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第十二彈桃花續命
宋觀可不知道原主的好友長什麼樣子,但看眼前玄衣人的架勢,似乎是同自己很認識的模樣,那麼他自己這邊自然也不好露了怯,所以宋觀也就裝出一番好像認識對方并且很熟的樣子,張口瞎扯皮地說道:“是啊,是我。許久不見,好友你别來無恙?”
玄衣人背手立定了:“你也知道你許久未來了?”他身後桃花連成一片,一眼望去也叫人看不分明了,似乎隻剩了一色深深淺淺的粉色。收去臉上淡薄的笑意,玄衣人擡目看宋觀,淡淡道,“無事不登門,說罷,此回你來尋我,又是為的何事?”
宋觀身側的小桃花不說話,他舉目看看那老桃花,又側身看看身邊的宋觀,小桃花手還牽着宋觀的手呢,此刻情景,小桃花心中明白眼下顯然是沒有什麼自己說話的餘地了,前頭那桃花老貨明明瞧見自己,卻偏偏還要裝出一副什麼都沒看見的模樣,連問也不問一句,隻顧和宋觀說話,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裡,擺明了瞧不起自己,或是大概覺得自己這小模小樣的,萬萬是沒資格能和對方搭上話――這個認知讓小桃花心中很不高興,可是他心中不高興,但面上也沒有太顯現出來,隻是撇了撇嘴,是個小孩子鬧别扭的下意識表情。
誠然宋觀來找這位原主的故友,是有事相求,但治療小桃花此刻并非命在旦夕,所以也無所謂分秒必争。宋觀此時初見這位原主好友,一時心中也沒有底,既然是一點都不了解,那無妨多說幾句話,雖則兩位當事人的往事,宋觀是無法叙舊的了,不過一些沒影的嘴炮說一說卻是不妨事的。
宋觀牽着小桃花,有點不太走心地随口道:“此番尋來,是久不見你,有些想你,便來同你叙一叙舊。”
玄衣人聞言一怔。
宋觀看玄衣人這表情,便知道大概以前原主是不會講這類話的。果然下一秒玄衣人就說了:“許久不見你,倒不知你是從哪兒學來的這樣的話,想我?看你這話說的,還真叫我受寵若驚。”
聞言,宋觀沒什麼含義地笑了笑,他牽着小桃花走到玄衣人跟前,張口胡謅:“果然還是好友你最知曉我。”明明第一次見到人,卻裝得好像兩人真的很熟的樣子,宋觀說,“我此番前來,确實有一事相求。”
玄衣人微微一笑,他身側桃色灼灼,可這般一笑之後,似乎他身旁的桃花都有些暗淡了幾分。承影君看向小桃花,仿佛是才看到一般:“此是我族中小輩,我看他額間本命桃花印記浮顯,又無甚光澤,想來是受傷頗重。你此番來,便是求我助他的了?”
宋觀道:“你還是這般慧眼如炬,我确然是為此事而來。”
承影君突然道:“你又亂撿東西了?”
宋觀微微一頓,不知對方為何有此一說,便四兩撥千斤地回道:“我從不亂撿東西,你知道的。”
承影君似笑非笑地看向宋觀:“當初你撿了我,為了救我,你可是折了不少東西進去的,這回你救了這小桃花,又是準備折進去多少東西來救人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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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好基友,眼前這一位還真是了解原主,宋觀這般想着,面上倒是不顯山水地回道:“好友,你又是在說笑了。”
承影君不語,目光在小桃花身上繞過一圈,随後轉過身,口中道:“這孩子畢竟也是我的同族,草木成精都不甚容易,我自然不會撒手不管他。你這回來找我倒是找對人了,不然若讓你自己折騰着救人,指不定又像上回那樣弄岔了方法――走罷,你帶人跟在我身後,我屋裡不少草藥,想來也正好可以救他。”
宋觀想了想,隻說了一句:“打攪了。”
好久沒這麼文绉绉的說話,宋觀他感覺自己也要随着那文绉绉的語氣擰成了一股麻花,他一言畢,便牽住沉默不語的小桃花要跟上承影君,隻是小桃花磨磨蹭蹭走得慢,宋觀他走了幾步便發現在自己差不多是用力扯着小桃花在往前走的。他略有些詫異地低頭看向小桃花,不過這時候又不是私底下,并不是什麼好時機可以詢問小桃花到底怎麼了。可能是小孩子怕給人添麻煩?宋觀不知,為圖省事,他幹脆直接俯身一把将小桃花抱起來。
這猝不及防的擡抱之下,小桃花摟住了宋觀的脖子“啊”了一聲。
承影君聞聲回頭看了一眼,臉上神色很淡,然後他說了一句:“這孩子傷那麼重?都走不得路了?”
小桃花臉上一紅,說不上是羞還是愧,總之心中騰的一下冒出一團怒火,隻覺得這個老桃花精怎麼這麼讨人厭,他真想折了旁邊一枝桃花枝桠,然後直接丢過去紮穿這老桃花的腦袋!
宋觀不知懷中小桃花的心思,面對“好友”的這般調侃,他隻回道:“傷得是輕是重就是另一回事了,隻是若是這小孩子磕着碰着了,我是心痛的。”
聽了這話,承影君半晌沒說話,最後長眉一挑,道:“你還是這樣子,老好心。”
宋觀調整了一下抱小桃花的姿勢,口中謙虛道:“過獎過獎。”
桃花林裡九曲十八繞,宋觀抱着小桃花緊随友人身後,明明是一段小路,偏走得讓人眼花缭亂。這一路小桃花也不說話,隻是不聲不響地将下巴墊在宋觀肩頭。三人好一會兒走,終于停下了,是停在了一座烏黑石頭砌成的屋子跟前。
那屋子的大門也是沒有遮掩的,隻挖了一塊一人多高的四方空位便算是進入的通入口了,無需進入,站在外頭就能将屋内情形看得一清二楚。緊跟着承影君進了屋子,宋觀依照承影君的指示将小桃花放在了進門靠左面牆的石床上。三人并排坐在了一處,于是小桃花坐在了床沿正中,他右手邊坐着宋觀,左手邊坐着老桃花。對此小桃花是不願太靠近承影君的,所以坐在了床上之後,他便歪歪斜斜地半靠在了宋觀懷中。
這些時日宋觀被小桃花黏慣了,所以也不覺得這行為如何,倒是承影君見了之後嘴角微彎了一下。對于小桃花這樣的行徑,承影君他心中是有一點很淡的不屑。嬌氣,這便是老桃花對小桃花的評價和印象了。不過雖然承影君很不屑,但是他的不屑是非常不費力氣的,所以這種不屑是沒得彰顯出來的,淡的就像是稀薄晨光投在地上的一抹景物影子。
承影君因要探查小桃花的身體狀況,所以他伸手握住了小桃花的手,而小桃花當下的感覺就是自己的手腕被冰涼涼的五根手指攥住了。這冰涼溫度使得小桃花下意識地打了一個哆嗦,他用自己的另一隻手就抓住了宋觀的衣袖。顯而易見小桃花是緊張的,宋觀察覺之後,便撫了撫小桃花肩,承影君看了,心中更加不屑,甚至不屑得都有點生出鄙夷的情緒了,他收回手淡淡向宋觀道:“這孩子身上的傷是沒什麼大礙的,我給他吃點藥就好了。”
宋觀方才坐下來的時候,壓住了小桃花頭發尾,此刻正半起了身子替小桃花整理頭發,他聽得承影君這般說,便安了心,随後問道:“那你可要我替你打下手,幫忙取個藥,或是看火什麼的?”
承影君一整衣袖:“這倒不用,我自己煎藥就好。”站起身,因宋觀和小桃花都還坐着,所以承影君這姿勢倒有點居高臨下的睥睨感,他閑閑說道,“你若跟來,反倒是越幫越亂。”
宋觀連承影君怎麼稱呼都還不知道,但已經裝出了十分熟稔的模樣,連好友之間那種玩笑也開起來十分自如,他道:“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就坐在這裡等你回來――屆時你可别怨我不給你幫忙反而躲在屋裡享清福。”
承影君聽了便是一笑,他往前踱了一步:“那你便坐在這裡享你的清福,安心等我回來就是。”
為表客氣,宋觀還十分做作地送承影君出了門,而那廂承影君前腳才離開屋子,這廂小桃花便直接癱躺在了石頭床上,他小孩子發脾氣地蹬了兩下腿,宋觀回頭正巧看到了,便覺得有點好笑:“是身體不舒服累了麼?”
小桃花沒說話,隻是等宋觀快要靠近石頭床邊的時候,他突然默不作聲地從床上翻坐起來然後猝不及防地往宋觀懷裡撲。因為還隔着一段距離,所以小桃花這一撲便是半個身子挂在床外,若不是宋觀眼疾手快,估計他都要撲空滾到地上去了。宋觀摟住小桃花,他也是看出小桃花現在的脾氣是不太對的了。
這個小孩子對自己的占有欲十分旺盛,宋觀和小桃花相處了那麼些時日,已經深有體會。因為特别孩子氣,所以小桃花獨占欲爆發起來的時候,就會顯得分外偏執不講理。有時候宋觀他和小桃花對話時,沒事幹,有點走神,就随意拔了根草在手中搓揉了兩下,小桃花見了一定會忍無可忍地從宋觀手裡把那根草揪出來,然後鄭重其事地丢個老遠,最後用醋淹金山的口氣,半是撒嬌,半是抱怨地說,你和我說話,就不要摸别的花花草草啊。
平常時候已經那般模樣,今日他和這位不知名的“好友”多說了幾句話,這小孩兒要不醋翻天才有鬼了。宋觀這樣想着,歎了一口氣,他摸了摸小桃花的頭:“等把你病治好了,我就帶你回家。”
小桃花是那種天生就感情很敏感的人,不用别人教,他自己懵懵懂懂的就知道一些模糊的道理。之前他在宋觀跟前敢作天作地鬧撒嬌又吃醋的,其實都是拿捏過分寸,如果他敢有恃無恐,那一定是因為明确知道自己是被偏愛的那一方。然而今日碰見一個老桃花,即便已經心裡頭氣得要死了,即便他覺得宋觀和那老桃花的講話基本和打情罵俏沒什麼區别,即便他覺得那景象十分可恨讓他想要打人,可對此他還是半點也不敢發脾氣的,因為不知道自己和那老桃花在宋觀的心目中到底哪一個地位更高。小桃花他很怕輸,根本不敢一争高下,所以隻能忍氣吞聲。
宋觀見小桃花依舊一言不發,有點擔心這都是暴風雨前的平靜,他拍了拍小桃花的背。
“我不喜歡這個石床。”
良久之後,小桃花開了口。
他将額頭抵在宋觀兇口,悶悶不樂地說:“這張床太硬了,我喜歡洞裡的那張,我想早點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