孱
弱。
李建成恍然,朝另外兩個和尚看了一眼,那二人連忙合什躬身,垂目不敢與他對視。
他現在一身明光铠,身邊跟着十數人,俱是提刀挎劍,軍卒打扮,這還不說,外面那一大片軍營就立在那兒,隻要不是瞎子,就能看得出這是貴人出行。
若是純粹的和尚還好,就算道行不深,但也是了卻凡俗的出家人,不太在意身份高低。
可這兩位顯然是剛剛剃度的,沒準兒就是附近山民,因懼戰亂,又不想背井離鄉,所以在寺廟臨時做個沙彌,至于将來是還俗,還是接着做和尚,就要看這仗要打多久了
。
得知了他們的身份,李建成也就不當回事兒了,至于圓光說他師父外出求藥,其中内情他也沒興趣了解,随意的點了點頭,就在手下的安排下,進了後院唯一一間不漏雨
的客舍休息。
幾名親兵随李建成一起去了後院,貼身保護。
其它人則在前面韋陀大殿裡直接升起了篝火,衆人圍坐一圈,取出幹糧肉幹,一邊取暖,一邊趁機填飽肚子。
李淳風坐在陸南風身側,這一路上,他沒怎麼言語,算是随波逐流,此時到了休息時,他馬上找了一個靠柱子的地方坐下,懶洋洋的靠在了柱子上,哼哼唧唧地喊累。
看到他的模樣,太子的護衛們紛紛面露鄙夷,也不去理他。
倒是陸南風有些古怪的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但沒說什麼。
隻有封若雲不知想到了什麼,湊過去坐在他身邊,輕笑問道:“李道長,你占蔔神妙,不如趁此閑暇算上一卦,看看咱們此行可還順利?
”
李淳風半眯着眼睛斜睨了她一眼,本不想理她,可緊接着,就看到陸南風眼神瞟了過來。
李淳風無奈,點頭道:“不用算了,我早算過,此行必然無功而返。
”
比起袁天罡,李淳風蔔卦功夫差得遠,很多時候是時靈時不靈,但那也得分事兒,大事兒不一定靈,但隻是推算一下此行運程這種小事,還是非常簡單的。
“無功而返。
”
李淳風話一出口,周邊護衛們的眼神都變得不善起來,倒是封若雲若有所思,沉吟片刻後請教道:“不知道怎麼個無功而返,道長可否詳細說一下?
”
李淳風連連搖頭:“算不出來,我隻算出來,好像跟玉有關,具體的就不行了。
嘿嘿,功夫不到家,見諒,見諒!
”
封若雲有些無語,功夫不到家,你還有臉說?
而且說的這麼理直氣壯,毫無愧色?
這什麼臉皮啊?
一旁陸南風臉也黑了,畢竟是同門師兄弟,大師兄丢臉,當師弟的也擡不起頭啊!
“跟玉有關?
”封若雲半信半疑,低聲嘀咕了幾句,也不再多想。
若是李淳風算得準,前面自然會碰到,若是他算不準也沒什麼,反正要往長安去。
這時,廟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馬蹄踩在雨水中,少了輕脆,但卻好像悶雷在不斷接近。
“戒備!
”護衛們不知誰叫了一聲,一個個都站起來,從篝火前離開。
“急報!
”外面傳來聲音。
留守在大殿裡的一名夥長站出來,他叫張輝,年約三旬,生得像個矮樹墩子,非常厚實。
雖說是急報,但他仍然非常沉穩,隻是守在門口朝外看去。
“張輝?
”門外傳來一聲驚叫。
張輝聽着聲音有些耳熟,微微一驚,上前幾步,站在門檻上朝外看去。
這一看,他就愣住了,細雨淅淅瀝瀝,來人剛剛翻身下馬,同樣身着魚鱗兩檔铠,頭頂護耳連頸兜鍪,腰挎戰刀,手持長戟,同樣也是一副禁軍的裝扮。
來人看到張輝,馬上快步進了過來,大笑道:“老張,是我啊,何六。
”
“老六?
”張輝愣了下,放松了下來,往裡讓了讓,朝外招手道:“快,進來說。
”
大唐禁軍多數都是李家的老家底,最早都是家丁出身,就算不認識也能混個臉熟,而張輝和何六本就是老相識,這一見面自然顯得親切。
何六也不矯情,馬上邁步進了大殿,他左右看看,臉色凝重:“先說公事,我這有消息要面見殿下,你先去禀報。
”
張輝知道輕重,當下一點頭,說了聲稍等,緊接就快步朝裡小跑而去。
沒一會兒,李建成帶着手下從裡面快步出來。
“什麼消息,是父皇旨意嗎?
”李建成邊走邊問道。
何六連忙上前見禮,從懷裡掏出一封蠟封的秘信,雙手遞上,同時回道:“并非聖旨,是東宮長史差小人送來的。
”
東宮?
李建成臉色微變,拿着信想了想,并沒有當場拆看,而是轉身往後院走。
他記得很清楚,出行前,他就已經交代過東宮,不遇大事,不得胡亂聯系自己。
太子,可以算得上是天下最難坐的位置了。
就算是家裡想要聯系自己,他都要考慮隐晦顧忌,生怕被人借題發揮,在父皇面前參他一本。
回到後院客舍裡,李建成揮退了護衛,隻獨自一人留在屋子裡,先是小心檢查了一下蠟封,見沒有損毀,這才從懷裡摸出一把鋒利的匕首,小心的劃開信封。
信紙隻有一張,上面寫着一行行書,字迹潦草,顯然書寫着時非常着急,來不及平心靜氣。
李建成凝目看去,就見紙上寫着:“宇文化及殺楊廣,蕭後攜楊政道逃離出宮,其攜帶傳國玉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