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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戰事亂(十一)

篡宋 一貧 4483 2024-01-31 01:15

  如果說,戰亂年間與和平年間的百姓生活,有什麼不同的話,那就肯定是對事物的态度上。

  相比于和平年間,鄰裡之間那點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能被無聊的人拿來說道,乃至于傳的滿城風言風語,戰亂時期可就完全不一樣了。
偷盜搶劫那還算是輕,便是隔三差五的傳出一兩件命案,在百姓眼裡也就是那麼回事了。

  畢竟,在這種的朝不保夕的日子裡,百姓的底線不斷的被壓低,人們除了糊好自己的口以外,那還有多餘的力氣管其他東西,說的白了,這就是百姓逆來順受的共性。

  饒是陳青池在董承虎他們的幫助下,在廣場大發了一通雄威後,不過一夜的時間,城中百姓便已經坦然接受了,士兵入住的要求。

  當然,在這一點上,趙振有明文規定,凡是入駐的士兵,一律不得強占主屋,但凡有抗令不遵者,一縷關緊馬廄,與馬同住。
至于監督巡查的,便是被趙振特赦的那一十二個逃兵。

  為此,那些人圍着長葛城,幾乎是跑了一圈又一圈,索性長葛地方不大,不然叫他們跑斷腿不可。

  但就是這樣,還真的讓他們抓住了二十多名意圖不軌者,這一成果,足足讓那十二個巡查兵得意了好一陣子,那是他們當逃兵時,從未活的過的成就感。

  一時間,他們仿佛發現了自己的人生價值,在趙振一共派出二十多貫大錢的鼓勵下,這些巡查兵更是歡欣鼓舞,暗暗發誓,一定要在有生之年,成為軍中的百萬富翁。

  至于那二十個翻了軍令的士兵,在他們拼命哭訴下,趙振則令人施了一頓鞭子,然後扒光了衣服,關進了馬廄之中。

  看到如此結果,一衆親眼目睹了施刑的士兵,心中頓感惡寒,與此同時,對趙振的畏懼也就根深。
畢竟,普通人可想不到這等處罰,在士兵們的眼裡,這比掉砍頭還要令他們難以接受。

  隻怕從這一晚以後,那些人再也别想在軍營中擡起頭來了。

  剩下的士兵畏懼之餘,更是老老實實在吳剛等一衆将官的帶領,嚴格恪守趙振的禁令呆在城中,不敢出城半步。
唯恐惹怒了趙振,也被扒光衣服拖進馬廄。

  而恢複常态的城外,随着軍隊的撤除,一時間又恢複了常态,隻留下了屈指可數的守兵,一如往日的值守在城門口。
看着門關口三兩個進進出出的百姓,這些昨晚折騰了一宿的士兵,更是不住的犯困。

  看着城門兩側,不斷打着哈欠的士兵,石三的臉上露出讨好的笑容,嘴角邊的笑,卻是透着寒意。

  “嘿,虧當家的還讓俺進城時小心些,說莫要讓守城士兵看出端倪,直娘賊,就這一個個病怏怏的樣子,還有甚端倪能叫他們看出來?

  走過城門時,石三眼角的餘光還帶着不屑,此地已經是他來的第三回,給他的感覺,這城裡的守備更是一次不如一次。

  難怪說金國已經日薄西山,單是從守城的士兵身上就可以窺見一斑。
感歎之餘,石三也暗暗情形,自己當初選擇當逃兵的決定是正确的,若不然,自己肯定得和這座腐朽的城池一樣,坐等覆亡。

  哪像現在的自己,跟着當家的占土為王,要多快活有多快活!
算起來,自己也三十好幾了,是時候擄個姑娘回去壓房了,要不,就乘這一票一并解決吧!

  心裡想着,石三嘿嘿一笑,等他再次擡起頭來的時候,已經走進了南面的一片巷子。

  雖說的長葛城中,住的都是些平常百姓,蓋得都是些平房黑瓦,一眼望去看不到半點富麗的顔色。
但是和石三面前的這片巷子一比,那些低矮的平房,可以算得上是豪宅了。

  入眼所見,竟是黃泥糊成的土坯,原本蓋着厚厚茅草的土屋頂上,因為常年風吹日曬,有沒有修補,隻剩下薄薄的一層,勉強蔽日。
而土坯屋外,則是用亂石摞成的一圈豬圈,豬圈裡面已經沒有了豬,隻有一兩隻掉了毛的蘆花雞,這時候,踩在稀爛稀爛的泥地地面咕咕直角。

  等看到有外人闖入,這兩隻蘆花雞,一邊嗷嗷的叫着,一邊撲騰着翅膀,從石三的頭頂飛過,濺了他一身泥水。

  “呸,滾開,都滾開……”

  胡亂用手抹了把頭上的泥水,那石三氣的大叫,抄起路邊的一根棍子,就朝着那兩隻蘆花雞砸過去。
但蘆花雞的反應遠比石三要快,隻見他的的棍子剛一飛出,那兩隻便撲騰的飛起,隻落下兩三根雞毛飄蕩在石三跟前。

  雖沒砸中,但石三的大叫聲,還是引起了巷子中人家的注意,就看走沿路下去第三家土屋突然推開了一扇窗,窗戶裡面探出一個人頭,對着石三招了招手。

  “果然留了門兒……”

  石三心一動,也不顧臉上站着臭烘烘的泥水了,趕忙拔起腳,就朝着那個開了窗戶的土屋走過去,等走到門口的時候,石三這才拿手扣了扣門。

  不過還沒等他扣出聲兒,門便被猛地的扯開,随即,裡面伸出一隻手,将他一把拉扯了進去。

  “噓!
莫要出聲,這幾日城中戒備極嚴,莫要被旁人發現了!

  一張熟悉的面孔出現在石三眼前,正是昨日被趙振拿住的奸細頭子,此刻他鼻青臉腫的模樣,卻看的石三一愣,對方下意識的就開口道:“老熊,你……你這臉,是怎麼弄得?

  “莫要說我臉的事情了,我且問你,這一路上,你有沒有被人跟蹤?
城中士兵,是否對你盤查的極嚴?

  那個叫老熊的奸細頭子,此刻一臉的嚴肅,他這副模樣還真就把石三唬住了,石三被他問得一愣,似是回憶一般過了半響後,才道:“不曾有人跟蹤俺啊,你沒瞧見,就俺剛才走過的門關前,守軍都像是沒睡醒似得,哪有半點嚴守的樣子。
老熊,你可别拿這一套蒙俺……”

  見石三還是不相信,屋裡,又突然傳出一聲,“熊哥說的可都是事實,他這臉,就是守城士兵打的,這還能作假?

  “什麼人?

  這石三一心忙着和老熊說話,全然沒注意到,居然還有别人。
此刻聽到,頓時吓得他驚叫一聲,順手就從袖中摸出了匕首,朝着人影傳出的方向送了過去。

  但對方顯然早有意料,此刻所站的距離,離那匕首完全送出仍舊有一尺的距離,饒是這樣,那老熊也被吓得魂都快飛出了身子。

  他一把沖出,躲過了石三手中的匕首,“石三,你瘋了,你竟然敢對陳大……”

  老熊剛将陳青池的稱呼喊出口,就立馬意識到了不對,一下就支支吾吾的頓在了那兒。

  見他這般,石三的疑心更重,隻見他上前一步,看清了對方面容,然後咄咄逼人道:“你說甚底,他到底是誰?

  “呵呵,石三兄弟莫要緊張,在下陳大池,乃是熊哥的好友,此番,我是準備請熊哥引薦,投入孫大當家門下!

  陳青池微微一笑,面不改色的走到石三跟前,雖說剛才,對方送出匕首的那一刻,他十足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但幾句話的時間,他也已經恢複了面色。

  乃至于等他一句話說出時,老熊仍舊一副癡愣模樣,像是半天沒有回過味來。
還是陳青池不動神色的,狠狠在他腳上踩了一腳,他才吃痛的反應過來,趕忙賠笑道:“是是,大池乃是我這幾日剛結拜的義弟,此番,他是帶來了大買賣,所以俺才想着将他引薦給大當家的。

  “甚底大買賣?

  到底是流寇心性,雖說對陳青池的身份頗感懷疑,但一聽到對方此次是攜好處而來,石三起初的那點懷疑,頓時就被抛諸到九霄雲外去了,他忙擡起一雙狹長的眼睛,精芒四射的盯着陳青池。

  見其貪性畢露,陳青池心底冷笑,嘴上卻是不動神色道:“不瞞石三兄弟,在下本是長葛縣司戶,實在是因為無意中知曉了一件掉腦袋的秘聞,為了保命,這才想到來投奔的各位當家。

  陳青池面帶的難色的樣子,讓石三心中多了幾分相信,畢竟若陳青池一上來就喊着投奔,那絕對有問題,他反而要思考一番。
可眼下,對方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隐,這倒符合了石三先入者為主的猜測。

  對方必是與自己一般,想要叛出長葛,加之又有什麼難言之隐,所以才這般猶猶豫豫。

  想到這兒,石三心中也就更好奇了,他忙拍了拍兇脯,“陳兄弟,有什麼為難的地方,你慢慢說……”

  看他一副慷慨的樣子,老熊的眼珠轉了又轉,顯然知道他在想些什麼,心中不由的對石三多了幾分同情。
但一想到對方,畢竟和自己是一邊,自己現在臨時倒戈,似乎有些不夠義氣。

  想着,老熊準備弄些小動作,給對方提個醒兒,可是一旁的陳青池正冷冷的盯着他呢,被對方一看,老熊原本忙又吓得縮回脖子,像是什麼都沒聽到似得,一副這裡就交給陳青池和石三,自己神遊物外的樣子。

  見他老實,陳青池才一變臉色,凄苦道:“說起來,在下在縣衙中大小也是個官吏,本以為怎的都不會碰此事,誰想……唉……”

  石三越是想知道,陳青池就越賣起了關子,見他始終不願說出實情,石三頓時就有些急了,他剛想開口再問,不過陳青池卻搶先他一步,又繼續道:“事情還要從三日前說起,當時在下職責所在,所以奉命在城東的倉庫,看守從許州運來了一批糧草。
但誰知道,在下無意中,卻發現那些糧草中另有乾坤。
石三兄弟可知道,裡面是什麼?

  “是……”

  陳青池這一問,還真就将石三問住了,糧草車中不堆放糧草,還能堆放什麼?
難不成,裡面還藏了人?

  正當石三猶豫着,想說自己不知道的時候,一旁神遊天外的老熊,此刻卻已經忍不住,搶着道:“是金子,一大車一大車的金字,足足有數百萬貫之多,老三……”

  “咳咳!

  被大熊搶着一陣回答,面色陡變的陳青池,連忙劇烈的咳嗽起來,聽他這般提醒,方才意識到自己說漏嘴的大熊,慌忙捂住嘴。
表示一副什麼都沒說出的樣子,不過,石三卻已經嘿嘿一笑,顯然聽到了全部。

  就見他滿臉的疑惑,但是眼中卻止不住的放光道:“陳兄弟,他……他說的可都是真的,真有那麼多金子?

  被石三逼着一陣問,陳青池臉上掙紮神色更濃,可眼下,一切都已經被老熊都說出來,他想要隐瞞已是不可能了。
複雜之餘,陳青池隻能狠狠的一點頭,“不錯,在下親眼所見,還能有假!

  “起初,在下也是不信,畢竟許州那邊,不可能将這麼一大筆物資,放到長葛來。
後來,在下才打聽到,原來是那城中太守夾古崎投靠了蒙古人,所以才命人以押送糧草為名,偷偷想将黃金運往蒙古軍營。
此事千真萬确,做不得半點虛假,在下更是擔心此事讓那太守的人察覺了,到時候加害在下,唉……”

  說到這兒,陳青池歎了口氣,沒有再往下說下去。
而在他對面,石三卻倒吸了一口涼氣,顯然對陳青池的話,他已經相信了七八分。
金國現在搖搖欲墜,各地官員紛紛倒戈,此事他也有所了解。

  不過,若情況真是和陳青池說的一樣,那此番,他們來長葛城,可不就是劫掠一票那麼簡單了。

  細想之下,石三不禁眯起了眼睛,他的目光仔細的從陳青池的臉上掃過,對方的臉上哀色愈濃,而另一旁的老熊卻表現的頗為惴惴,仿佛預感到大事不妙一般。

  驚疑之際,石三臉上忽地揚起了一抹冷笑,他猛地後退了一步,然後一臉戒備指着老熊道:“好你個老熊,枉當家的對你一心一意,将你當作自己人,你居然敢串通外人來騙俺。
你當真以為,俺是這麼好騙的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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