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裡,沈南煙迅速為慕容澈做簡單的四肢及神經反射檢查,“手腳都能動嗎?
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
慕容澈沖她勾唇,擡了擡手和腿給她看,“我沒事!
別擔心。
”
沈南煙蹙眉,“不行,得趕緊回府給你做個檢查……”
殿內太亂了,沈南煙想跟皇帝說要先回去,回眸,就見那個中年男人拎著賈孟舟的衣領,任憑旁邊的人怎麼拉他,也死活不肯撒手。
他眼底猩紅,拚命地晃著賈孟舟的身子叫嚷,“醒醒?
你醒醒!
你給我說清楚了,原來的賢王妃是怎麼死的?
”
宣武帝沒有出聲製止,他咬緊後槽牙,將拳頭捏得咯咯作響,半天才道:
“將賈孟舟關進詔獄!
讓沈執親自招呼他,告訴沈執,別讓他輕易死了!
”
“是。
”
見那個穿著紫袍的官員和賈孟舟都被帶下去了,沈南煙推著慕容澈來到皇帝和太後身前,癟著嘴道:
“父皇,皇祖母,煙兒哪次來宮裡都不得消停,未免惹出別的禍事,煙兒就和陵王殿下今日就先回去了。
”
“不行!
”宣武帝一臉兇相,喝道,“不把這殿裡的人都審一遍,你哪都不許去!
”
跪了一地的大臣們不禁冷汗連連,許多人甚至開始渾身顫抖……
“不成!
”沈南煙斬釘截鐵。
聽得這話,衆人悄悄擡眸向她望去,卻被皇帝猛拍桌子的舉動差點兒嚇尿了……
“你給朕再說一遍?
”
沈南煙道,“金針問審之事,太費心力,兒臣一日最多隻能用兩次。
”
“這事兒沈執知道,東廠的許多錦衣衛也知道,父皇若是不信,大可以派人去查!
”
宣武帝抿唇,打量著一地忐忑不安的奸臣們,兇口劇烈起伏,“那就再問一個再走!
”
他將手拄在桌案上,不停地摸索著下巴,算記著,下一個收拾誰……
沈南煙無奈落座,閉眼使勁兒揉著太陽穴。
就在宣武帝將手指向其中一位穿著紫袍的官員時,太後冷聲道,“皇帝,煙兒還病著呢!
”
即將出口的名字被宣武帝生生咽下,他不甘心,鬧了這麼一通,沒道理輕拿輕放,眼下天下太平,他早就想整治一下朝廷的風氣了……
“陵王妃?
”皇帝就會拿沈南煙做文章,“今日這事是你挑出來的,你得負責將朝臣貪腐一事,徹底查清楚了,查明白嗎?
”
“哎!
”沈南煙歎氣,“父皇,後宮不得幹政!
”
宣武帝挑眉,“你剛才不是還說,這不是政事,這是事關咱們慕容家錢袋子的家事嗎?
”
“一個兩個可以,可若是全交給兒臣審理,且不說用時過長,一旦涉及官員罷免,引起朝堂動蕩,兒臣豈不是成了罪人了?
”
宣武帝笑得極為狡詐,“無妨!
你不是有免死金牌嗎?
”
聽皇帝這麼說,沈南煙冷聲道,“免死金牌,免死不免刑,兒臣不幹!
”
宣武帝抿唇,他就不信了,治不了她,他還治不了慕容澈嗎?
清了清嗓子,宣武帝道,“整治官員貪腐一事,全權交由陵王負責,刑部和大理寺協助。
”
“限期一個月,必須給朕一個結果!
”
沈南煙頭疼,“父皇,這麼搞,您就不怕大晟無官可用了?
”
“……”
宣武帝拍案而起,怒道,“那你說,該怎麼辦?
”
在一旁的魏謙嚇得一激靈,看著皇帝明顯發紅的手掌,心說,陛下這手,過了今天,定是一片青紫。
沈南煙瞥著地上那些心思各異的人,眉眼間凝著不屬於這個年紀的沉靜,須臾,她幽幽啟唇。
“且不說那些被環境所迫,隨波逐流的!
人的一輩子這麼長,誰敢說自己沒被迷過眼,沒犯過錯?
”
“……”
大臣們心說,陵王妃果真是個通透的人,說得太有道理了,說得太好了!
沈南煙眼神涼涼地掃過衆人,音色低沉而清冷,“依兒臣所見,知錯就改,誠心悔過,就還是咱們大晟的可用之才!
”
宣武帝有些不耐煩,“此話怎講?
”
沈南煙看向皇帝,意味深長地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
“況且父皇一向仁善,並非大奸大惡之人,您又怎麼會趕盡殺絕?
”
“你想說什麼?
”宣武帝擰眉。
衆人急忙豎起耳朵,全神貫注,生怕漏了一個字……
沈南煙半垂著眼簾,長長的羽睫如同寒鴉欲振的飛翅一般,濃密而黑沉,掩去了眸底的顔色,她淡笑道,“貪多少……還多少就是了!
”
“哼!
”宣武帝冷哼,“那若是他們還不上呢?
”
四目相對,沈南煙看著皇帝的眼睛,提議道,“父皇不如現在就擬道旨意來,凡是貪墨者,按照貪汙數額,還得上的就多罰幾年俸祿,打打闆子……”
“至於那些實在還不上的,除去還掉的部分,差多少也定個說法,該罰俸罰俸,該懲治懲治……有根有據,絕不偏私!
”
以丞相蔡京為首的幾個人紛紛應和,覺得此法甚好,畢竟大批量地更換各方官員,不現實!
宣武帝思索良久,言簡意賅,“準了!
”
有了貪腐名單,將他們慢慢換下去,還不是遲早的事?
況且誰敢保證,新提拔上來的官員,既有能力又能完全沒有問題?
見沒有反對意見,沈南煙又道,“父皇,皇祖母,陵王身體尚未恢複,需要好生休養,這事兒就交給旁人來幹吧?
”
宣武帝眯起危險的眸子,聲音冷得能淬冰,“你在跟朕討價還價?
”
“朕決定的事,還輪不到旁人來置喙!
”
沈南煙收起笑容,一臉嚴肅地道:
“這就是個坑,幹得好與不好,都會得罪一票人,官員們會記恨陵王,您也會懷疑陵王在其中有沒有假公濟私,有沒有暗中拉攏人心……”
“左右都是個死局,陵王為何要接受?
兒臣又為何不能置喙?
”
聞言,一丈開外的慕容澈默默低下頭,偷偷揚起唇角,“看來……她還是在乎他的!
”
隻是這份欣喜,很快就蕩然無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