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微微亮,門房同往日一樣,早早地就打開了陵王府的後門。
負責采辦的下人們在門口等着,陸續有送貨的商販們推着車忙進忙出。
廚房裡正在挑選要送往攬月閣的肉和青菜,肥頭大耳的廚子“咣”的就給了挑菜的幫廚一腳。
“你不想幹了可以,但别連累老子,這菜上面還有黃葉呢,魚和肉也不是最好的,能往攬月閣送嗎?”
他越說火氣越大,“因着之前你們怠慢王妃,咱這廚房裡,有一半的人都被發賣了……”
“王妃到現在甯可自己動手,都不肯吃咱們做的飯,王爺能不生氣嗎?”
“我警告你們,主子的事兒,别妄加揣測,做好你們分内的事兒,誰若敢連累我丢了差事,老子跟你們沒完!”
不遠處的秦桑聽着這些,心裡很不是滋味兒,但都不重要了,她馬上就要離開這裡了。
現今,慕容澈徹底厭惡了她,甚至開始懷疑是她害了崔器,修平也早晚會醒……
事情敗露是遲早的事,為今之計,隻有走為上策。
趁人不備,她悄悄躲進送貨的空車……
狹小逼仄的空間裡,散發着陣陣難聞的味道,秦桑緊捂着嘴,不讓自己發出作嘔的聲音。
也不知晃蕩了多久,馬車終于停了下來,車門被打開,等着她的,是一位年輕憨厚的男人。
“表哥!”秦桑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一頭紮進了他的懷裡。
不遠處,沈南煙和雲拾面面相觑,徐免氣得牙齒直打戰,崔器這是娶了個什麼東西回去?
“表哥,我們快逃吧,陵王若是發現我不見了,定會派人來抓我的!”
“呸!他慕容澈強搶民女,還囚禁你這麼長時間,我們去敲登聞鼓。”
“表哥,算了,民尚且不與官鬥,何況他是王爺……左右他也沒對我做什麼,咱們……”
“放肆!公然诋毀陵王殿下,秦桑,你有幾個腦袋夠砍的?”徐免實在忍無可忍,“來人,把他們抓回去!”
“光天化日之下,陵王強取豪奪,還想當街抓人?還有沒有王法了?”
秦桑表哥憤怒大吼,“都來看看啊,陵王派人,當街強搶民女了……”
“住口!”徐免慌了,當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抓也不是,不抓也不是。
秦桑在那男子懷裡哭得直抽抽,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真的做了什麼天理不容的事兒了呢?
事關王爺聲譽,這可如何是好?
“徐免,退下!”沈南煙一身紅衣從拐角處款步而出,周身散發的淩然之氣,懾得所有人……大氣不敢出。
徐徐走近,她側身對一旁的中年男人道,“宋大人,這位崔夫人公然诋毀皇室,偷盜我陵王府财物,人證物證俱全,請大人押回大理寺公開審理吧!”
大理寺卿宋驚唐躬身行禮,“一切就依陵王妃所言,下官立刻着人開堂。”
聽得這話,秦桑登時沒了哭聲,懷裡的包袱,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
一旁的雲拾将崔器與秦桑的婚契展開,在圍觀人群前走了一圈。
“爾等看好了,此婦人乃威虎軍崔将軍的遺孀,随軍歸來,一直受陵王照顧,寄住在陵王府……”
“今晨府中護衛發現她偷盜王府财物,特來追繳,并非什麼強搶民女,大家若是好奇,不妨一同去大理寺走一趟,宋大人會公開審理此案。”
王妃何時把大理寺卿找來了?這是要把事情鬧大啊!
徐免覺得事情發展到這種地步,已經不是他能控制的了,遂派人趕緊回王府禀報。
……
大理寺内,陵王姗姗來遲,牽着沈南煙的手退到一旁,對大理寺卿道,“有勞宋大人了。”
宋驚唐直言,“此事影響惡劣,就是陵王妃不主張,下官也會公開審理此案,給大家一個交代。”
驚堂木一拍,秦桑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哭得傷心欲絕,好不可憐。
“啟禀大人,民婦實在是受不住陵王府的酷刑了,不得已才悄悄離開。”
說着她挽起一截袖口,露出滿是鞭痕的小臂,“民婦有權利決定自己日後去哪裡生活!”
百姓嘩然,不是說她是陵王副将的遺孀嗎,怎麼還會受刑?
沈南煙深知輿論的力量有多可怕,起身對衆人道:
“陵王殿下之所以會将她接到王府居住,是因為感念崔将軍皿灑疆場,為國捐軀,想為他保下唯一的皿脈。”
“可這位崔夫人并不安分守己,夫君剛死還懷着身孕,就數次勾引陵王殿下,愣是把腹中七個月的胎兒生生給折騰沒了。”
“我家王爺潔身自好,一直與她操持距離,她便視本妃為情敵,幾次加以陷害……這些太醫院的太醫皆可作證。”
圍觀衆人開始交頭接耳,不知眼前這位陵王妃的話,幾分是真,幾分是假。
沈南煙身形筆直,聲音清亮高昂,“崔夫人之所以會受王府家法,是因為以下犯t上,故意傷人。”
“她仗着陵王殿下對她亡夫的承諾,在陵王府作威作福,直呼本妃名諱不說,甚至數次對本妃破口大罵,還險些殺死本妃的貼身侍女……”
其中有百姓認出沈南煙來,開始大聲交談,“我認得她,這位陵王妃就是那日在醉仙樓救人的神醫……”
“是是是,就是她,陵王妃如此善良,平易近人,她說的話絕對不會有假,這個崔夫人也太不要臉了!”
“就是,她一個寡婦,容貌身形不及人家陵王妃十分之一,陵王都不搭理她,還把人家王妃當情敵,哪來的臉呢?”
“她身邊的那個男的,是她的情郎吧?她不是剛死了夫婿,一直住在陵王府嗎?”
“……”
一旁的秦桑表哥聽得一頭霧水,掰過她的肩膀問,“桑桑,你何時嫁人了?”
“你不是跟我說,陵王觊觎你的美色,将你擄到金陵城,軟禁在陵王府嗎?”
人群中有人笑道,“美色?她長得是不醜,可跟人家陵王妃有的比嗎?”
“小夥子,你被這個小寡婦騙了,她若真是被軟禁了,陵王府守衛森嚴,她還能偷出來那麼多金銀珠寶?”
衆人齊齊往桌案上攤開的那個包袱上望去,頓時覺得陵王妃的話更可信了。