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篡宋 第一百四十八章 烽煙起(一)

篡宋 一貧 3351 2024-02-16 17:42

  天興元年八月十五,淩晨。

  鈞州和密縣交界的洧水河渡口前,四周都是一片靜悄悄的,皓白月光灑下的天地間,除了河岸蘆葦從中的陣陣蛙鳴,就隻剩下馬蹄踏過草叢間的沙沙聲響了。

  算了算時間,此刻差不多已經走出了鄭州探馬的包圍圈了。

  雖說在占據密縣的這段時日裡,從馬伯堅的反應可以看出,鄭州守軍表現的相當軟弱,除了偶爾用遠哨隔着老遠遮護瞭望密縣外,根本就不敢逾越雷池半步,跑進密縣勢力範圍内挑釁趙振的營盤。

  相比之下,倒是趙振兵馬為了擴張地盤,還不斷試探性的派出少股步軍,在密縣勢力所及的盡頭前列陣,随時等待鄭州守軍可能立足未穩,然後或是偷襲,或是采取突然逼近等等方式,迫使着四周守軍提心吊膽,不斷後退,一點點維系住相對一段安全距離來。

  對于馬伯堅這樣的部署,随着探馬不斷走回來的報告,密縣上下對此也表示了樂觀看法。

  認為鄭州守軍的背後,定然是馬伯堅有心避戰,不願與趙振為敵的結果。
同樣暗示了面對随之到來的大戰,此人舉棋未定的态度,正因為這樣的态度,使得鄭州城中人心浮動。

  當然,這不代表對方就眼睜睜看着趙振一點點蠶食密縣周邊土地而不管不顧,至少在勢力交界的邊緣,鄭州守軍不斷推後的同時,依舊有大量哨探在外圍進行掃蕩,看樣子,對方并非是一再忍讓,而是自始終,趙振的一切舉動,都還在他的把控範圍之内。

  而這個發現,也同樣附和趙振心中所想,畢竟鄭州是馬伯堅的根基,對方就算一時做出讓步,也不會任由自己在他眼皮子地下胡亂折騰。

  對此,那股剛剛繞開的探騎,就是最好的證明,這段時間,對方對密縣的監控,怕是一點都沒停下啊。

  關於這點,趙振在的時候也許還不至于太過擔心,畢竟有他坐鎮密縣,身下五千兵馬守城,加上密縣有天塹地利,萬一對方采取個什麼措施,自己也能夠從容應對,叫這些鄭州軍讨不到半點便宜。

  可現在又不一樣了,因為趙振已經離開了,甚至還帶走了最為依仗的兩千騎兵,這就使得整個密縣的防守力量,一下子被抽去了一半。

  随之而來的因對危險的能力,也同樣被削弱了,若是以前趙振還認為自己的密縣是鐵闆一塊,任他千軍萬馬都破不開的話,這時候,就不敢再打這種包票了。

  但這也沒辦法,昨日的會上,陳青池也同樣提醒了趙振,他可以不必理會那完顔思烈的認命,可是帳下的衆将官不能啊,提控的兵額就是三千滿員,那多出的那五千人,吃穿用度可都需要趙振自己承擔,這可不是個小數目。

  這時候的金軍早就已步兵為主了,一步紮一營,更是闆上釘釘的事情。
這樣一來,可就對糧草辎重的依賴,更為巨大。
常常是辎重不運上去,後勤到不了位,三軍戰士就沒辦法進行野外作戰。

  正因如此,在這種機動力喪失的條件下,步軍士兵隻有采取陣而後戰,穩步紮營,這樣的下來,首當其沖的就是物資消耗了。

  一支大軍拉出去,無論是野地作戰,還是攻城搶堡,盔甲箭矢之類的消耗就暫時不提了,單單是士兵身上攜帶的幹糧,便要算足了三日的份,等到三日後,運糧的馬隊再一次從後方駛入大營,對士兵進行補給。

  這中間還不提其他,諸如搭建帳篷之類的特殊尺寸的木料,鐵制器具,夜間照明的火油等林林種種,全部都在這些民役輔兵在大車小車上面裝運着,随着糧草的車隊後面,一點點跟在大軍後方,辛辛苦苦運上去的。

  等到這些天文數字一般的物資運到了,紮穩了營盤,這時候,大軍的主力才能拉出來作戰。

  當然,說的再難聽一些,一般隻有等到充足的物資,穩固的營盤做為依托,将士們才有足夠的底氣,将正常的實力發揮出來。

  否則,曆史上上百場戰役,也不會都是以偷襲營盤,燒毀糧草而宣告失敗,實在是在這種情況下,吃的住的,成了士兵心中最為原始的安全依托,等到二者中任少其一後,軍心就會出現動|亂,這可是戰場上的大忌。

  正因為這樣,一支遠征的步兵集團,但凡拉出去打一仗,背後的消耗,足夠相當數量的騎兵打上幾十仗了。
在這背後,打的是國力,拼的卻是底蘊。

  這也是為什麼,同樣時期的金國,卻比宋國要弱上一大截,實在是随着騎兵被步卒所取代,當遊牧民族的優勢蕩然無存後,同樣是打消耗戰的兩個國家,僅靠着曆經戰火的中原北地,又怎麼能和天下糧倉的江南米鄉相比呢。

  話說回來,當初從長葛出來的時候,趙振手頭上隻有七八千人時,尚且還鬧出過一陣饑荒,後來靠一路打秋風,直到拿下了密縣,才獲得了糧草補充。

  現如今,完顔思烈與武仙合兵二十萬,這些張口可不是靠打秋風就能填飽,必然需要大量的辎重草料作為支撐,而趙振若是合兵一處,自然不願看着别人吃糧,自己士兵餓着肚子的場面。

  所以現在人家有錢有糧,趙振也沒必要繼續充作高冷,該開口讨要的時候還是要開口。

  按照正常估算,鄭州這場戰事,從開始到結束,不拖延個把月,基本上是打不在一塊的。
現在這時候,趙振若不趁機再一輪擴兵,趁着這個戰事前多撈些好處,真的打起來,哪能有足夠的自保之力。

  想到這兒,趙振不由的歎了口氣,現在他,真是到了争分奪秒,算計一切的地步了。

  此刻,遠處天際,已經灰蒙蒙的開始發亮。

  算了算時間,已經走過鈞州交界了,士兵們三更趕路,此刻一個個都是人困馬乏,連前行的步子都不由的放慢了下來。

  趙振見狀,遂對着一旁的程毅道:“等過了前面的崗口,就讓兄弟們歇歇吧,照着目前的速度,傍晚,就該能到唐牛兒所說的郏城了。

  “嗳!

  見趙振下令,程毅也不含糊,隻是一撥缰繩,就牽着戰馬往騎隊後方繞去,所過之處,士兵們掀起陣陣歡呼,顯然是聽說了可以休息,個個都拾起了精神。

  對此,趙振臉上卻是沒什麼太多放松,他回頭看了看身後,隻見遙遠的天際盡頭,這時候還是一片漆黑。
仿佛那片被黑暗吞噬的天地,久久不願意被吐出來,不知怎的,趙振心裡升起了一絲不詳。

  另一頭,等到依次将軍令傳達,牽馬掉頭的程毅,卻發現趙振正遙望鄭州方向,不由問道:“大人可是在擔心密縣?

  “你不覺得從密縣一路出來,咱們遇到的幾路探騎,有些不太尋常嗎?

  趙振思索着,他隐隐感覺有些不對勁,可是具體哪邊不對,他又一時間說不上來。
見他這般,程毅沉聲道:“大人指的是馬伯堅,擔心此人食言,背地裡欲對密縣動手?

  “不過是當日的口頭協定,他就算動手了,也不見得有什麼不妥。
不過,我擔心的不是他啊,隻是今日的氣氛不對,我總覺得好像被人盯上似得!

  見程毅說馬伯堅,趙振搖了搖頭,對方好歹是一州防禦,還不至于幹出背地裡偷營的事情,他隻是覺得鄭州的水,似乎比想象中要渾濁的多,搞不好下面,除了馬伯堅外,還有什麼大魚存在。

  對于趙振的憂慮,程毅倒是看開了許多,隻見他微微一笑,道:“城中有董承虎他們駐守,還有三千步卒駐守,就算馬伯堅親來,也不見得能讨到便宜。
大人若還是擔心,那俺這就動身,帶人趕回密縣,讓将士們嚴密堅守!

  此地雖說是鈞州,但抄近路離密縣也不過兩個時辰的路程,眼看程毅就要動身,卻又被趙振攔了下來。

  “不必了,若真有事,就算你現在帶兵匆匆趕回去,也接近正午了。
你真以為敵軍會趕在烈日當頭的時候襲城?
這樣吧,等到郏城事畢,你我便早早動身,密縣畢竟是我軍根本,多離開一日,我心中就多有不安啊!

  感慨之餘,趙振更是心知,那就是若真有敵襲,此刻怕也該開始了,畢竟淩晨十分,正是人幾位困乏之時,此時攻城,自然事半功倍。

  不過這種話趙振自然是說不出口的,畢竟這隻是他一廂情願的臆測,說的難聽些,那就是标準的被迫害妄想症,他還不至于拉着所有人一起疑神疑鬼。
想到這裡,趙振覺得這段時間應該是悶在城裡,壓抑的久了,是時候應該趁此機會,好好放松放松。

  畢竟人與人要多一些信任,這個世界還是很美好的嗎!

  心中如是安慰着,程毅的聲音又跟了上來,“要不然,還是派一支人馬回城裡,讓守軍加強戒備吧!

  “速去速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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