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行小厮還有車夫仰頭看着沈南煙,撲通一聲就跪下了。
兩人回過神兒來,開始不停地磕頭,“長公主息怒!長公主開恩,我家老爺被豬油蒙了心,殿下大人有大量,千萬别跟他一般見識!”
“……”
“行了!”沈南煙不耐煩地擺擺手,“你們跟着他也真是不容易,都回吧!”
“奴才們謝過長公主!長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
那兩人又給沈南煙連着磕了幾個響頭,在沈南煙的注視下,分别扯着陳正德的腿,落荒而逃。
瞧着那行人的狼狽模樣,沈南煙趴在牆頭上笑靥如花,最後還咯咯笑出聲來,“我敢保證,那個陳正德再也不會出現在朝堂了!”
隻是這工部司空的空缺,誰來填好呢?
聽着那如銀鈴般悅耳的笑聲,慕容澈淺淺勾唇,輕輕拍了拍她的腿,“下來吧!你再在上邊多待一會兒,流螢他們怕是要哭了。”
“啊?”
沈南煙坐在慕容澈的肩上,垂眸往下看,就見底下不知何時竟圍了一圈兒的人,他們紛紛張開雙臂,臉色一個比一個蒼白……
“本宮這就下來!”沈南煙尴尬地扯了扯唇,任由一衆手下t七手八腳地将她托下來。
她剛穩穩當當地站好,有護衛突然來報,“啟禀主子,雲統領醒了!”
方才臉上還挂着笑的沈南煙,面色瞬間冷了下來,“慕容澈,你先回去安置一下,我晚些去尋你!”
不等慕容澈說話,沈南煙帶着一行人,直奔清韻閣。
瞧着沈南煙愈來愈遠的背影,慕容澈臉上的笑容也漸漸沒了,“徐免,咱們也過去看看……”
“……”
王爺這是吃醋了?唉!徐免覺得他家王爺的心眼兒,是越來越小了!
輕歎一聲後,他不情不願地跟在慕容澈身後。
長公主把昔日幫她打理藥房的李正帶來西夏了,他現在是這公主府裡的管事,專門負責幫長公主打理賬目。
他這會兒還等着他去報賬支銀子呢!
他徐免可以挨罵,但弟兄們絕對不能挨餓!
認真思索了片刻,徐免鼓足勇氣,往前邁了一大步,苦口婆心地勸道:
“王爺,公主雖然答應要陪您用夜食,可現在不是人命關天嗎?”
“況且公主不是一直都這樣嗎,她把身邊的每一個人看得都極重,珍惜他們每一個人的性命……”
“你想說什麼?”慕容澈鋒利的眉陡然擰起,忽地轉過身去,一瞬不瞬地看着徐免,“你的意思是,本王不看重你們?本王不珍惜你們的性命?”
“王,王爺……”看着眼前那張冷如寒潭的臉,徐免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兩步,半跪抱拳,“王爺息怒!屬下不是這個意思!”
“哦?那你是什麼意思?本王可以聽你狡辯!”
四下寂靜,空氣仿若凝滞。
就在慕容澈啟唇的一瞬,徐免急聲開口,“王爺,這裡是西夏的長公主府,屬下若是去清理馬廄,被那些個外人知道了,他們該如何看您,如何看我大晟?”
“呵!”慕容澈冷笑一聲,擡頭仰望滿天繁星,音色悲涼,“現下,估計也就我們還把自己當做晟國人!在旁人眼中,咱們怕是早就成了亂臣賊子了!”
“聽他們放屁!”徐免登時就怒了,“放眼天下,曆朝曆代,哪個亂臣賊子不是謀劃着篡位逼宮?沒聽說過誰去占領邊陲小城的!”
“徐免,本王要和親入贅一事,相信很快就會傳回大晟了……屆時,你覺得慕容治,還有那些個為他出謀劃策的大臣們,會放任此事不管嗎?”
“……”
徐免猛然擡頭,自然不會!就算他不懂朝政,也知道以那些人多疑多思的毛病,一定會擔憂長公主與他家王爺會聯手打回金陵城……
“王爺?”徐免駭然瞪大雙眸,“小皇帝他們不會出兵攻打西夏吧?”
要知道西陲的兵再多,也不過二十萬兵馬,若是朝廷那群人,喪心病狂地将所有軍隊都集中起來……
不僅西夏要面臨一場浩劫,大晟怕是也會陷入危機!
所以這就是長公主執意不肯挑明和王爺關系的原因!
徐免後知後覺,可慕容澈在确定他是孩子生父時便猜到了,沈南煙之所以堅持打出和親的幌子,就是為了見一見北朔與兖國的使團……
北朔貧寒,生存環境艱難,因着緊鄰的兖國,西夏以及大晟三國都算富饒,是以他們一直在伺機發動戰争。
若西夏能與北朔聯手,兖國答應作壁上觀,别說大晟無論如何都不敢貿然攻打西夏,晟國甚至随時都有覆滅的危險……
“徐免,算一算時間,咱們的清閑日子不多了!”
徐免心中愧疚,他不該誤會,更不該在心中編排他家王爺!
“王爺,那,那咱們快些走吧!您和公主終于把話說開了,您是該多陪陪公主的!”
“不必了!”
“啊?”什麼就不必了?徐免蹙眉,他現在越來越看不懂他家王爺了!
“徐免……”慕容澈直勾勾地看着他,眸色深邃,“咱們不能把所有的人都帶進公主府……本王這裡有明淵跟着就夠了!”
“……”
聞言,徐免心中猛地一顫,王爺到底想說什麼?
“同李正支取銀兩後,你帶着公主府外沒露面兒的那些軍士,在公主府附近好生安頓下來!”
徐免:“……”
“還有,本王的那三匹戰馬,你定要親自照顧,事無大小,莫要假手于人!”
“王……王爺?”
戰事緊急時,徐免幾次不用麻沸散,硬生生地剜肉取箭時都不曾吭過聲,此時卻紅了眼,“王爺,屬下知道錯了,屬下舍不得您……”
……
大晟,朝堂。
慕容治坐在龍椅上,擡起兩隻手,将将能摸到兩側扶手。
望着下面正在唇槍舌劍的文官武将,他面無皿色的臉上,眉頭擰成了疙瘩。
以太尉張聿霖為首的部分武将,主張集中軍隊,全力剿殺所謂的西狼鐵騎,随即大舉進攻西夏……
以左相龐泊簡為首的一衆反戰官員,氣得臉紅脖子粗的……
說貿然調動那麼多軍隊,會削弱其他邊境線的防禦,北朔和桑南恐會大舉進犯!
他到底該如何是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