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煙身着白玉暗紋留仙裙,披着同色系的披風,負手立于石階之上,端莊淩厲。
冷風撩起她的衣擺,大片大片的暗紅色皿漬落入心細之人眼中,令人心下發寒,不覺警惕。
掃了眼石階下的衆人,沈南煙面色冷冽,“諸位大人不安心朝政,整日按時按晌地在我公主府門前徘徊,是都不想幹了嗎?”
衆臣悄悄看了她一眼,齊齊叩首,跪地不起,“臣等,恭請攝政長公主出府,主持朝局,長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
“呵!”沈南煙嗤鼻冷笑,“本宮目光短淺,睚眦必報,牝雞司晨,觊觎王位……”
“王姐?”人堆兒裡,穿着太監衣袍的達奚嘉衍緩緩擡起頭來,直勾勾地盯着沈南煙,低低喚了一聲。
“王上為何在此?”
沈南煙眉眼緊皺,作勢上前,卻被流螢一把扶住了胳膊,“公主小心腳下!”
她低着頭用隻她二人聽得到的聲音道,“王上離開公主府沒有回宮,而是徑直去了尉鶴引府上,二人關起門來聊了許久,連吉昌都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麼!”
沈南煙定在原地,面色愈冷,“來人!送王上回去,讓霍修與曹術來見本宮……王上安危,茲事體大,所有相關人等,一經查明,嚴懲不貸!”
“是!”
見有狼衛離開,太師尉鶴引登時向前跪了兩步,叩首不起,“還請長公主息怒!老臣有罪!老臣該死……”
“那你就去死吧!”猝不及防間,沈南煙忽地抽出一旁護衛腰間的長刀,徑直朝尉鶴引擲了過去,“衍兒過來!”
“是!”
達奚嘉衍緊忙應聲t,剛站起來,聽到“铛”的一聲響,又撲通一下跪了回去……
衆人循着聲音看去,就見那柄長刀,竟直直地插在了尉鶴引身前的空地上,寒光閃爍,就差那麼一寸,就能要了他的命!
尉鶴引猛地擡頭,匆匆看了沈南煙一眼,對上她那雙陰鸷無溫的眼,随即慘白着臉,不停地磕頭讨饒,“長公主息怒!長公主饒命!”
“老臣一時失察,出宮時,竟沒發現王上躲進了臣的馬車裡,老臣罪該萬死……”
“放眼整個西夏,隻有本宮與王上能在宮中禦馬乘車,你們這些大臣,連肩輿都不可使用,為何尉太師的馬車會出現在王宮裡?”
沈南煙慣會抓重點,經她這麼一說,明明隻是王上體恤他年邁的恩典,卻變成了大逆不道,心術不正,别有用心之舉……
這要是被禦史台的人揪住不放,大做文章,他能平安告老還鄉都是幸事!
“回公主,老臣偶感風寒,隻今日……”
唉!說多錯多,沈南煙也不是個有耐心的人,尉鶴引歎了口氣,急忙調轉話鋒:
“殿下,老臣錯了!老臣有罪!請公主再給臣一次機會,臣必定為王室,為我西夏,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見沈南煙皺眉,他語速極快地道,“公主,臣家中妻妾,有擅經商之人,是以攢下不少金銀……”
“自打聽說長公主想增兵,用以強盛國力,臣也想盡份微薄之力……”
“尉鶴引!你好大的膽子,你竟敢當衆行賄?”沈南煙厲聲喝道。
随即,她冷沉着臉,攤開掌心,流螢立刻将尚方寶劍褪了劍鞘,恭恭敬敬地遞到她手上。
檐下風燈搖晃,利刃寒光凜冽。
“臣沒有!還請長公主明察……”生怕被打斷,尉鶴引急聲道,“公主,老臣并非行賄,老臣隻是想向朝廷捐贈三萬兩黃金,用于朝廷增兵,鞏固城防!”
聞言,沈南煙眼角眉梢微挑,面上的冷色漸散,“尉太師有心了!”
“若我西夏的官員和百姓,都能有此覺悟,為咱們的國家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我西夏何愁不能發達?又怎麼處處看人臉色?”
“長公主聖明!”
“……”
阿谀奉承的話聽得太多,隻會讓人反胃,沈南煙擡手示意衆人安靜,“尉太師,王上既然是你帶回來的,你就負責安全地把人送回去!”
“是!”
“記住,王上但凡少根汗毛,你九族之内的三百七十二口人,皆不可活……”
百官震驚,瑟瑟發抖……這種數字,長公主竟可以張口就來?
她為何會知道的如此詳細?她是隻知道尉氏一族的情況,還是熟悉所有官員的各種情況?
“哦,不對!”
百官還沒從震驚中緩過神兒來,沈南煙又緊忙補了句,“是三百七十四口人,尉太師,你遠在千裡之外的表叔家眼看就要添丁了,恭喜啊!”
聽得此言,尉鶴引登時癱倒在地,穩了穩心神才道,“長公主放心,老臣這就送王上回宮,老臣以後,定對王上的課業,更加專心!”
“如此最好!”
“王姐?”達奚嘉衍突然跑到沈南煙身前,怯生生地拉着她的手,仰頭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王姐,您随衍兒回宮住好不好?王姐不在,衍兒害怕!”
“我,我聽宮裡人說,那些奏折都快堆滿整間屋子了……他們這些大臣們,沒一個頂用的!”
“我還聽說,再這樣下去,衍兒會被拉下龍椅……王姐,到時候大哥二哥,還有四弟該怎麼辦啊?嗚嗚……”
“把眼淚收回去!”沈南煙蹲下身子,用力握着那單薄的小小肩膀,語氣不兇,卻讓人生畏,“王上,記住,隻要你活着,你就永遠是西夏的王!”
“除非你做了天怒人怨的錯事,否則隻要王姐在,沒人敢拉你下龍椅!”
她輕輕拭去達奚嘉衍臉上的淚,看着那雙漆黑明亮的眼,道,“還有,以後無論面對誰,你都得自稱孤!記住沒有?”
“記,記住了!”達奚嘉衍抽抽噎噎,“王,王姐,明日你還會陪孤上朝嗎?”
認真思索了一瞬,沈南煙輕聲道,“那要看王姐今晚的事,進行得順不順利……”
“你放心,王姐就算不陪王上早朝,也會盡快在公主府中處理政事!”
“好!”達奚嘉衍急忙抹了把臉,“那孤,那孤就先回王宮,不耽誤王姐辦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