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之前不是跟田家說好了麼?彩禮是十八塊八,新娘子帶回來一半。給他們小夫妻一間房,再置辦新床新櫃子。”
媒人一五一十說道起來,大家都是明白人,照理說,陳家給出的條件不錯,并沒有虧着田小芳,所以當初田家答應的也痛快。
“壞就壞在,桂英回來了,你們又給桂英起了新屋,這事啊,就被多嘴的,給傳到田家去了。”
“我閨女回家來怎麼了?”
“田老婆子說,你們有錢給離婚的閨女起新屋子,那兒子結婚肯定更得花錢,所以,這彩禮錢也要跟着水漲船高。”
姥姥恍然大悟,“原來是眼紅桂英的新屋。”
“可不是嘛?現在大家都知道學文要結婚了,田家就是吃準了你們不敢悔婚,所以才獅子大張口亂要錢。”
姥姥大手一揮,“我知道這事兒了,你去跟田家說,讓他們等着吧。”
媒人把話帶到,也就盡到了義務,喝過白糖水之後,就抹抹嘴離開了。
陳學文愁眉苦臉進屋,“娘,你得給我想辦法。”
“咋想辦法?你這些年上工,一共沒掙多少錢,你自己掙的工分,都被你吃掉了。”
“不給彩禮,小芳就不肯過門,你總不能看着我打光棍吧?”
姥姥喝了一口水,“那你說咋辦?”
“要不然,咱湊湊?先把彩禮送過去?”
“咋湊?我跟你爹的棺材本,一共也沒有八十八,就算全都給你那個小芳,也填不上這個大窟窿。”姥姥盯着陳學文,想看看他到底想說啥。
“讓我三姐幫個忙呗?不說别的,就她手上那些個雜貨,湊一湊也有好幾十……”陳學文很着急,他是真想娶媳婦。
姥姥瞪了陳學文一眼,“知道你二嫂為啥回娘家嗎?”
陳學文當然知道,還不就是因為二嫂趙富花犯了紅眼病,眼紅三姐的買賣。
可他不一樣啊,他可是爹媽的老兒子,是親生的。
看着陳學文不說話,姥姥就沉下臉,直接把大舅叫了過來,“把這小子給我捆起來,别讓他出去跟田家亂傳話。”
大舅舅就聽姥姥的,答應一聲,就拿了手指頭粗的繩子過來,準備捆人。
陳學文慌了,“娘,你還是我親娘麼?你不說幫我準備彩禮,還讓人捆我,你還讓不讓我娶媳婦了?爹,你倒是管管啊?”
姥爺假裝沒聽見,背着手出去了,屋裡太憋悶,還是出去抽袋煙。
“傻小子,你是男的,田小芳是女的,結不成親,田家比你更着急,隻要你不添亂,我一準讓你娶到新媳婦。”
姥姥兇有成竹,指揮大舅舅把陳學文捆了起來,“這兩天不要去上工了,吃喝都給他送到屋裡去。”
大舅舅推搡着,把陳學文關起來了,有他兩個大兒子看着,陳學文一準跑不出去。
“娘,接下來咋辦?”元妮娘很擔心,總不能因為她,真的耽誤陳學文娶親吧?
“你們聽我的,隻要田家來人,就讓她們來找我,你們誰也别應聲。”
元妮娘跟大舅媽幾個,你看我我看你,最後都點了頭。
反正吧,老陳家的事兒,最後都是姥姥說了算。
姥姥料事如神,不過兩天沒動靜,田小芳就偷偷跑上門,找陳學文說話。
家裡大人都去上工了,隻有孩子們在。
招娣和盼娣嘀咕了一陣,就跑去傳話了,“小舅舅在後面崗子上,你到那找他去。”
田小芳急的冒泡,還真的相信了,結果在崗子上被姥姥堵住了。
“咋,要了八十八塊,害怕老陳家不接招?”姥姥一直看不上田小芳,所以見面就嘲諷。
“娘,你别這樣,我跟學文兩情相悅,求你别拆散我們……”田小芳楚楚可憐。
“啧啧,還沒改口,你就叫上娘了?你們可不是我拆散的,是你太貪心,自從桂英回了娘家,你就盯上她了,對不對?
學文耳朵根子軟,被你吃的死死的,我可不吃你這一套。
我告訴你,老老實實嫁過來,我還認你是陳家兒媳婦,要是你再耍花招,就留在田家當一輩子老閨女吧。”
扔下這句話,姥姥轉身就走,隻留下田小芳一個人,孤獨的站在山崗上。
元妮聽說了這件事,給姥姥豎了大拇指,這件事姥姥辦的對。
要是不出意外,田家必定妥協,現在,就看誰家更能沉得住氣了。
接下來的幾天裡,陳家繼續做結親的準備。
用姥姥的話說,反正陳學文是男的,暫時娶不上媳婦也不掉價。
大家都相信姥姥的判斷,幾個舅媽已經開始縫新被褥了。
在結親前三天,元妮跟娘去了趟公社醫院,幫她拆掉了肩膀上的石膏。
“總算是可以洗個澡,松快松快了。”石膏不能見水,元妮娘這段時間都沒有洗澡。
剛離開醫院,她就擡手,聞了聞自己身上的味道,“好像是馊了,回家燒水……”
“娘,就别折騰了,公社有大澡堂子,咱們洗大澡堂去。”元妮聽人說過,女澡堂全是淋浴,熱水嘩嘩的,可以洗個痛快。
“一張澡票兩毛錢呢,算了,自己燒點水,柴火又不要錢。”
“要去要去,澡堂洗的幹淨。”
元妮死活推着,硬是把娘推到了大澡堂,她先是花錢買了澡票,然後才買洗頭膏和毛巾。
元妮娘眼都看直了,“别買,用點洗衣粉就行了。”
可惜元妮掏錢速度太快,不但買了洗頭膏,還買了兩條雪白的毛巾和兩雙拖鞋,“走吧。”
七十年代,能在國營大澡堂洗澡,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
澡堂子暖和,熱水嘩嘩的流,不限量。
洗頭膏洗出來的頭發順滑無比,還噴香。
元妮娘一想到,為了洗個澡,元妮足足花出去好幾塊,就心痛的難受。
以至于,都洗完澡出來了,她還是提不起精神來,出澡堂的時候,差點被絆了一跤。
“哎呀,這門口放的什麼東西?差點把我絆倒。”
賣澡票的跑過來,“又是這塊闆子,對不住了,同志,這個地方總是汪着水,就墊了塊闆子,沒想到太高了,我這就找收廢品的擡走……”
澡堂子,闆子,收廢品。
聽到這幾個詞之後,元妮一下子想起一件事來,還在末世的時候,她看老雜志,上邊寫着七十年代一樁奇聞,她當時看得哈哈笑,沒想到,這樁事竟然會攤在自己身上,
“等等,我家剛好缺一塊闆子墊道,你也别找收廢品的,我幫你搬走,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