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老太醫治病救人幾十載,面對傷患,第一次有了猶豫……
為朝廷求賢固然重要,他也不否認伽遠山确實能力出衆。
可長公主的付出,短短三個多月做出的成績,他們看不到嗎?
在他們這群老頑固眼裡,就因着長公主是女子,她就變得不重要了嗎?
甚至變成了那些讀書人的眼中釘,肉中刺了,非得除之而後快嗎?
退一萬步來講,就算公主隻是個普通婦人,那也是兩條命啊,就讓他們這麼糟踐,以命換命嗎?
“齊太醫,醫者仁心啊,治病救人是您的本分,您不能見死不救!”
瞧着對面老頭兒淡漠的神情,閃爍的目光,尉鶴引身邊的小厮登時就急了。
“唉!”
重重歎了一聲,齊老太醫在尉鶴引身旁蹲下,就那麼幕天席地的開始為他處理傷口。
“啊——”
半壺酒灑在傷口上,尉鶴引瞬間疼得嗷嗷直叫,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那小厮自幼在他身邊長大,心中敬他如父,見狀眼淚瞬間就掉了下來。
他不敢沖老太醫發作,轉頭就沖伽府的家丁大聲喝道:
“我家老爺是為了保護伽老先生才受的傷,你們就這樣幹瞅着?還不趕緊給我家老爺安排個客房,好方便處理傷口?”
“我家老爺可是當朝太師,耽誤了我家老爺縫合手臂,你們這群狗奴才有幾條命夠賠的?”
狗奴才?伽府家丁狠狠白了他一眼,“小兄弟,這話叫你說的,好像你不是奴才似的!”
“就是,擺什麼主子的譜啊,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尉大人的兒子呢!”
“……”
“你……”小厮被氣得臉色乍青乍白。
“我們,我們家老爺可是你們伽府的救命恩人,是他冒死攔截了長公主的馬車,一直跪地求情……你們家小小姐才能平安降生!”
“也是我家老爺……”
“行了!”老太醫嫌吵,剛想用手去掏耳朵,見自己沾了一手的皿,改用胳膊蹭了蹭,很是不耐煩地道,“你家老爺流皿過多,等搬進屋裡,人就流皿流死了,就在這兒吧!”
“可這外面這麼黑,風又大不好點燈,您能把我家老爺的胳膊縫好嗎?”小厮心中猶疑,滿臉的不放心。
“你這小厮……”不知道的,聽這話還以為他欠了這個老匹夫的呢!
齊老太醫用力在尉鶴引身上紮了兩針,不緊不慢地從地上站了起來,開口語氣明顯不悅……
“老夫醜話跟你說前面,這世上确實有人可以做縫合之術,但以老夫的醫術,并不能把尉太師的胳膊縫好,隻能替他止皿。”
“至于傷口最後會不會潰爛流膿,危及性命,全靠他個人造化!你若怕老夫耽誤了你家老爺的醫治,大可以現在去找能縫合的人來。”
聞言,那小厮的眼睛瞬間就亮了,“齊太醫,所以說确實有人能把我家大人的胳膊接上是吧?”
“是!”
“敢問齊大人,那人是誰,那人在哪兒?”
“呵!”齊老太醫沖長公主府的方向拱了拱手,心中莫名騰起一股驕傲之意來,“那人正是我西夏的攝政長公主——沈南煙!”
聽得這話,有伽府的下人趕忙插言道,“是是是,确實有這回事兒,在下随我家老爺去晟國遊曆時,的确聽說過此等玄妙之事。”
“據說當時長公主的侍衛,也就是現在的軍巡處副都督雲拾,他齊肩斷了整條臂膀,就是長公主給他接上的!”
“真的?”一旁的家丁不由得發出一聲驚歎,“雲副都督武功那麼好,一點兒都看不出來啊!”
“要麼說長公主是神醫下凡呢!”
“……”
怎麼是長公主呢?長公主現在昏迷不醒呢,這可如何是好啊?
眼見自家小厮忠心護主,急得直撓頭,清醒過來的尉鶴引很是欣慰,“阿才,先幫老夫把斷手收着,等長公主何時醒了,老夫再去求他。”
哼!禍是她的人闖的,她若不肯幫他接上斷臂,他尉鶴引斷然不會放過那個叫流螢的丫頭!
“收起來也是無用,尉太師又何必多此一舉……”伽遠山蹙着眉頭走出來,語氣辨不出喜怒,“老夫聽聞,斷掉的四肢,一旦超過三四個時辰,任誰都縫不上了!”
“老夫印象裡,長公主每次動了胎氣,閉門保胎,沒有幾天時間,是不會露面的。”
怎會這樣?騙人的吧?
尉鶴引主仆不由得心裡咯噔一聲……
那小厮見伽遠山面上一點表情都沒有,冷淡無情得很,沒好氣兒地道,“伽老先生,我家大人的手臂,可是為了救您而斷的!他是您的救命恩人啊!您不能……”
“住嘴!”伽遠山倏地皺起眉眼,厲聲喝道,“你這奴才,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
“老夫見那姑娘一時情急,持劍并不穩,她身旁的人又有意去攔……老夫相信自己絕對不會受傷,當時可是一下都沒動彈。”
“事實證明,老夫看得沒錯,就算你家老爺沒多此一舉的撲上來,老夫也不會傷到分毫,又何來救命之恩?”
“你這奴才,一口一個恩人,是想替你家老爺制造個日後挾恩圖報的借口?”
“還是想讓不知情的人以為,我與你家老爺交情不淺,好給老夫弄個結黨營私的嫌疑?”
伽遠山冷冷睨着坐在地上的尉鶴引,見他面色由白轉青,欲言又止,又開口道,“尉太師,長公主的車駕走的哪條路,是老夫自己問出來的。”
“長公主之所以會答應來我伽府救人,那也是與老夫私下裡談的,是老夫與公主之間的交易,與旁人無關!”
說完,他轉頭看向一旁的伽府家丁們,“進門都是客……務必要把人好好送出府。”
“是!”
尉鶴引面色已然慘白到了極點,真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賠了面子,又白搭上了一條手臂!
伽遠山這個老東西,一副無賴模樣,哪裡像是個大儒?
他怎麼就被豬油蒙了心,非得讓他給王上做帝師呢?
那小厮一臉擔憂地看着尉鶴引,指着他斷臂處,顫聲道,“又又又,又出皿了!”
“唉!”齊太醫再次歎氣,“勞煩端個火盆,再拿柄刀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