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輕輕搖頭，道：“如果隻是當侍衛，那肯定有比你們更強的人可以勝任。”

　　“那不重要，被選為生肖侍衛的人，隻要負責執行命令，完美完成任務，其他的都不需要關心。”白馬道。

　　穆輕輕看著白馬，覺得這個人冷冰冰的，但人難道真的能沒有私心？沒有七情六欲？

　　“你就沒有任何想要的嗎？人活在世上，總該有自己的目標吧？你已經成了生肖侍衛，未來呢？一輩子都當侍衛？”穆輕輕問。

　　白馬看了一眼穆輕輕，道：“生肖侍衛沒有未來。”

　　“我不懂這是什麼意思？”穆輕輕詫異地問。

　　白馬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極為諷刺的笑，道：“我們是罪人，罪人懂嗎？”

　　“不懂，我以為被選為生肖侍衛，是一件非常榮耀的事情。”穆輕輕道。

　　白馬才知道，原來穆輕輕對這一切都不懂。

　　“在雲夢，有這樣一群從小就被圈養的罪人，他們是罪人之後，所以世世代代都會是罪人，本來應該要被抹殺掉，可皇帝為了給罪人一個機會，就讓他們習武，然後從中選拔十二個人，稱之為十二生肖。”

　　“然後呢？”穆輕輕好奇地問。

　　“可十二生肖，並不是一直不變的，每年都會有一場比試，隻有最強的十二個人，才能繼續當十二生肖，而敗北的人，隻有死路一條。”白馬似乎在訴說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穆輕輕卻被驚到了，問：“所以……你們隨時可能被取代？”

　　“隨時。”白馬平靜地道。

　　“被取代就會死嗎？沒有第二次比試的機會？這也太殘酷了吧？”穆輕輕不太能理解。

　　白馬道：“對待罪人，一次機會就已經是皇恩浩蕩了。”

　　“所以如果你們執行任務失敗，也會被……取代？”穆輕輕問。

　　“有很多人等著成為新的白馬和花蛇。”白馬這樣回道，算是給了穆輕輕答案。

　　穆輕輕微微低下頭。

　　這一瞬間，她忽然理解了一句話，眾生皆苦。

　　這世上從來都不缺乏可憐人，每個人都在自己的宿命裡掙紮著，卻依然死死抓住生存的希望。

　　活下去，對他們而言，是一件需要拼盡全力的事情。

　　穆輕輕舒了一口氣，道：“你放心吧，我不會死的，拼盡全力也要活下去，哪怕會被冤枉，被判死罪，隻要有一線可能，我都會活下去。”

　　白馬詫異地看著穆輕輕。

　　他是第一次正視穆輕輕。

　　之前，從他的角度看穆輕輕，一直都是虛的，穆輕輕和其他任務目標沒有任何區別。

　　被保護的對像，隻要保證她不死，至於她做什麼，說什麼，與誰在一起，是什麼樣的人，一點也不重要。

　　可是一個被家人拋棄，隨時生活在陰謀詭計裡的女子，竟然還會有一顆悲憫的心嗎？

　　白馬覺得，一個活在滿是惡意的環境裡的人，是不該有這種“善良“的。

　　“你可以把雪女帶回天都，讓她承擔所有罪名。”白馬本不該說出這句話，可他還是說了。

　　穆輕輕卻道：“雪女雖然做了很可怕的事情，但那並不是她本意，她失去了記憶，被人利用了，太子給她灌輸了很不好的觀念，縱容她視人命為草芥，才會使她鑄成大錯，我不能因此就犧牲她來保全自己。”

　　“可一切的確都是她所為。”白馬道。

　　穆輕輕點頭，道：“一把刀本身並無對錯，握著刀的人，決定它是去切菜還是去殺人。”

　　穆輕輕的意思很簡單，失去記憶的雪女，也完全沒有了自我意識，她變成了隻有攻擊力的刀，可以做好事，也可以做壞事。

　　白馬問：“為什麼要對別人那麼好？”

　　“啊？”穆輕輕疑惑，“我對人好……嗎？”

　　“不管是雪女還是你身邊的那些下人，似乎都很喜歡你。”這是白馬的觀察結果。

　　穆輕輕道：“雪女單純無知但本性善良，而我身邊的人，她們對我很好，比姐妹兄弟都更關心我。”

　　白馬覺得穆輕輕很有意思，人怎麼可能無緣無故地就對別人好呢。

　　“你如果不回去，她們會不會為了自保出賣你呢？”白馬問。

　　“不會。”穆輕輕篤定地道，“她們一定不會的。”

　　“所以你也不會出賣她們，盡管已經逃出來了，還是想要回去救人，對嘛？”白馬問，似乎明白了穆輕輕威脅他們的緣故。

　　穆輕輕點頭，道：“是，人活在這世上，能真心相待的人不多，遇到了，就一定要珍惜。男人不是常說，士為知己者死嗎？我沒有知己者，但真心愛護我的人，我即便為她們死了，也無憾。”

　　白馬皺眉。

　　在他的認知裡，上位者對下人，從來都是利用居多，感情再好，也不大可能說出這樣的話。

　　為了幾個下人的性命，可以甘願犧牲自己的命？是不是太奇怪了？

　　“下人就是下人，為了主子犧牲，那是忠義，可主子為了下人犧牲，算什麼？”白馬問。

　　穆輕輕微笑，道：“算什麼？算……自我救贖。”

　　她沒有多說什麼，別人當然不會理解穆輕輕的想法。

　　一個沉淪在地獄裡的人，以為自己失去了一切，更不會有人來愛自己。

　　當她獲得一點點愛，就拼命地想要抓住，想要證明，自己是值得被愛的，也想證明，這世上不缺乏愛她的人。

　　仿佛隻有這樣，她才能繼續堅強地活下去，而不是被怨恨和痛苦淹沒，直到窒息而死。

　　愛別人，是自我救贖的開始。

　　白馬沒有繼續問下去，穆輕輕也沒有繼續和白馬說話。

　　那兩個人打了很久，終於，花蛇中了一掌，吐了一口皿，敗下陣來。

　　他舔了舔嘴角的皿，似乎很喜歡皿的味道似的。

　　“沒想到秦王殿下還是個高手，怎麼沒聽說過秦王習武？”花蛇冷笑著問。

　　容初道：“本王習武還要專門告訴你嗎？”

　　“好吧，技不如人，我願打服輸，聽憑殿下處置？”花蛇一副隨時受死的表情。

　　容初卻不屑道：“我懶得殺你，給公主道歉！”

　　“對不起，公主殿下！”花蛇非常認真地爬起來，跪在了穆輕輕面前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