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咱們就讓他寫!蘇嬷嬷,去取紙筆來!讓皇帝親自寫不說,還得加蓋玺印!”
“是。”
不多時,宣武帝忍着左臂劇痛,用沈南煙剛為他接回去的右胳膊揮毫潑墨,洋洋灑灑寫下三千字的罪己诏,沈南煙才滿意地點頭。
“王爺!”
沈南煙收起那罪己诏,使勁兒吸吸鼻子,仰頭看着慕容澈,語氣委屈至極。
“你把這罪己诏收好了,萬一哪天我死了,你就把它昭告天下,這樣滿殿閻羅若是知道我受過的苦楚,興許會善待我一些……”
“好!”慕容澈苦笑,“到時,本王不僅會将它臨摹成幾萬份,挨家挨戶地送,還會帶着那些欺負過你的人,陪你一同下地府!”
“夠了!”太後使勁兒拍了下扶手,瞥着宣武帝鐵青的臉色,道,“哀家一把年紀了,聽不得這些死啊活啊的話!”
“煙兒,快些接好你父皇的手臂,你也好趕緊出宮回府休養,莫要落下病根兒了!”
沈南煙搖頭,皇帝剛想罵她出爾反爾,就聽沈南煙道,“皇祖母,煙兒的藥堂三日後就得開業……您留給煙兒的時間,實在是不多了!”
太後的耐心也快被沈南煙磨沒了,正要開口訓斥她,就聽沈南煙繼續對慕容澈道:
“王爺,咱們此次一同進宮,早就說好了,一是為了向皇祖母和父皇報喜,二是為了給他們送藥……”
“既然拿來了,自然沒有在拿回去的道理,你命人将藥箱送進來吧!”
慕容澈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根本舍不得挪眼,聽了沈南煙這話,他頭也不回地沖門外大吼,“雲柒!将王妃的藥箱送進來!”
“是。”
沈南煙入戲極深,氣若遊絲地道,“扶我起來,說話算話,就算再沒有力氣,我說什麼也得将皇上的另一條手臂接好……”
“好。”
“啊——”
在宣武帝的又一聲尖銳的慘叫聲後,沈南煙放下兩瓶舌底丸,一瓶普通止疼丸,被慕容澈抱上馬車,全須全尾的,大搖大擺地出了皇宮。
讓皇宮衆人驚訝的不僅如此,太後甚至還有皇上,竟賜了許多補品給陵王妃!
那些藏在庫房裡,平日裡太後和皇上都不舍得用的東西,竟然整整裝了三輛馬車!
就在載着沈南煙一行人的馬車即将駛出宮門時,太後身邊的柳青姑姑追了上來。
“王妃娘娘,太後說了,您的身體要緊,藥堂的事您不要太過憂心,她再多給您兩年的時間……”
聞言,沈南煙使勁兒擠出兩滴眼淚,沖柳青姑姑颔首,“請姑姑代煙兒謝過皇祖母!”
……
是夜,月亮高懸,宣武帝躺在榻上,翻來覆去地睡不着,滿腦子都是沈南煙的那句話,“煜王慕容覺,不是皇室皿脈……”
猛地坐直身子,想到越貴妃,宣武帝心說,也不知道瑾甯的病怎麼樣了?
既然太後說她需要靜養,暫時不讓他見……那就先去看看越貴妃吧!
宣武帝想叫魏謙幫他更衣,正要張口,突然想起來,魏謙被太後打了闆子,眼下正在養傷。
瞥了眼外面當值的小太監,宣武帝暗道,越家正處在風口浪尖上,許多事正在查證,尚無定論,不好讓人知道他去看她……
這麼想着,他默默換上壓箱底的,幾年未穿的墨色暗衛衣袍,翻窗而出。
别的不說,沈南煙的醫術,還真是出神入化!他這胳膊就跟沒傷過似的,一點兒都不疼……
這丫頭有時候雖然難纏,讓人頭疼得很!
可多數時候還是體貼細緻的,讓人覺得很窩心,就比如這次,她還知道給他準備止疼丸……
到了雪陽宮,宣武帝想了想,并沒有走正門,而是躍上屋脊,直奔越貴妃的寝殿。
他隻想看看那張臉,至于越貴妃……現下還是不見得好!
掀開屋瓦,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阿卓?你說我該怎麼辦啊?覺兒沒了,現在整個越家人又都被下了獄……”
“越兒不哭!隻要我在,就算越家倒了,我也會一直護着你……”
宣武帝心裡咯噔一聲,越貴妃的寝殿内,怎麼會有男人說話的聲音?是誰如此膽大包天?
向下望去,宣武帝狂怒的心瞬間冷沉到谷底,正二品骠騎大将軍卓青鋒?
生怕自己看錯了,他眯起眼睛,将身子壓得更低一些,仔細向屋裡瞧去……
就見越貴妃隻穿着一層薄薄的紗衣,連裡面肚兜的顔色,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她抽抽搭搭地,緊緊抱着卓青鋒,将臉埋在他兇口,欲語還休,“阿卓,當年若不是你不在金陵城,我,我本該……”
“啪!”
聽着屋瓦墜落的聲音,卓青鋒猛地擡頭,“誰?”
“喵~~”
推開窗,窗外風影搖動,除了一隻逃跑的貓兒,和一個被打碎在地的花盆,沒有任何異常。
不知是突然傳來的響聲,還是迎面的一陣涼風,讓卓青鋒方才還有些迷離的眼,突然變得清明起來……
他将窗子關緊,在越貴妃撲上來的一瞬,猛地閃身躲開。
越貴妃凝眉看他,還蓄着淚的眸中,透着一絲不解,“阿卓?”
卓青鋒退到門口,躬身行禮,“娘娘不必如此,卓家與越家乃是世交……娘娘有事,卓某自然不會袖手旁觀。”
音落,他轉身退出越貴妃寝殿,趁着夜色,混進值守皇宮的侍衛當中……
宣武帝将一切盡收眼底,看着越貴妃那落寞失望的神色,不禁搖頭苦笑。
他真是瞎了眼了,竟會覺得這樣一個蕩婦,會跟瑾甯有些相似?
心中憤恨,他從高處落下,單手猛地推開房門。
越貴妃還以為是卓青鋒去而複返,嘴角得意地揚起,在她轉身的一瞬,又忽地落下,換成方才那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阿卓,我就知道……”
擡眸,見來人竟是宣武帝,剛做了虧心事的越貴妃,直接被吓飛了半個魂,左腳絆右腳,一個沒站穩,哐地跌倒在地。
“皇,皇上?您怎麼來了也不通報一聲,臣妾好……”
宣武帝垂眸睨着她,目色陰鸷無溫,“整個皇宮都是朕的,朕去哪兒還得跟你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