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懷仁一想到那個未能出世的孩子,心中就一陣絞痛。
武安王府的世子妃一直無所出,若淺陌這個丫頭此番能一舉得男,那個下不出蛋的拓跋氏,就必然得讓出世子妃之位……
若是将來局勢變了,王室保不齊會有他安家一半皿脈……
都怪淺陌那個丫頭蠢,也怪她身邊的那兩個丫鬟不夠細心,竟連她已經懷了三個多月的身孕都不知道!
若不是仵作查驗屍身,唉……
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那個所謂的慕南王不過就是個以色侍人的晟國叛黨!
他殺了他安家的女兒,壞了他安氏一族的好事,他安懷仁必定要讓他同那個納蘭昭一樣,不得好死!
“長公主殿下……”
安懷仁淚水漣漣,聲音哽咽,“老臣的孫女兒,自小便心地善良,如今她拖着有孕的身子,還不忘出面救濟百姓……”
“怎料,怎料好人不長命,她最後卻慘死于他人之手,落得個一屍兩命的下場!殿下,您一定要替老臣,替武安王府讨回公道啊!”
“哦……”馬車裡,沈南煙語氣不鹹不淡,“所以呢?”
所以?安懷仁氣結,他不信她沈南煙在西市附近呆了好幾個時辰,她什麼都不知道,況且殺安淺陌之人,現在就在她的馬車上!
呵!還好他早就命人通知了朝中諸位同僚,衆目睽睽之下,他就不信她敢徇私?除非這個攝政長公主她不想當了!
遲遲不見有官員前來,仗着自己有理,安懷仁揚聲道,“殺人償命,請長公主秉公執法,嚴懲兇手,以慰枉死之人,在天之靈!”
“以慰枉死之人,在天之靈……”停頓了片刻,沈南煙意味深長地“嗯”了一聲。
“關于武安王府,那個世子側妃的事,本宮确實多多少少了解了一些……”
“不過……”她略加思忖,語氣沉沉地道,“安懷仁,你這屬于告禦狀啊,可是要先受刑的!”
聞言,安懷仁不禁身形一顫,這小丫頭怎麼突然繞到這個上面來了?
“回公主,老臣,老臣,元太傅……”
安懷仁支支吾吾的,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沈南煙登時下了馬車,她往前邁了兩步,居高臨下地睨着腳邊的人。
“呵!還真是誰養的狗像誰,但元常比起你來,倒是謙遜低調了不少!”
……安懷仁震驚不已。
“左一句老臣,右一句老臣……區區太傅身前端茶倒水的狗腿子,也敢在本宮跟前端架子擺譜?”
方才還好好的,她怎麼就突然發了難?
安懷仁整個人更慌了,冷汗嘩嘩直流,“公主殿下,老臣……”
“死不悔改!”沈南煙陰鸷的眸子裡,翻湧着瘆人的冷戾……
“來人,安懷仁以下犯上,對本宮不敬,鞭五十,立刻行刑!”
“是!”
狼衛看出自己家主子生氣了,那老頭越是要臉,他們就越是讓他沒臉!
于是乎,幾個狼衛大步上前,有扯他頭發的,有扯他衣袖的,愣是把他拖出去幾丈遠。
“你,你們這是濫用私刑,老夫不服,長公主,您不能……”
“閉嘴!”
“啪啪啪”的鞭子聲既清脆又響亮,懾得安氏衆人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啊!啊!”
“……”
慘叫聲不斷響起,隻一會兒功夫,那跪了一地的人裡面,就有許多女子被吓得暈了過去。
沈南煙瞧着,不禁輕嗤一聲,别過頭去沖流螢使了個眼色。
流螢颔首,顯然心領神會……
她拔下發髻上用玄鐵打造的簪子,大步走向那些暈倒了的婦人們,蹲下身子,沒有任何技巧地朝她們身上刺去。
“啊!”
“好痛!”
“民民,民婦醒了!”
“……”
聽着那一聲聲慘叫,嗅着那淡淡的皿腥氣味,那些個暈倒了的婦人們,瞬間又從地上爬了起來。
她們有的深深吸了口氣,有的默默扶了扶發髻,有的用袖子輕輕擦掉了眼角的淚……
總之,攔路的一行人,很快又都闆闆正正地跪好了。
嘁!敢在她家主子面前裝暈扮死?簡直是班門弄斧!
“救治”完那些暈倒的婦人,安懷仁的五十鞭子也挨完了,狼衛一人扯着他一條腿,又十分體貼地把人給拖了回來。
瞧着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安懷仁,原本義憤填膺,發誓要找沈南煙讨要說法的安家人登時傻了眼。
若是為了那麼個死了的丫頭,把他們家主也折進去了,那當真是不值得啊!
安懷仁長子膽戰心驚地爬到他身旁,用極低的聲音道,“父親,是非對錯,自有刑部審判,咱們回去吧!”
“……”
對,好漢不吃眼前虧,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安懷仁微微點頭。
“想走?”雲夢鐵青着臉上前,一副要吃人的架勢,“攝政長公主的路,也是随便你們想攔就能攔的嗎?”
流螢亦是滿臉怒色,厲聲喝道,“人人都知長公主身懷有孕,時時刻刻,需得小心謹慎……”
“可你們卻在這大晚上的,擡着一口破棺材,公然攔截公主車駕?”
“我看你們就是不懷好意,意圖謀反,想當街暗害當朝攝政長公主!“
“沒,我們沒有……”安家人滿臉驚懼,連忙擺手,腦袋都搖成了撥浪鼓。
“來人……”沈南煙聲音沉沉如刃,周身盡是肅殺之氣,“安氏衆人,持棺沖撞本宮,乃大不敬之罪,男子鞭一百十,女子鞭三十,行刑!”
“是!”
“不要!長公主息怒,長公主饒t命!”
“啊!”
“……”
不多時,瞧着那歪七扭八躺了一地的安家人,沈南煙幽幽啟唇,聲音冷得能淬冰。
“西夏律法,明文規定,禁止越級上告,凡是越訟者,不論是否屬實,需先對其施以笞刑,本宮說得對吧?”
對是對!可他安懷仁可是太傅輔官啊?就連為首的六部官員,平日裡見着他,對他都是畢恭畢敬的!
安懷仁拼盡全力,急聲道,“本,本官不告了,本官也不想追究了……”
“哼!”沈南煙勾了勾唇,笑意不達眼底,“你既然攔了本宮的車駕,告與不告就由不得你了!來人,擺駕刑部,通知所有官員旁聽!”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