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未亮,馬蹄聲聲。
廣平郡街道上,慕容澈一手揮舞馬鞭,一手環着沈南煙緊扯缰繩,似有什麼十萬火急之事一般,朝着城外策馬狂奔。
身後兩批人馬緊随其後,時而緊追不舍,時而相互糾纏。
徐免扯着嗓子跟抱夏他們吼,“王爺又不會害娘娘,你說你們這是幹什麼?回去睡會兒不好嗎?”
“主子是被王爺綁走的!你覺得我們睡得着嗎?”
抱夏怒目圓睜,一邊策馬,一邊猛地朝對方甩出一把暗器,主打一個無差别攻擊。
徐免一方躲避的瞬間,便被抱夏一方趕超了過去。
“虧得主子平日裡待你們那麼好!一群白眼兒狼!”
見自家王爺騎着馬正往一處山上跑,徐免登時就急了,邊追邊喊:
“嘿!前面的弟兄們……你們慢着點兒跑,那山上到處都是陷阱……”
抱夏冷哼一聲,心說,你猜我會不會信?
……
慕容澈怕沈南煙掉下馬背,将她圈得很緊,沈南煙後背緊緊貼着他的兇口,怕抱夏和徐免他們打起來,想回頭看看都不成。
豈有此理!沈南煙越想越氣,拼了命地扭身掙紮,嘗試活動雙手時,突然摸到了某些不可言說的東西……
嚯!她都氣糊塗了,才想起來,這狗男人沒穿盔甲……
感受到她的觸碰,慕容澈隻微微蹙了下眉,也沒多想,畢竟他們挨得那麼近,她的手又被他綁在了身後。
“呃!”
等到沈南煙猛地用力捏上去時,他才發覺自己大意了。
悶哼一聲,他下意識地就咬上了她的脖頸,正要用力,理智回籠,堪堪收住。
“哎!”慕容澈歎氣,貼在她耳旁道,“安全起見,等到了山頂,本王再幫你解開。”
沈南煙手上加重力氣,冷聲問,“去山頂幹什麼?”
是真的疼啊……慕容澈忍得額角直爆青筋,咬牙從齒間擠出三個字,“看日出!”
……
終于到了山頂,沈南煙身子前傾,回頭望去……咦?抱夏和徐免他們呢?
“松手!”
随着她的牽扯,慕容澈急迫的聲音,帶着一絲沙啞。
“什麼?”
沈南煙趴在馬背上又換了個方向,使勁兒往後張望。
深呼吸,再深深吸氣……慕容澈好脾氣地道,“你不松手,我怎麼給你松綁?”
“嗯?”沈南煙眨巴了兩下眼睛,後知後覺地“哦”了一聲。
她才想起來,她手裡還抓着慕容澈的子孫袋呢……沈南煙趕忙松手,目視前方。
抓的時候沒害羞,這會兒她倒是整個人從耳根紅到了脖頸,慕容澈在後面看着,雖然憋氣,還是不自覺地勾起了唇角。
解開發帶,他正輕輕幫沈南煙揉着手腕,她使勁兒一抽手,直接翻身下了馬。
慕容澈望着她,突然有感而發,“我記得咱們第一次在街上被殺手埋伏時,你的騎術還沒這麼好……”
沈南煙心中一凜,是啊,那時候,他讓她快跑,自己卻拖着一雙殘了的腿,與殺手周旋,為她争取時間…t…
背對慕容澈,沈南煙邊往前走邊道,“你不在的這段時間,我學騎射,學寫字……過得很充實。”
慕容澈撇嘴,嗯,看得出來,管家每日的飛鴿傳書,寫的不是她如何偷偷地往不夜樓裡鑽,就是不夜樓堂主與她關系如何親密……
見沈南煙想坐下來,慕容澈急忙脫了自己的外袍鋪在地上,而後自己坐在了一旁的草地上。
向下望去,便能将整個廣平郡盡收眼底,慕容澈面色平靜,眸色無波無瀾,突然開口。
“十年前,太後想方設法将我從暗衛營裡救出來,送往軍營……路過豫州,我在這裡住過幾天。”
暗衛營?沈南煙鳳眸一轉,剛想發問,突然想起來……太後好像是和她提過一嘴。
說是那時候他母妃刺殺皇帝失敗,他護母心切刺傷了皇上,宣武帝一怒之下便将他扔進了暗衛營。
話說回來,她還挺好奇的,他母妃是誰?為何要刺殺皇帝?
她嫁進陵王府這麼久,怎麼從來沒聽人提起過?
慕容澈也不管沈南煙有沒有在聽,隻自顧自地繼續道,“那時候,雖然周圍也有土匪出沒,可百姓的日子尚且還過得去。”
“每到這個時辰,盡管天還沒亮,家家戶戶卻已經開始升起了炊煙……尤其是城中心的那兩條街,會成片成片地亮起燈盞。”
“可你看看現在,三萬多人居住的城池,眼見太陽都要出來了,還黑漆漆,冷冰冰的,哪裡還有半點兒煙火氣?”
沈南煙不語,慕容澈側頭看她,“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
沈南煙心說,因為土匪橫行呗!
“因為廣平郡除了還有幾家賣雜貨米糧的店鋪,早就無人敢經商了!百姓窮困,更是一日隻吃兩餐或是一餐……”
“……”
沈南煙暗自腹诽,那幾家賣雜貨米糧的店鋪,八成和土匪也有勾結!
慕容澈别過頭繼續看向腳下,情緒慢慢有了起伏,不再平靜,而是帶着些許憤怒。
“十歲那年,我終于逃出了暗衛營,又怎麼會甘心再去軍營?于是路過豫州時,我跑了……”
“因着我的身份,當時府衙和軍隊,都瘋了似的找我,到處張貼懸賞通報……走投無路之際,是一戶百姓将我藏了起來。”
“他們什麼都沒問,在他們眼裡,我就是一個需要被保護的孩子……我在那個并不富裕的三口之家裡,體會到了短暫的平淡和幸福。”
“後來有一天,有一夥兒土匪突然深更半夜地闖了進來,那個叔父還沒等拿起武器,便被亂刀砍死了。”
“我沖上去與他們拼殺,卻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土匪們認出我就是官府重金懸賞尋找的人,立刻便把我捆了。”
“可他們并沒有急于用我去換賞金,而是獸性大發,當着我的面,将那對母女輪番蹂躏至死。”
“煙煙,廣平郡的百姓于我有恩,我曾發過誓,早晚有一天要将這豫州的土匪盡數剿滅!”
“所以呢?”沈南煙冷聲發問,“這和我有什麼關系?”
慕容澈轉過身,雙手握着她的肩膀,語氣卑微到了塵埃裡。
“别走好嗎?任何事情,等我把匪患解決了再說好嗎?”
沈南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