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裡無雲,遠山朦朧,城外碧空湛藍,站在城牆上遠眺,戚國城外大好河山盡在眼底,城內屋舍儼然,而城樓之下,數十上百輛大車綿延,黑甲騎兵跨上戰馬,正中的馬車打出了赤紅的炎字大旗。
“沒想到我們初見面是在城樓上,分別之時,還是在城樓上。”
已經成為戚國國主的楚洵身穿龍袍,負手而立,身後站著無數戚國朝臣,卻仍舊和王安並肩看著城樓下忙忙碌碌的使團隊伍,回想起不久前的初見,不免有幾分悵然。
“不過楚兄的身份,倒是更上一層樓了。”
王安折扇輕搖,聞言轉頭朝楚洵一笑,轉身拱手:“還未謝過楚兄又給大炎使團贈了許多離別禮,楚兄有心了。”
新添的禮物並不全是什麼綾羅綢緞一類不實用的東西,雖然也有貴重國禮,但更多的是作戰所需的毛皮等軍需物資。
大炎不缺軍需,但在北方作戰,即將到冬天,毛皮等取暖物資必不可少,而大炎恰恰缺的就是這些國內少產、北方特產的物資,戚國出產的毛皮更是一等一的。
面對這份好意,王安沒有拒絕,也無法拒絕。
畢竟,多一分上好毛皮,大炎將士在即將到來的冬季,存活的希望就打上一分。
所以他才說,準備這份禮物的楚洵有心了。
“你我既是盟友,何必說這些。”
楚洵溫和一笑,由衷感嘆:“何況真要說謝,該是我戚國上下,謝賢弟才是。三成利......能夠讓戚國今年過個豐裕年了。”
“那就謝著吧。”
王安折扇一收,看了一眼已經準備得差不多的車隊,哈哈一笑:“等到本宮需要的時候,自然會向楚兄討要謝禮。”
客氣?不存在的!
既然這份禮物能讓別人欠人情,幹嘛不收謝禮?他叫王安,又不是叫雷鋒。
楚洵一愣,有幾分哭笑不得。
“賢弟還真是......出人意表。”
一般人會這麼不客氣地說要謝禮嗎?
不過不得不說,和這樣直白的王安交朋友,反而更舒心。
“好。”楚洵笑容微斂,神情嚴肅地向王安拱手,“但凡賢弟有所要求,朕一定盡全力完成,賢弟放心!”
“得楚兄一諾,勝過所有贈禮。”
王安拱手還禮,彩月替他披上大氅,秋風獵獵,將王安的聲音送了出去。
“山高水長,後會有期,楚兄,來日再見!”
“後會有期!”
楚洵一揮手,城樓上下站著的所有禁軍將士,轟然半跪,聲音直衝雲霄:“恭送大炎使團!”
王安翻身上馬,頷首回禮,淩墨雲舉起長槍:“全軍,出發!”
鐵騎馳騁,蹄聲與車聲隆隆,地面微微震動,在戚國新任國主的注視下,大炎使團攜著無數物資,踏上了回國之路,
“一國國主相送,大炎太子的面子,何其之大啊......”
楚洵身後的群臣中,禮部尚書王錚輕聲感嘆,捋了捋胡須,神色有幾分復雜。
他對王安的觀感是最為復雜的,畢竟當初眼看著王安和四皇子起爭執的是他,在咄咄逼人的王安面前盡力挽回戚國顏面的還是他。
對這個霸道卻能力出眾的友邦太子,王錚既是佩服,又是忌憚。
畢竟無論如何,炎戚雖然合作,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
“王先生可是覺得朕對大炎使團優容太過,不符禮制?”
雖然王錚說得小聲,但楚洵還是聽到了他的話,回頭淡淡一笑。
王錚一驚,連忙躬身:“臣逾越。”
這種事哪是他可以置喙的,哪怕他之前是太子潛邸時的舊部,也不行!
楚洵並沒有怪他,隻是輕輕吐了一口氣,掃了一眼面前的朝臣和一旁站著的新任禁軍將士,笑道:“朕知道,朝中有不少人,都以為朕三番五次贈送大炎軍備,過多參與大炎與北莽交戰,實乃不智,畢竟直到現在,我們還沒有從大炎取得什麼實際的利益。”
說著,楚洵頓了頓,目光所至,被看到的朝臣都忍不住低下了頭。
他們確實有這樣的想法,說到底,還是沒有脫離之前戚國兩邊押注的思維,還是對北莽有所幻想,想要觀望兩邊勝利罷了。
“但是。”
楚洵加重了語氣:“且不說朕和戚國,都已經得罪北莽足夠多了,就說大炎贈送戚國的三成利和救援戚國之恩,莫非不值得朕這樣對待嗎?”
“更何況,這些恩情,都是大炎太子給戚國的,他才隻有十六歲,就如此俠肝義膽,我戚國已經求助與人了,莫非要連十六歲的少年的氣度都比不上嗎?朕不是在優待大炎,而是,在優待大炎太子!”
楚洵難得聲色俱厲,朝臣們都深深低下了頭。
隻有禮部尚書王錚大著膽子擡起頭來,眼中頗有些憂慮:“大炎太子,值得嗎?”
要知道,大炎國內,可不止一個皇子。
之前在北方聲名赫赫的昌王,不也是大炎皇子嗎,大炎太子的確人品能力都遠超常人,但不管怎麼樣,就像是國主所說,他也才隻有十六歲,比起根基,可是遠遠不如。
戚國優待大炎太子沒問題,可這個大炎太子,還不一定能登基呢......
楚洵笑了,他一挑眉,學著王安的樣子拖長了聲音:“不如,王先生和我,打個賭?”
看著王錚目瞪口呆的樣子,楚洵哈哈大笑,看向遠去的車隊,十分暢快。
他終於知道為什麼他這個賢弟喜歡打賭了,看著別人猶猶豫豫的樣子,確實痛快!
至於王錚的問題......
他有預感,他這個賢弟,有朝一日,將會成為翺翔九天的真龍。
而他,隻不過是在這之前,提前做出了明智的決定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